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青宫哗变之前,”恭王又开口了:“哥哥说过,覆巢之下无完卵,让我小心保全自己,若有余力,则尽己所能保全你和江家,不要让你们因此受到牵连。”
“……”江俊倒是没想到旧主如此有情有义,这本书里唯一不搞基的男人,却是这样惨烈的结局——被软禁在大宗正院里其实生不如死,日子过得连宫女都不如。
而且若江俊没有记错的话,晨昏侯去后,原来的太子妃怀着一个遗腹子,原本想要从大宗正院逃出去,却不幸在半路上被锦衣卫发现追捕、终归落得母子俱亡的悲剧下场。
算算日子,正是江俊从吟香楼暴|乱中托生的时间。
嘴里一时间有些苦涩,旧主有情有义,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去救出旧主的女人和孩子,只能盼着他们一家聚于九泉之下,能够做普通的和乐夫妻、过安乐日子。
正所谓: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
江俊叹了一口气,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他问道:“对了王爷,您为什么会突然问我奈曼州之事?”
不是江俊敏感,而是这个奈曼州的名字特殊,而且在剧情里面确实有那么点儿戏,不过这戏就是普通的平铺直叙、过过剧情,同李吟商、恭王甚至是羽城都沾不上一丁点关系。
原书上说,阔野之役后,经过龚良泰、舒永忠等主战派的积极活动,终于说服了坐在皇位上的新帝陵承动意——
派出左军都督府的三卫,并调集了西北、西边的几路大军和合四十余万士兵,交由贺兰寻做将军领兵,欲击纳哈勒、收复奈曼州一西的大片土地。
贺兰寻是凌承皇后贺兰氏的嫡亲长兄,他们贺兰家虽非京城八大家族之一,却也是西域楼兰王族血脉,先祖十八代为王、纵横西域大漠,在西域和西北一代颇有名望。
加之贺兰寻武艺高强,善于沙漠作战,又与西域的各个小国、商队有着密切关联,所以贺兰家在西北权力极大、皇后贺兰氏在宫中地位也极稳。
此战贺兰寻巧以智取,直接攻入纳哈勒营地,迫使占据罗鄂山多年的纳哈勒彻底撤出了奈曼州。而朝中的主战呼声更旺,更是势必要将北地十八州都收回,这才逐渐让凌承动念——
找到了羽城的陈家,开始了收复十八州的持久之战。
说白了,这个罗鄂山的战役就是个过渡战,在故事情节上是个过渡章,没什么大用,但是也不得不提——
毕竟同时宫中两位女主正在争宠呢,皇后贺兰氏和有孕的容妃崔氏可争得是不可开交,罗鄂山的胜利也是皇后的胜利——崔氏终归小产。
崔氏以为有孕可以扳倒中宫皇后,却终归作茧自缚,成了贺兰皇后立威的那只被杀来儆猴的鸡。
所以江俊要问,恭王无端提罗鄂山做什么——
而且是从三天前就开始关心罗鄂山战局,甚至因此问了李吟商。
“当然是因为我那位好‘皇兄’会借机摆我一道,”恭王淡淡一笑,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些无奈和痛苦的神情来:“他肯定会叫我督军,然后借机试探——我到底是个安乐王爷,还是他必须要防备的敌手。”
江俊:……督军?
卧槽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
他一个炮灰活了下来,而且活了三十六章这么久,竟然影响到了恭王、影响到了李吟商甚至影响到了剧情??
