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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津何处 完结+番外 (桃枝竹)


  林家父子几个,南方的吃食多有不惯的,对这道面食倒是钟意得很。林夫人看着林渡这两日活泛起来,甚至特意留下取膳的白桦帮忙,而林渡便捧着食具,脚下生风地给李牧送面去了。
  十九岁的生辰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先前言论又颇嚣嚣,林府上便连小宴也不曾办过。只是解了林津禁令,一家人摆在园子里用午膳。管家领了一身便服的岑季白走进来时,林父林母倒是古怪却又见怪不怪了。
  于岑季白而言,六七日没见着林津,实在想念得厉害。
  林家人齐齐跪在地上,岑季白便亲自扶了林父起来。“大司马不必拘礼,今日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当着老将军夫妇的面,那个他习以为常的“三哥”二字,便有些喊不出口来。惯常倒也是无所顾忌,但他已是君王,林津本被林夫人教训为不知天高地厚,若再这么喊着,只怕林夫人又要生气了。
  不过,亲自到林府送礼这件事,本已经过分显露出他待林津的特别来。
  岑季白正犹豫着,林津却开口道:“陛下可是来看子谦?”
  岑季白会意点头。
  林津便前头引路,带他往李牧住处走去。
  看着四下无人,岑季白快走几步,伸手搂住了林津。正要吻过去时,林津却侧头避开。
  “三哥?”岑季白有些不解,他这相思之苦可有些苦大愁深了。
  林津面上红热得厉害,但他知道,岑季白的吻怕是更要炙热些。见不到的时候日思夜想,等见到了人,又觉得只是见面是不够了。然而……
  林津轻叹了一声,道:“这里……这是在我家里。” 毕竟是林府后园。
  思及林渡提剑砍人的事,岑季白也知不妥,可心上人就在眼前,要收敛起来,也太痛苦了……
  他道:“我总是想着你。”
  林津轻笑着点头,带他往凉亭中坐下。
  “疼吗?”岑季白伸手抚在林津小腹上,问道:“沈朗怎么说,那沈夜用的药可还好?”沈朗用药中正平和,但依岑季白记忆,沈夜却多用得古怪刁钻些。
  林津摇了摇头,“沈叔说我奔波一场,他还担心要有不好,不该照着原来的方子用下去……那鬼医倒是不错。”
  岑季白遂也安下心来,沈夜医药上的造诣是不低的,他只是担心林津曾经拿匕首指着沈夜,让他生出报复来。又听林津问道:“他们倒都是姓沈,是有何关联?你不要我告诉沈叔。”
  “沈夜原是孤儿,是沈朗父亲收他作了弟子。”沈夜这个人有些疯,但却没什么心思撒谎,岑季白前世偶然听他说起过往事。 “十年之前,他给沈朗的夫君素恒下毒,后来素恒为沈朗救回,却也没几年好活了。我便不要你同沈朗提及他。”
  “他怎么能……”林津深感诧异。
  活人进了买卖就如牲畜一般,沈夜拿他们试药试得再多,也没有官府会管他如何杀了自己的奴隶。但素恒看不过去,说他过分残忍,恰好他买来试药的药童里有走失的望族子弟,素恒便报了官府。沈夜闻讯逃离,临走前也没忘记给素恒下毒。
  因素恒的缘故,沈夜恨上了沈朗,也是素恒的缘故,沈朗也恨上了沈夜。
  林津呆了呆,实在不知作何评议。过了一会儿,他转而笑道:“你放心,我家里的兄弟不会给你下毒。”
  岑季白失笑不已,林家这几个的确不会下毒,灌酒罢了。
  林津又嘱他许多南巡路上的事,岑季白再次保证,那虞国公主他虽是亲迎,却定然不会娶她。他知道林津一贯对这些莺莺燕燕的很是介怀,无论男女,满天里飞醋喝了不少。先前建个寝殿便有些闹腾,可对于岑季白南下迎亲,林津却没说过什么。
  而今,林津也只是轻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娶她。”
  岑季白不知是该心悦于林津信任他,还是该担心林津是不是背着他做了什么……总之,林津有些反常。
  但林津总不会害了他,他便定下心来。
  五月中旬,岑季白南下,江平领了一万南军护送,林源也带了二十骑兵随行。朝野内外,一时又多了些纷议,夏王同北境的永宁侯不是不和?但这也不是和不和的问题,该守北境的却往南边去,莫非北狄人果真是给林家军打残了?
