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繗年岁小又素来与苏家亲近,再合适不过。
带着这样的想法,苏俨敛一脸希冀的看向他哥,指望眼前这位临时改变主意,在事情未成之前换个人选。
苏俨昭摇了摇头,语气温和;“你未曾与那位相处过,为人品行……挺不错的。”
盛极必衰,何况苏家如今这般烈火烹油似的富贵。
他这辈子就没想在相位上坐的太久,待谢启加冠,他顺理成章的退下来,再严加管束家中子弟的言行,想保一个长久安稳算不得困难。
苏俨敛动了动唇瓣刚要反驳,却听门外响起叩门的声音,容晏低眉顺目的进了门,轻声禀告;“禀丞相、定国公,谢七公子已到府外。”
苏俨昭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心道谢启好快的脚程,无奈道;“快请。”
谢启一路从石城门入金陵直走的丞相府,虽是乘的别院备的软轿,仍是敏锐的察觉到城内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氛围。
大军调动再隐秘,总是会惊动不少人,加上金陵百姓极高的政治敏锐度,长安街上已显出些冷清的萧瑟感来。
已经开始了。
被一路恭敬的迎进令泽居,在见到苏俨昭之前,谢启一直脸色凝重。
成败在此一举,即便个人之力微薄不已,也由不得他不去紧张。
然而当进了令泽居正门,对上那人含笑望过来的眼眸时,内心那抹焦灼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陛下。”苏俨昭一揖行礼,苏俨敛亦跟着起身。
谢启伸手相搀,又随意寒暄几句,才各自落座。
“陛下怎么过来了?”苏俨敛看一眼谢启今日身上那件分外精神的玄黑色外袍,有些疑惑。
谢启硬赖着要过来的事情苏俨昭没跟他同气,一是觉得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二来也懒得解释一向他决定之后轻易不容变更的事情怎么突兀的又改了。
苏俨昭垂下眼帘避而不答,谢启却以为他是临场又改了主意,急切的望过去。
“丞相?”试探的语句,带着点忧惧。
谢启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亲眼目睹这一切。
明明作为最大的收益者,他可以安安心心的住在苏家别院,等待着帝王辇轿来接,从此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幽禁生涯抛在脑后,重又入主永安宫。
就是败了,眼前这一位也亲口许诺过,护他下半生富贵无虞。
可他偏偏就想来。
想像那一日站在石城门城楼上一样,无论胜负成败,都亲眼见证这一场生死攸关的变局。
更不想……把所有的一切,尽数托付给眼前的人承受。
像是看出他的势在必得,苏俨昭叹了口气,苦笑道;“刀剑无眼……不过陛下想去,臣同陛下去观景台一观就是。”
言罢,他重又起身,朝谢启虚引一下,干脆利落的走在了前面,留下了第一次见这两位相处模式后目瞪口呆的苏俨敛。
/
观景台。
做为大齐历代帝王接受万民朝拜的所在,观景台是整个皇宫中最高的建筑。
不仅高,而且远。
观景台与宣政殿相隔不过五百步之遥,与宫变的中心所在永安宫周围却相距甚远,即使身登高台,也只能模糊的看见人影错落,却分辨不清其中情形。
这就是苏俨昭提出来此观战的原因所在。
堵不如疏,满足谢启的愿望让他远远看一眼,真要是情况有变也能叫玄卫打晕了送出城去,总比硬拦着让他憋坏了好。
出乎意料的,谢启并不在意这个。
观景台够高,登高远眺,就可将许久未见的大齐皇宫尽收眼底。
苏俨昭再一手遮天,也不能将整个皇宫尽数笼络,因而自宫门始一路到永安宫阶前,都可看见火光明灭刀剑互搏,区别只是零星的战火与大面积的火拼而已。
远远的,谢启盯住那座熟悉的宫殿。
确切来说,永安宫是一片连绵的宫殿群,从帝王处理政务之地到寝宫玩乐无所不包,只因主殿名永安而得名。
生命最初的记忆里,他与这座宫殿的交集只有寥寥数次。
身为睿宗最不喜爱的皇子,每次入宫朝见,总是诚惶诚恐,唯恐一着不慎就招惹祸患。
后来苏俨昭迎他登位,他第一次可以用好奇的眼光肆意的打量起这座建筑群来,因为他即将成为它的主人。
再后来,谢烜带着一群交州之兵,堂而皇之的取代了他的位置,将他幽禁在了金陵西北角那一座小院。
如今,他要重新成为永安宫的主人了。
几易其主,不知沾染多少血腥的一座宫殿。
还是很开心……是怎么一回事。
很是突兀的,他转头偏向站在身侧的苏俨昭,神色郑重;“丞相。”
“恩?”苏俨昭将注视着远处战况的目光收回,疑惑的应了声。
“朕保证,日后无论如何,绝不猜疑丞相与苏氏一门,”谢启顿了顿,语气加重;“任何时候。”
长夜漫漫,宫墙幽深。
如果他一定要在宣政殿那张椅子上坐到阖目而逝的那一天,是不是应该早早的……寻一个人来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苏俨敛你给我说清楚,我跟谢繗谁和苏家比较亲近?