督军根本不是什么好活儿,因为贺兰寻虽然是个将才,但他并没有忧国忧民之心,就算锦朝被大戎吞并,他们贺兰家也是可以退回西域称王的,所以他只在乎这一趟活能不能捞到好处——
但是恭王不同,恭王对锦朝大陆有感情,太|祖和锦朝这么多的祖宗,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这么多世代的苦苦经营,不是说败落就败落的。
就好像你的亲戚并不在乎你家的装潢是朴素简洁还是富丽堂皇,他们只在乎你是否有钱有权,轻则能够说出去显摆、重则能够替他们解决吃穿住用找工作嫁女儿招女婿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但是你,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却无法做到看着他被自己的兄弟败空、败落。
恭王便是如此,凌承再他娘的混蛋,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锦朝的土地被外族人蚕食鲸吞,所以——去做督军,对于恭王来说就很痛苦。
若是贺兰寻认真战斗便罢了,若他不作战、又故意在粮草等等属于督军职责的地方给恭王使绊子,那么恭王的处境便是进退两难——
若是保全自身,那么北地的百姓必定遭殃;若是保全百姓和山河,那么自己多年的经营必定暴露在皇帝的眼睛里——半生辛苦付诸东流,又要重头再来、甚至更加艰难。
凌承果然够狠也够荒唐,先拿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李吟商来做筹码,之后又用锦朝百姓的生命、祖先留下的疆域来做赌注,为的只是除去一个政敌。
大动干戈,杀鸡用牛刀,这样的人竟然没有翻车——
江俊呵呵了一声:辣鸡剧情,你可以的。
见江俊没说话,而是沉默着似乎在想什么,恭王感觉到外头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于是他开口:“总之江公子你先想,时机合适了,本王自会向你问计。”
江俊点点头。
“之前,你说的没错,皇兄确实在软禁本王——恭王府你也看到了,像是玉双林这样的人——他向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本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恭王耸了耸肩,“我这王府眼线密布——你也要自己小心。”
江俊想了想,道:“多谢王爷关怀,我会小心。”
“如此,那本王也就不打扰江公子你休息了,一路旅途劳顿,日后你我还有的是相见之机。”恭王笑,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什么,便回头过来。
“王爷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李吟商此人本王不会信,但有的时候……”恭王看着江俊欲言又止,终归还是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本王希望,江公子你相信——本王那只是虚与委蛇、将计就计。”
说完,恭王再没有留恋地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个让江俊看着若有所思的背影,还有在恭王府之中渐次熄灭的万丈灯火。
恭王凌武从承风堂出来没有走多远,就看见在东苑出口处站着的陆陵游,这人正事儿不做,正满脸戏谑,笑得蔫坏地冲凌武直眨眼睛。
凌武无可奈何地抱胸站在原地:“你又有什么高论?”
“啧啧啧啧,我说王爷,我尊贵的龚亲王千岁——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放着秦大美人不要,更瞧不上柳二姐那种风姿卓绝的,更别提你府上那个小蛇蝎美人,你——竟然就看上个这?”
恭王挑了挑眉,冷哼了一声:“这?”
“好好好,我不是那个意思,”陆陵游见恭王要发火,连忙摆摆手:“我就是说……你、你……你看上他什么啊?为了一株普通的大黄、放弃了整片灵芝?”
“……”这人是掉药眼里去了,张口闭口只有药,恭王翻了个白眼:“总之你管不着,倒是那天我叫你查的方子你有眉目了没有?”
陆陵游不满地抽了抽鼻子,走过去戳着恭王凌武的胸口道:“我说凌武,你小子很没良心啊——我去了映海啊!映海那么危险的地方!作为你多年的友人、我回来你竟然不关心我的死活,也不替我接风洗尘,而是让我洗手作羹汤?!还是替你看上的人?!”
“君子远庖厨啊你知不知道?!”陆陵游痛心疾首,戳得非常有节奏感。
哪知凌武更加有节奏感,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你是大夫,不是君子。”
陆陵游:“……”凌武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有没有眉目,一句话。”凌武道。
“有、有、有,”陆陵游垂头丧气,“算我怕了你这个杀神,当然有,我杏林陆家什么查不到,只是——很麻烦啊,你的小俊子伤在胸口,而且也过去很久了。”
“恩,能治就好。”
“……你怎么知道能治,”陆陵游被噎得脸色都白了几分,“凌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很可能会失去我这个你唯一的朋友。”
不过恭王凌武说的没错,陆陵游只是说麻烦,并没有说无药可救。
至于失去?恭王嘴角微微一翘,他和陆陵游说话从来就是这样,若说损——他可比不过那位几年前把陆陵游气得吐血、最后还将陆陵游拐到手的大教主。
“行了行了,我回去给你制药总成了吧?”陆陵游一看恭王的表情就知道这老小子心里的打算,他只能放弃地摆了摆手:“我算是栽了,小俊子落在你手上也真是倒霉。”
恭王笑笑,不置可否。
“走了啊,”陆陵游眨了眨眼,戏谑道:“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肯定要治好小俊子的旧疾的。就看你这副二十年不开荤、一开荤就不知道节制的饥|渴样儿——我怕他被你弄死在床上。”
恭王毫不犹豫地给了他的背影丢了一大块“石头”。
“……”陆陵游头也不回地稳稳接住,打开金灿灿的也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谢了啊,正好小牛最近手头有点紧,我拿去接济接济他——”
摇摇头,凌武也为那位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教主感到心酸——竟然被人叫做“小牛”,想起了什么,凌武又补充一句:“你制药的时候,少放点苦药——他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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