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飞汆在马上不停挣扎,战甲碰击的声音作响,下面的战马不安地甩了甩蹄子。
“萧安南,你不要脸!出尔反尔的小人!”
“卢将军别搞错了,萧某只是说放将军回去,没说怎么个方法啊。”
卢飞汆一被压上来就明白了萧安南打的什么弯弯绕绕,他分明是想用自己来动摇军心。皇城里的人拿不拿得出十万石粮草还两说,就是此时的勤王军内部,估计都要炸了。
城墙上的兵士商量片刻就派一人去大内禀告了。余下的人既不搭茬,也不出城。
没了卢飞汆个搅屎棍,南郡大军该休息的休息,该工作的工作,乐得一派安宁。
先沉不住气的是勤王军。
“大将军,这……”
盖毅两指捏了捏鼻梁,“沉住气。”
“可是,卢将军还在叛军手里,朝廷也一直押着不安排人交涉,士兵们都猜测朝廷是想放弃卢将军,现在军中都闹起来了……尤其是卢将军麾下的兵士,都吵着要说法呢……”
盖毅剑眉紧蹙。
“传令下去,行事有出格者,一律军法处置。”
“……是……”
根本就不是猜测,盖毅苦笑,朝廷就是想松手卢将军放任处置。
十万石粮草被围困半月的皇城根本拿不出来,那帮酸儒此刻怕是还在猜测卢将军是不是被策反了……
松手一员大将又把军心搅得不得安宁。
盖毅眉目间皆是疲惫。叛军里面怕是卧虎藏龙。大梁外患日嚣尘上,皇城边上这一场仗,又要打到几时……
“这回可够盖毅头疼的了!”
曾解忧冲进帐篷抓过茶杯干了一杯水,摊在椅子上手指摆弄着两枚铜钱,兴致勃勃地跟裴以安嚷嚷。
“唔,”裴以安泰然自若,“别高兴的太早,盖毅从军多年,安抚军心是迟早的事情。”
曾解忧也不急,两手托腮看着裴以安优雅又讲究地先斟后抿再两指掐杯品一品的喝茶,“几把碎末你也能喝成这个德行也是服你。”
裴以安不想搭理他,嘴上还不饶人,“这是生活的态度。懂不懂。”
“不懂。”曾解忧呵呵笑,“你先说说你的法子,我再告诉你我的想法。”
裴以安摇头。
臭小子,还治不了你了呵。裴以安对于他的随意使唤极度不满。
“你先说,我再告诉你。”
萧临逸和萧安南两个默契地低头喝水不搭茬。
曾解忧到底先沉不住气,“我就是想着,在盖毅反应过来之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主要就是策反他。”
“你说你的呢。”
“哦。我也觉得。”裴以安点头。
盖毅刚正不阿又怎样,只要他拦不住朝廷放弃卢飞汆,他就挡不住军中悠悠众口。
“找人谈判,但是不要逼急了,给头狼松两口气。”
帐篷里点起蜡烛,残影照在布幔上。
心底涌起的,是对这个王朝最后的捍卫者们的悲悯。
常维面不改色地避开砸下来的杯盏,挪了挪膝盖,免得跪上碎瓷片。
勤政殿里跪着的其他几位大人更是一声也不敢吭,由得老皇帝在上面怒火冲天。
这是卫城被破以来,老皇帝生的两手两脚数不过来的气了。
“他们这是逼朕往火坑里跳啊,他们好大的胆子!”