谢繗:躺枪jpg.
正式进入暧昧期,emmm……用什么样的方式戳破那层膜比较好?距离还远就开始纠结的我【喂
今天不怎么舒服所以略短小,明明看看能不能粗长QAQ
感谢明空、轻语的营养液
么么哒~
☆、第39章
苏俨昭久久没有说话。
他自己身居高位多年, 从未为人坦诚相交过。
换位思考, 若是有一日他对人一脸赤忱的说了这样的话,多半是笑中藏了刀, 一派平和里蕴了不为人知的尖利。
就是谢启上一世替他挡过那一柄利刃,那也是在半点不曾涉猎权柄的情况下。
不过看着少年炙热的目光, 苏俨昭还是清浅的勾了勾唇角, 颔首;“臣相信陛下。”
远处,有身着甲胄的人远远跑来,越过观景台周围遍布的护卫, 疾步上了长阶。
“禀陛下、丞相,诸事已毕, 定国公请陛下移驾永安宫。”
数百步开外,原本处在幽暗中的宫室变得灯火通明,慌乱不已的宫娥内侍被勉力安抚下来,珍奇摆件悉数归位, 凝结在宫道上的鲜血被草草的清理过……
仿佛, 这一场动乱从来不曾发生。
待旭日东升, 召集朝会的钟声再一次敲响, 又是崭新的一天。
/
帝位更迭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改年号行封赏, 即位仪式登基大典,苏俨昭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月, 才将朝中大局安定下来。
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无事可做的谢启。
他刚过了十八的生辰,离齐朝帝王亲政掌权的年纪还有两载的距离,对朝中大事并无决断之权。
不过谢启也没闲着, 他忙着在宫内宫外寻找昔年伺候过他的亲信,好容易才从掖庭寻回了云舒云亦,心头稍宽之余,行事便随意起来。
宫变发生的突然,事后收拾的也十分匆忙,许多事便悬而未决。
譬如谢烜的去处。
赐死是不太可取的,意外崩逝更显得小家子气,谢启没来得及发话,御前监索性收拾了一间僻静的宫殿将他安顿进去。
云亦来请示如何处置的时候,谢启午睡刚醒正睡眼惺忪着,闻言顿时就清醒了。
他还记得那日金陵城破时永安宫内的屈辱,亦记得那大半载的幽禁时光。
血缘上的兄长抬了他的下颔口口声声说他不配这帝位,义正言辞的模样,结果坐了宣政殿最高的位子快一年,到底也没做什么为百姓谋福祉的大事。
不过是为了私欲而已。
一声轻笑。
“左右闲来无事,就去见一见四皇兄好了。”
因着是安置废帝的缘故,御前监给收拾的偏殿并不如何舒适。
相反,背光的屋子,因着多年不曾有人住过,带了股难以忍受的潮湿与陈腐。
负责领路的内侍恭敬的打开殿门,低眉顺目的不敢言语。
谢启打量了一眼眼前所见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没露出半点难以忍受的表情,他只是稍顿了顿足,便又抬脚进了屋内。
才敞开一瞬的殿门重又关上,原本坐在躺椅上的谢烜缓缓睁开了眼,见到已然在正对面落座的谢启,寡淡的笑了笑。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
日头正好,即便是背光的所在,丝丝缕缕的光芒还是透窗而入,映照着屋内飞扬的尘埃,一时间模糊了视线。
谢启定了定神,疑惑的看向对面。
谢家男儿都是偏英气的相貌,谢烜也是一样,许是因为年纪较长的缘故,对面人的五官已然全然长开,英挺的容貌中夹杂了锐利。
即使幽禁宫中数日,面容上也看不出几分遭过锤楚的痕迹,相反,昔日养尊处优的润泽全然褪去,多了些岁月沉淀的韵味。
收到他疑惑的目光,谢烜好脾气的解惑;“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何况是曾经夺了自己帝位的人,换了我,也不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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