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雪匕。
小远一惊,脱口道:少爷,你你偷噢这含雪匕是把极锋利的匕首,据说为前朝铸剑名师所铸造,是江湖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利器,一直为太子府所珍藏。风染查过太子府的帐,对太子府的根底知之甚详。几天来,风染唯一一次离开容苑,便是去取含雪匕了。小远本想说风染偷盗太子府宝物,忽然又想起太子府已经更名风园赏给风染了,风染拿自己园子里收藏的东西,哪算偷盗?便赶紧消了声。
风染转身便要出去,小远道:少,少爷,你你这是拿府里的东西,私相授受。
不错,我便私相授受了。风染脚下微微一顿,背对着小远,轻轻说道:你对府里的规矩背得倒熟。跟总管大人告发我,便是大功一件,没准庄总管能升你做个管事。
小远追着风染的背影问:少爷,少爷,你把这个拿给郑公子做什么?
风染轻轻咳着,说道:杀人。
初十日申时。
风染听完庄总管的禀报,知道郑修年的内伤已经痊愈,甚是心慰,他答应留下,终换得了郑修年的痊愈。
庄总管又禀告了一些园子里的琐事,便告辞着准备退出容苑,风染问道:庄先生是不是觉得我这里很肮脏?
岂敢!
那为什么每次都走得那么快?
老朽是怕公子嫌老朽聒噪,不敢久留。庄总管知道风染最近气大得紧,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责罚园子里的人,还往往一罚就是一大群,搞得本来最清闲的刑房,这几天打人打得手软,庄总管已经挨过一次打了,不想再触霉头。这尊瘟神,惹不起,就躲远点。
风染说道:烦劳庄先生禀报陛下,说我后天,想求见他。
后天?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婚典了,庄总管有些担心贺月能不能抽出时间来。这几天,他把风染的情况往宫里禀报了,宫里却一点回应都没有,也不知道贺月有没有收到他的禀报,或者是忙得顾不过来?
风染淡淡地一笑,说道:嗯,请陛下后天务必来风园一会,我有说跟他说。
那种笑是惨淡的,虽然是在笑,笑里包含的却是无尽的伤痛。庄总管记得,曾经他看见过风染一笑,他不记得风染为什么笑了,只记得风染笑得明媚纯真,把他的心狠狠撞了一下,哪像此时,笑得那般沉痛忧伤?庄总管回道:老朽一定会尽力通禀。
风染一边谢着,一边轻轻咳着,脸颊上泛起异样的红晕。庄总管关心地问:公子是不是凉着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风染轻咳着摇手,咳喘稍定之后,风染说道:庄先生,看在你我皆是天涯落难皇族的份上,先生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公子客气了,什么事,尽管吩咐,老朽必定尽力。
风染垂着头,寻思了一会儿,方抬头又是一笑:他日,我若死了,烦劳先生看在我相托的份上,照拂小远一二,他便有错,也别为难他,把他遣出园子就好。
庄总管听风染搬出了同是天涯落难皇族的份上,还当风染会有什么要紧事托付他,哪知竟是这等小事,回道:这个不消公子吩咐,老朽自会照拂于他。只是公子正青春年少,何出此言?
风染出了一会儿神,喃喃道:只怕哪天,我忽然死了,小远太不知进退死活了,我怕他吃亏。
公子想太多了。
安慰了风染,从容苑告辞出来,庄总管总觉得风染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他猜想,风染本来想托他的,应该是件很要紧的事,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噎了回去,临时叫他照拂小远来敷衍。可是,风染本来要托付他的,是什么事呢?
第130章 我可以为你挡死
十二日戌时。
贺月就像往常会宿于风园一样,在皇宫里陪着太后进了晚膳之后来到风园,然而,风染却直迎到前堂前厅接驾。
贺月拉起风染,细细地端详了风染一下,说道:真的瘦了。又轻轻地问:你身子可好了?初六那天早上离开时,明知道风染的神态有些异样,他却不得不去上朝,此后,便一直担心着。接到老庄的禀报,虽然消除了担心,可他仍觉得不放心。接到老庄转达的,风染求见的消息,贺月更加的担忧。这还是风染第一次主动求见他,正因为是风染第一次主动求见,他才觉得风染的举动特别反常。
初五那晚的欢爱,让贺月体会了什么叫鱼水之欢,也让贺月一次次的留恋回味。可是,贺月总觉得他与风染之间,仍旧欠缺些什么,仍旧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风染微微扭过头,回道:已经好了咱们回寝宫去再说。说着,当先向门口走去。
这还是风染第一次跟他用上咱们这个称呼,贺月听着,心头舒畅,抢上几步,拉住了风染的手,与风染牵手而行。
染儿,今儿你的手怎么这么暖?
