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我离儿。”
“那我以后也叫你离儿。”
面对这摆明占自己便宜的说辞,叶离恨不动声色,他轻描淡写反问:“若我骗你,其实叫我离儿的是我乳娘,那你岂不是很吃亏?”
白锦书一愣之后只能大笑着自我反省。他的确不该被对方乖巧的模样欺骗,忘记这个人本质有多小气,有多锱铢必较,有多……可爱……
“我可没有奶水,以后我还是管你叫小叶子吧。有人那么叫你吗?”
“我家丫鬟那么叫我。”
“行了行了,”白锦书甘拜下风,讨饶地笑,“以后我叫你少爷,总可以了吧,大少爷?”
“你叫我小离吧,没有人那么叫我。”
白锦书喜欢“小离”这个称呼,听起来亲昵,最重要的是,叶离恨说没有人那么叫他,这是独一无二的称谓……不对!白锦书猛地清醒过来——为什么他想要这个独一无二的称谓?现在他应该做的是尽量和叶离恨保持距离。可实际,他的行动却始终与他的计划背道而驰。他总是不自觉地亲近对方,那些只偶尔用来招惹姑娘的调笑方式却不断被拿来逗叶离恨。如果不是他嬉笑不正经在先,或许,也不至于让两人陷入眼下的局面。
白锦书慢慢收敛笑容,生硬地结束这一话题:“我去看看师叔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别走开,在这儿等我们。”
对于白锦书的态度变化,叶离恨当作不察,他神情不变地点了点头:“你去找你师叔,我把火熄了。”
叶离恨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这一点,正如他说的那样,他可以完全把这当成自己一个人的事。白锦书连得知他的想法,他的感受,他的情绪都难以做到。有那么一刻,白锦书有好些话想说,然而,他根本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默默起身,朝隐约能听到水声的方向走去。
为了确保叶离恨不会被敌人偷袭,白锦书并不敢走得太远,他在树林边等着江城返回,其实只为得以独处,好好思考对他来说这世上最难解的问题。
可惜,他找不到答案。
再次上路时,白锦书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在做什么便主动提出了让叶离恨与自己合骑。固然是一直以来和师叔轮流行事的习惯,白锦书实际清楚,这其中也还是有着一些其他东西。
叶离恨对于白锦书的提议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他神色如常地调换马匹,率先上马等白锦书。
这次行路,江城走在后面。话向来不多的叶离恨难得地主动对白锦书开口:“你师妹会不会也去仁王山?”
这个提问相当出其不意,而这一可能性对白锦书来说同样出其不意,“灵儿不知道我们会回仁王山,没准真的会先回师门。”他为这一结论而大伤脑筋。林灵正想躲着他,若是他们在师门相遇,对两人来说都不会愉快。
“你是说了多绝情的话才会让你师妹不想见你?”叶离恨又问。
白锦书从来没有提过林灵离开的具体原由,不过显然,叶离恨已经猜到事实。这时候白锦书也不隐瞒:“我只是给了灵儿明确的答复。”
叶离恨目光转动,对这一说辞一番思索后沉吟道:“但你却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我和你师妹的不同点在哪里?”
这个问题一语中的。事实上,白锦书已自问过无数遍,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唯独在面对叶离恨的时候处理不好这个问题。并不是叶离恨与林灵不同,事实上,叶离恨与白锦书曾经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完全不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人不觉陷入沉默。
叶离恨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他忽然飞来一笔:“假若有一天,你见到我和你师妹在生死相搏,你会觉得谁有问题,你会帮谁?”
“我肯定相信林灵不会有问题,我太了解她了。”白锦书现在有点能理解为什么从一开始叶离恨就针对林灵了,不过,他依旧不能理解为什么叶离恨总是想让白锦书决出自己究竟更信任谁叶离恨还是林灵。说实话,白锦书自然是更相信自己的小师妹,一如他告知叶离恨的,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他不是瞎子,自然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相反,他倒是特别不了解叶离恨——只是,即便如此,若说到“会帮谁”,白锦书清楚自己内心的答案是不一样的。
面对至今他都觉得身份有些可疑的人,白锦书没有说出自己大概能不问缘由便第一时间帮对方的真心话。
……但这倒是让他更凑近看见了自己内心的那个答案。
“小离,你离十八岁还有多久?”白锦书问。
叶离恨少有的迷惑愣了愣,接着不明所以回答:“两年两个月。”
“那你能不能等两年两个月,到时候再听我的答案?”
