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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津何处 完结+番外 (桃枝竹)


  岑季白见林津不悦,自然也就略过这一话题。说要林家谋反固然只是玩笑,但希望多陪伴林津一些时间,这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心。换句话来说,他也希望林津可以多陪陪他。彼此守望了两世,才得来的幸福,哪怕虚耗一刻都是莫大罪过。
  他从前总是不太明白,林津为林浔拒绝亲事,为何要以身替之。岑季白一度以此作为羞辱,却从不曾想过,林津或许是喜欢他的。
  那时的太子不想娶一名男子为妻,更不想要一个身有残疾面貌有损的男子。
  新婚之夜,他带着一身酒气推开林津房门,看着那个艳灼灼的红色身影端坐在喜床,只觉出几分讽意。“你我情同手足,此处并无旁人,不必如此拘谨。”
  那时林津并无言语,只是扯下红色盖头,露出半面冰冷面具,未有面具遮掩的那一半面色,似乎更要冷些。
  岑季白只当他愤恨于“出嫁”一事,困倦不已地摔倒在喜床上,临入睡前,倒还记得宽慰林津:“你放心……待我掌权,必予你自由……”
  此后,林津持续着冰冷神色,即便岑季白将他迎入明华殿亲自照看,也总不见有所缓和。
  倒是小周夫人入宫那一晚,岑季白于她殿中略坐了坐,仍是回到明华殿中。那一晚林津于房中独饮,见他回来,长时黯淡的眸子竟有了些神采。
  岑季白不爱自己身上带着小周夫人殿中过于浓烈的香粉味道,只嘱了林津不可贪杯,便去沐浴了。待他再次回房时,差些以为是误入了酿酒作坊,极其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林津姿态随意地靠在轮椅上,举着酒坛子往床上倒酒。
  “三哥?”岑季白上前几步,疑惑不已。
  “干……”林津抱着酒坛子喝了一口,又往床上灌去,“床兄……干了这一坛,哈哈……”
  岑季白第一次见到有人醉糊涂了跟一张床对饮的,那床榻湿漉漉的流下一小股又一小股水注,床底下早已湿了大片,恐怕是床板子都得放到日头下晒一晒。
  时值深夜,屋中酒香缭缭,倒是别具一格的薰香了。岑季白不愿多作折腾,唤过小刀简单清理,便将林津安放在自己那方床榻上。屋中两方床榻相对而立,原是他为方便照看林津而设下。
  林津倚在他怀中阖目安睡,呼吸清浅,唇角微微勾起,像是有个美好梦境。
  岑季白不免觉着庆幸,林津虽然醉得糊涂,到底只祸害了一张床榻,否则,他们还得往大夏殿的小寝歇去……
  而今想来,面对林津时,他脑子里大约总是少一根弦。
  他一次次于无意中给予林津一些微小的希望,却又一次次轻易剥夺。当他终于明了心意,无论是林津还是孩子,都已无法挽回。
  “怎么又发呆……”这一世,摘下面具的林津更为自在不羁,他伸手在岑季白面上捏了一把,不满于这清俊的男子面上微薄的手感,又捏了一把,大约是要以次数取胜的意思。
  岑季白回过神来,将林津抱了满怀,幸而,他还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午后时光悠闲,林津窝在他怀中安睡,岑季白空出一只手来,往林津小腹处轻揉。
  沈夜说如此可缓解些疼痛,便是疼痛不甚时,这样轻揉也会让林津舒服一些。
  其实疼痛是一直有的,只是目前而言大多时候还算消停,尤其是静息休养时,林津总能隐忍着。
  岑季白很是纠缠着沈夜问及了饮食起居每一项注意、每一项忌讳,虽然大多与沈朗之前所说并无出入,但那时岑季白毕竟不知究里,沈朗出于隐瞒,也有诸多闪烁。
  相比而言,岑季白此时已知晓真相,而沈夜为人也从来不知委婉,许多话便说得很是直接。更何况沈夜熟悉人体结构,服药的每一个阶段,男子身体的变化,他能描出一张张细致图像来。岑季白捧着这些图画犹如至宝,研究得备加细致,真恨不得自己也成个医师,护持着林津与孩子双双平安。
  因着这个缘故,即便猜测着南军早已至陵阳城郊,林源该是也回了陵阳时,岑季白还是留在山中,孜孜不倦地学习求教。当年在太学中,他若能有此一半用功,先生刘英真是梦里都要笑醒了。
  可惜沈夜不是刘英,百般烦厌,忍无可忍,每天白眼翻得只看得到眼白了。终于,沈夜以山中黑蟾近来求偶在即,易于捕捉为由,留下大包药材,自己躲进了摩岩山常人难及之处。
  岑季白与林津也就不得不下山了。


第68章 下山
  阿金阿银传令至南军,又迅速往北境传信。因此,当江平进入北境改换官道时,犹自忧心如焚,却见到对面尘土飞扬,林家的军旗高高招展着。
  江平迅速迎了上去,眼前竟是林渡领兵。
  “陵阳如何?”林渡勒住坐骑,先问了江平。“我母亲如何,小津呢?”