嗯。风染任由贺月牵着手,并没有挣脱的意思,只是一路上,不停地偷偷回头去看后面跟着的侍从护卫。
贺月停下脚步,吩咐侍从护卫道:你们,跟远一点。
园子里很稳妥的,风染附在贺月耳边轻轻说道:让他们跟着,一路看着,叫人怪不好意思风染这副羞怯的模样,顿时搔痒了贺月的心,又吩咐道:都退下。
御前侍卫那是专职保护皇帝安危的,不论何时何地,都要贴身护卫皇帝,哪敢真的退下,几次请示之下,贺月只得同意,让他们远远跟着。
染儿,你要带我去哪?
风染一边牵着贺月前行,一边淡淡回道:回寝宫啊。
这不是回寝宫的路。贺月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惯常从前堂前厅到太子寝宫的那条路。
风染轻轻笑道:嗯,这条路绕了一点,不过清静。
太子府里,哪里不清静呢?这条路应该说比较僻静才对。关键是,这条路上有一段距离太子府的围墙极近,是风染与郑修年看了太子府地图又实地勘探的结果。太子府的围墙是比照皇宫的围墙规格修筑的,墙高三丈,墙围三重,一般人,哪怕是武功卓绝之人,如不是轻功高妙,也很难徒手翻越。不过郑修年的武功正以轻功见长,以前去男侍大院偷偷看望风染,都是翻墙来去。
按照风染与郑修年的精心策划,便是由风染把贺月引到那段距离围墙甚近的路上,并且预先把贺月的近身护卫支开,到时再对贺月进行牵制,郑修年潜伏其中,猝然出手击杀贺月,然后便即越墙而逃,风园护卫和御前护卫高手虽多,但轻功却没有一个能有郑修年高妙,能直接跳墙而追的不会超过三人。然后便由风染亲自带领风园护卫和御前护卫从正门绕道而出,进行追捕。途中风染瞅空溜走,与摆脱掉追兵后的郑修年在约定的地方会合,是立即趁乱逃出成化城还是在城里的阴国暗桩处躲藏,暂避风头,则到时再议,见机行事。
虽然在被撞破奸情之后,风染没有再见过郑修年,也没有跟郑修年通风报信,但是贺月在大婚之前驾前风园,风染又迎驾至前堂前厅,这么大的事,郑修年身在前堂客房,不会不知道。
没有护卫紧跟着,贺月的胆子就也大了一些,一手握着风染的手,一手揽在风染的肩头上,把风染半拥在怀里:天这么冷,叫你在寝宫里呆着,别出来接驾。
风染低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只管往前走。
贺月一边走,一边在风染耳边轻轻说道:我一会儿便要回皇宫去,不能留下来陪你大约这个月都不会来风园了。染儿,你要明白,我是皇帝,有些事,不得不做你不要不开心风染没有不开心。风染从来不觉得贺月迎娶皇后跟他有什么关系,更谈不上开不开心。
贺月停下脚步,抱住风染,轻轻说道:只是委屈了你。他想,大约他与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名份。真要追究起来,也只有他身上那一张卖身死契,证明着他与他之间的交易关系。
风染在贺月的怀抱里略略挣了一下,说道:快回寝宫吧。再有二十来步,就到他们商议好的,郑修年设伏的路段了,他不想被郑修年看见他这副轻狂样子。
贺月却更紧地抱住风染,抬手轻轻抚上风染的脸,缓缓抚摸,说道:这段时间,我不能来陪你,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尤其,要好好练功。手指轻轻在风染唇上一啄,轻轻笑道:等我再一句话还没有完,但觉一股冷风刮来,郑修年穿着一袭夜行黑衣,从二十步开外扑了过来,同时冷叱道:放开他!又向风染啐道:你还要不要脸?!虽说天已昏黑,可也算是幕天席地,风染就跟敌国皇帝在这小道上卿卿我我,情意绵绵!风染这是要引贺月来让他杀?还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要气死他?故意在他藏身的二十余步之外停下,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轻轻调笑,动作亲昵,只把郑修年气得血直往头上冲,哪里还忍耐得住?!
不想被看到的样子,偏偏又被郑修年看了去,风染的身体顿时又僵硬呆滞了。
倒是贺月被郑修年训斥得火冒三丈,那一晚本该缠绵尽兴,却被这人冲进来给搅黄了;今天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跟喜欢的人来一次花前月下,竟然又被这人冲出来搅和!贺月知道郑修年是风染的表兄和死卫,当郑修年被贺锋挟迫时,风染又倾力相救,还当两人感情深厚,不想风染两次见着郑修年都好像老鼠见着猫一样,吓得全身都僵硬着一动不动,原来风染竟是如此惧怕郑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