一众官员大气也不敢出。
谁不知道卢将军被绑着威胁皇帝换粮草一事。
常维诧异自己居然还有心情腹诽,他们不只大着胆子想,还大着胆子干了呢。你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他倒是惊讶老皇帝居然还能猜到他们是在给他挖坑,看样也没老糊涂么。
文帝对底下这群出了事情只知道低头下跪臣惶恐的官员极度不满,眼睛一扫落在常维身上。
常维是他新提拔起来的文官,正好就借此试试他的忠心。
老皇帝打定主意开口,“常爱卿,你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常维嗤笑他死到临头还不忘摆谱的行为,面上还是一派恭敬。
“以臣拙见,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皇帝本以为他会说惶恐不敢的振振之辞,却没想到他真有法子,脑中一转。“爱卿直言无妨。”
“依臣之见,可以动睿王这根线。”
众臣俱是一惊。
礼部侍郎后知后觉地跪行几步,托着他的竹箓深深叩首,“陛下三四啊,睿王到底是皇室贵族,无大错下动不得啊。陛下。”
其他人连面面相觑都不敢,朝廷面临着改朝换代的风险,谁会冒险这个时候出来当刺头啊。
老皇帝无视了他。
“睿王教出个叛臣已经是大逆不道的罪过了。此事就依常爱卿所言,全权交与爱卿负责。”
常维眼中波澜不兴,“微臣遵旨。”
第52章 胁迫
第五十二章 胁迫
睿王府。
“王爷,这下可怎么办啊……这……世子也太不懂事了……”许侧妃一面拿着绣纹精致的手绢擦眼泪,一边给萧临逸上眼药。“他这一叛乱,妾身倒是无妨,可是王爷和承瑾怎么办啊,承瑾还这么小……呜呜……”
睿王爷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一掌拍上了楠木的桌子,嘭一声响,“这个逆子……”
秦蝶儿心里冷笑,柔夷抚上了睿王的袖子。
“王爷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睿王被这样安抚,想发火也发不起来,“你且放心,总会有转机的……”
许侧妃最看不得秦蝶儿光天化日下耍狐狸媚子不要脸的勾引男人,吊着眼梢阴阳怪气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呢,这么要紧的时候,怎么还敢打扰王爷?”
“妾身……妾身不是这样想的……”秦蝶儿眼圈登时红了,似是要争辩,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红着眼睛垂下了头。
睿王颇为闹心地看了一眼许侧妃,也懒得跟她吵嚷,低声安慰受了委屈的秦蝶儿。
许侧妃气不打一处来,又奈何不了他们,只好把气憋回肚子里,默不作声地抹眼泪。
秦蝶儿顺过气来,含怯地抬头看了睿王爷一眼,眼里的欲言又止十分明显。
“王爷……妾身……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有事就说吧。”
“这……妾身虽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妾身能管得,但是妾身还是想跟王爷提一句……”
“如今世子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味逃避也不是个法子,妾身想着,我们可以提前跟世子断了关系……这样,也可尽力保住整个睿王府啊……”
秦蝶儿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睿王的神色,“妾身也只是胡乱想想,王爷不必太在意……”
许侧妃眼珠一转,有些话她说不得但是秦蝶儿说得,“我觉得这话不错,世子拖累了全府,本就该如此……”
“你闭嘴!这种事情还容不得你一介女流置喙。”
说是这样说,睿王爷还是在心里思量这样做的可行性的,还有皇帝放过他们的可能性。
睿王爷手里的茶杯端起来,又放下,来来回回几遍。
终于像下了决心一般背着双手走出了正堂。
书房。
睿王爷传人研磨,于熟宣上一笔一划写下关于萧临逸的八大罪证,以及废世子清玉牒的请示。
“来人,”睿王爷看着墨迹在纸上一点点变干,把东西装进信封里,盖上自己的大印,“把这封信送去恭亲王府上,请他裁决。”
看着侍从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睿王爷脑海中不可控制地浮现了一个女子极美的容颜。
“你会怪我的吧……”睿王爷一阵失神,“我对我们的儿子一点也不好,我逼他娶了男妻,无数次起了废立的年头,现在我亲手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你怪我是应该的……”
“这许多年,我只要看见他就会想到你想到你扶皇兄上位的母家……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呢。死都死了,安分一点不好吗……”
窗外的梧桐树下树影婆娑,不改当年。
……
“常大人客气了,谁不知道常大人是如今陛下身边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啊。”睿王爷跟常维不动声色的寒暄,心里大概清楚常维是来意,八成是上面那位的意思。想到这里,睿王爷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是吗?”常维看着庭院中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这样的,王爷相必也知道,圣上因世子的事情动了大气,少不得要请王爷和府里人走一趟了。”
“哎呦,常大人,这可不行啊。”
睿王爷干笑一声,无比庆幸自己先前做得准备。
“王爷这话说的,您是叛臣萧临逸的父亲,这是坐实了改不了的事情……”
“大人且慢,大人此言差矣。本王此前已向掌宗庙诸事恭亲王递交了废除睿王世子的请词,恭亲王爷也给了小王回复。大人不妨看过信件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常维接过信件,眉头拧了起来。
怪不得来时路上有那么些人盯着自己。宗庙那边已经干涉进来,皇帝再一手遮天,也是不敢再宗庙的事情上放肆的。
常维暗自斟酌两厢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