  这三个问题,江平尽皆不知。但他却比林渡还要着急,“永宁侯何在?”即便林家是祖传的一门将领,但林源年少从军,大小征战无数,林渡却是毫无经验的。
  “我大哥两天前已带了十万骑兵,先回陵阳了。”林渡带的是十万步兵。他才至北境,林源就要点兵回陵阳,索性将步兵交给了他。
  十万北境骑兵加上十万南军,还有射声部、长水部几万新兵,是足够了。江平先前要躲避官道上的禁军拦截,走的是小路,定然是与林源错过。
  领着步兵行军,再快也是有限。江平实在担心陵阳,拱手道:“有劳二公子。”便带着自己的人打马先行了。
  林渡懊恼得不行,偏偏他不能抛开大军,只能耐着性子往陵阳赶。
  林源只领了骑兵回陵阳,前后不过十日,与岑季白预料的相似。到了陵阳北郊,与徐高虎商议罢,当务之急仍是要找到国主。
  然而不要说北郊,就是陵阳周边东南西北这些地界,都没个人影子。禁军在城中龟缩,也是眼睁睁看着外头援军四处找人。
  “莫非……”徐高虎擦了把冷汗,眼看着要到了五月,这冷风却是一阵一阵地浸到骨头里。
  “不会!”林源厉声打断,去年十万北狄兵马可称凶悍,也没奈他何。“总是安顿在哪一处。”
  徐高义同样担心,“能是在哪一处?”在村户里还好说,要是深山野地里,他们难找,国主也难出来。
  林源也不知是哪一处,但思及二弟所说林津的事,便知道那两人走不远,以林津的个性,认定的事情,恐怕……他手指在地图上圈着点着,最后落在摩岩山上,“这里,有个鬼医?”
  “这一阵子山上毒物太多,上去不得。”徐高虎十分头疼。
  “这一阵子?”林源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信息。
  “听乡民说,这鬼医给死人治病,隔上一阵子便要召鬼,让那些死人活过来。这时候,山道上毒物便多些,这路是留给鬼的,活人不能进山。”阿金答道。
  “无稽!”林源不信人能召鬼。“鬼还要路?”
  “永宁侯此话可是不对,是鬼是人,都是要条路的。”岑季白解下斗篷,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人没路走了做鬼,鬼要是绝了路就要害人了。”
  众人骇了一大跳,半晌没有反应。
  林津也解了斗篷,看着众将惊讶的神色,得意地向着岑季白眨了眨眼睛。
  营中众人回过神来,利落地跪了一地,这才算是定了心。岑季白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将斗篷递与阿银,道:“辛苦众将,平身罢。”
  不是他非要吓人,实是林津在山上闷得久了,要寻个别致的方式出场。
  岑季白与阿银先前曾定下在北郊会面,这事情隐秘,也只他与阿银相知。但见到阿银后,林津又叫阿银私下里带他们入营。这才有了这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幕。
  后世史书记载,这一代夏王季白遭禁军围困时,是得了神仙相助,在天观地,遍历二十三州,等援军齐备时,神仙便请夏王归营。
  其实,只是林津一时兴起作剧罢了。
  “陛下,现下该当如何?”徐高虎禀道:“上官腾这无耻小人,眼下陵阳城头白天黑夜,轮番绑着陵阳望族,众将士实难……”实在下不去手。
  “母亲可好?”林津急切问道。
  林源点了点头,听说林家军到了,昨日里林夫人被迫在北城楼上也静坐了半个时辰。林夫人神色坦然,倒在上头专心绣起丝帕来。上官腾绷不住,又请她下了城楼。
  看上官腾这意思,拿着人质,即使城内没有余粮了,还能腆着脸皮向城外来要的。
  徐高虎也很急切,“陛下,我等当如何劝降?” 这种事情就是等着岑季白回来做主的。
  劝降……岑季白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他并不说话,目光扫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在林源身上。
  林源出列道:“还能怎么劝?降者不杀。”总不成还要许诺金银,让这些反贼强盗谋利,那叫什么话。
  “可是,陵阳世家,你我亲族……”徐高虎不明就里。
  “降者不杀,寡人也会善待上官将军,他对先王极是忠义,寡人不欲为难先王臣工。若是上官将军愿开城纳降,寡人可封他忠义侯,迁居平湖,赐平湖四城五百里土地……”岑季白总要给上官腾留条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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