  送行的时候,人多不便,岑季白也不许林津送他。不过是文武百官密麻麻跪上一地,也说不上什么话。要是林津跪着跪着害起疼来,岑季白心要更疼些。林津便果然没有来送行。
  等出了陵阳城,林源跳上马车,丝帕子包了枚青玉的平安扣,递给了岑季白。
  年前岑季白送出这枚玉扣时,林津说他用不上这东西,原是因为不会再留在北境的缘故。但他也一直带着,如今又还了岑季白,便是望他平安的意思。
  林源看着岑季白长久地摩挲着那枚平安扣,也欣慰于这二人间的深情。如果就此作结,他默默转身下了车,留下岑季白独自想着林津,这该是何等甜蜜又惆怅的景象。然而,他家三弟毕竟是林津……
  林源又拿出一大包草药来,“叫你别忘了喝茶。”自然是那极苦又极金贵的药茶,却也不比林津喝的东西苦些。
  岑季白含笑收下,三哥果然还是吃着醋的,还跟他诉了回苦。他知道三哥在陵阳等着他,为他受着苦,该断的事要了断,不该沾的花草也绝对不沾。他只好好回到陵阳,向林府提亲。况且,这药茶也的确是好东西。
  林源受不住这笑,欣慰归欣慰,可他实在是不懂,岑季白这情深一往是起自何处。
  哪怕岑季白喜欢的是林浔,这都可以解释,毕竟伴读多年,可偏偏是林津。因是无从由来,他最初便是不信的,不信,自然要怀疑企图,自然不许林津恋慕。可这两个人……
  林源打断了岑季白的情思,古怪道:“还有件事,该让陛下知道。”
  岑季白便静静听着。
  “唉!”林源长叹一声,“难做的事怎么都归了我……”
  原来,年前林津不知怎的说动李牧,费了许多力气,在虞国王宫当值的禁军中插了一个人,一个能让那位长公主甘心与他私奔的人。
  四月里刚传来消息,那位长公主已经出了宫。若是虞国王室能将此事告知岑季白,或者是解约或者是换个人嫁,夏国也换一个人迎娶。毕竟是找不到长公主,若是换人嫁来,便与绣像不符了。
  若是虞国无赖一点,倒也是可以换人假冒,不认那绣像。那么,等到送亲的队伍出发了,带长公主私奔的人便会苛待她几分,长公主骄纵任性,又深居宫内,在宫外该是无法生存。到时候或者是到边境抢这门夏国的亲事,或者回到虞国王宫。李牧的人再煽风点火,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岑季白这场亲事也就毁了个彻底。
  但闹成这样,不要说是亲事,两国邦交更是毁之一旦,也毁了岑季白的脸面……三门亲事,两个谋反,一个跟人私奔。想一想,天下人该要如何议他。
  岑季白不想娶虞爰,也不愿意毁去邦交,他本是打算用些更为平和的方式达到退亲的目的。但林津与李牧谋划这件事,是在去年腊月里。
  岑季白那时本没想过会得到林津的情意,自然是没想过毁亲的。而林津却担心他真的成了亲。等他们互明心意,虞国长公主已是私奔出宫了。林津做下这件过头的事,一时没敢告诉他。而岑季白关于虞国的消息大都来自于李牧,李牧也不曾告诉他,岑季白便一无所知。
  林源又是叹气,道:“好在是虞国理亏,一时倒不至引起战祸。陛下……陛下莫要恼他。日后两国交恶,若有战乱,我林家军定然往南境迎战,”夏国目前的状况,除开北境,其实是不太经得起打仗的。
  起兵倒不是岑季白担心的事情,既然有李牧掺和,也就不用他担心什么。这么些年,岑季白是信得过李牧的。林津也不是真没个分寸的人,虞国这件事他该不是主谋,因他不了解虞国情势。
  那几年在虞国的时候,李牧是没少往几位重臣家里插人,撒出去的银子该能在虞国王都天英城的街面上厚厚铺上一层。
  酒色财气,一个人难免有些癖好,一不小心,便着个什么道道。即便这些重臣自己没有,他们的近亲如儿子夫人之类,也该是有的。而执掌军权又主战的那些人,自然是教李牧重点关照了。
  岑季白结亲是为了稳妥,其实不成这门亲事,到而今这状况,虞国重臣中也有为夏国说话的。
  若真有事变,暗杀、胁迫、揭发、挑拨……岑季白绝不客气。
  但李牧为何要这样做,还瞒他死紧?
  看着林源那么个欲言又止的模样,岑季白倒明白了一些,这一回,林家是又欠上他了。却不知林津那里,又应了李牧什么……
  林源盯着岑季白,仔仔细细,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丝不满的神色。可岑季白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会儿,反是一幅无所谓状。这让林源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可置信。“真不恼他?”
  岑季白指了指那包药茶,摇头:“他那时不好受。”林津躲到桂花巷子里,是因为最初用药那几天,最是难熬。他是武将,不怕苦累,也不惧伤痛。但忍得这些,忍不得心里惦念的那个人要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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