叶离恨点头:“我可以等你很久,你想多花点时间想清楚也是应该的。”
其实白锦书并非自己需要时间,他行事从来凭本能,不畏于面对思考不周后的差池,但眼下的情况涉及叶离恨,白锦书希望给对方足够多的时间考虑。还不到十六岁的叶离恨纵然看似聪颖成熟,实际终究少年心性,也许没个长性,过两天就能把白锦书抛在脑后……思及这一可能性,白锦书顿觉口舌间无端苦涩不已。为排遣突如其来扰乱心神的情绪,白锦书刻意笑了笑:“我看你等不了多久,只怕到时候你就会觉得我老了。”
叶离恨低头沉思,认真地想象了一下变老的情况:“我觉得江大哥的年纪虽然不小,但还是很有魅力。”
白锦书只感到突然冒出的名字如同诡谲的暗箭,出其不意地刺中自己,他苦笑道:“你对我师叔是不是很有些心思?”
“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像个好人。”
“你很早之前便想象过我师叔?”
“也就是你说你师叔像二郎神那会儿。”
白锦书哭笑不得:“我可没那么说过。你这总结能力也就是仗着从小武功高,没人敢打你吧?”
“我从小没有玩伴,自然没人打我。”
叶离恨说得轻描淡写,白锦书听在耳里却不觉为对方孤独寂寞的童年心疼。他自己虽从小离家,但至少和师兄弟一同长大,打打闹闹的颇为热闹开心,却不知叶离恨是在怎样的环境长大,究竟有多凄凉可怜才会造就眼下对任何事都只自己处理,外表毫无波澜、云淡风轻的处事态度。
未免表现得如同怜悯对方,白锦书故意调笑:“不然你叫我一声锦书哥哥,我就来当不会打你的玩伴。”
“我早就过了贪玩的年纪,想不到你却那么幼稚。”
天底下最难逗的小少爷说得一本正经,被奚落幼稚的人只能甘拜下风:“我错了,是我该叫你姑奶奶才对。”
“你那么叫我,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白锦书一顿后,大笑出声。
说起来,原本白锦书更喜欢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够有活泼可爱的外向性格,叶离恨的个性可以说截然相反,但剖开叶离恨有些骄傲清高的外在表现,白锦书发现,对方实际是个相当乖巧并且有趣的人。这么一想,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接触不多,江城便轻易和叶离恨称兄道弟起来。
想到之前这两个人颇为愉快的马上对谈,白锦书忍不住脱口问出:“昨天你和我师叔都聊了些什么?”
白锦书的这一问题问得其实颇为突兀,不过叶离恨从来不会表现意外,他只神情自然地对答如流:“我们在聊你们仁王派。”
白锦书讶异挑眉:“我们仁王派有什么好聊的?”
“据说天下武学一直以少林武当为首,这些年仁王派却风头很劲,几乎为所有门派马首是瞻,这其中自然有些名堂可聊。”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那么关心江湖格局了?”
“有人要追杀我们,我自己得关心……”叶离恨话没说完,忽然转身,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根枯枝直往白锦书心脏刺去。
这一杀招不仅出其不意,更是快如闪电,原本,以白锦书这般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身手都未必能防,不过,好在白锦书有后天养成的好习惯,遭遇变故后身体本能作出反应,在微侧身体避开要害的同时,伸手直接震断了枯枝。
当白锦书的掌力触碰到枯枝的时候,他便察觉这根枯枝根本没有被灌注任何内力。也就是说,即便刺中他,枯枝也只会自己折断。明白叶离恨并无杀意的人却不明白这一手是怎么回事。
“我是怎么得罪你了吗?让你如此吓我?”
叶离恨若无其事:“我只是听江大哥说你们仁王派以防人偷袭,安全至上这种少见的古怪思想为门派第一原则,所以特地试试你。”
这的确是仁王派的特别之处。据说早些年仁王派尚未在江湖树立如今威名的时候,曾被戏谑为“贪生派”,不知仁王派师祖是怎样一种思想,仁王派的武学在杀敌之前,最先学的都是自保,不仅招数偏保守,师父在授徒的时候,还会特地在如何应对江湖宵小的下三滥手段,以及偷袭等方面进行重点关照。等到了白锦书他们这一辈,这一风格简直可以说发扬光大。所有仁王派的弟子平时没事最爱做的便是偷袭自己的师兄弟,既能恶作剧,又能光明正大当做相互功课。可以说,仁王派从上到下,都练就一身最亲近的人忽然就近攻击也能临危不乱,及时闪避还击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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