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珏到时,方了之一人躺着,身边并无人照料。凌彻暗自怪自己疏忽,一个不明身份的奴才,有谁会真的上心照料。
容珏伸手去探他额头,竟是滚烫。掀开他身上被褥,数十条鞭痕赫然。
"去找太医来。"容珏吩咐一路跟着的九儿。
九儿退了下去,容珏伸手去解方了之身上衣衫,伤口连着衣衫的地方化脓,轻轻一掀便带下一点皮肉。容珏停下手,手指竟有点抖。
"你给朕去外面跪着!"容珏强压话里的怒火,这话显然是说给身后的凌彻听的。
"是。"凌彻一个字没多说,默默退了出去。
"容儿……"床上昏迷之人开始说胡话。容珏听到这含糊不清的两字,心里一凛。
"你在叫谁?"他即刻追问。
方了之却是再没说话。
太医很快便来,把了脉,掀开方了之眼皮看,然后就连声叹气。
"皇上,他本是大难逃生,心脏旁有一贯穿刀伤,现下情况实在不好。"太医院首刘勉之跪下禀道。
"你们向来说话就往重了说,开药就开些保守方子,搁在平时朕也不说什么。现下这人,你必须救活,他活不下来你也别回宫了。"容珏难得撂狠话,太医院院首刘勉之一听便知皇帝这回是极认真,拭了额角的汗,道,"微臣必定竭尽全力。"
"此人身上血腥,数处流脓,皇上要不要避下。"刘勉之着手施针上药。
"不用,朕就在这,你治。"容珏在书桌旁坐了下来,拿起本书看。
两个时辰过去,伤口才算清理干净。刘勉之取了上好的膏药,一点点往伤口上抹。容珏往床上瞥,看到自己烙下的那个字竟被鞭伤盖住看不出形了,气地胸口生疼,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几时醒,你就几时起来。"容珏走出山荫房,对着跪着的凌彻道。
"皇上,臣知错了。这人本就奇异,臣怕他施了什么法,让皇上病倒,所以才……"凌彻没想到贵为侍卫军统领的他将那毫无来由的方了之打了一顿,后果竟是如此严重。
"你长没长脑子!"容珏斥道。骂的话和那方了之一样。
"皇上身体刚恢复,千万别动怒,是臣愚蠢。该打!"凌彻怕容珏再动怒攻心,咬牙用力扇了自己数个耳光。
容珏见他脸上马上浮了血印,知道他下手是极重。"行了,别打了,你再敢不听命就别在御前待着了。"
凌彻停了手,跪好在旁。主子这话对他的责备之意更重。
凌彻心里很怕,怕容珏已把对从前那位的情投在了方了之身上。他想提醒规劝,可眼下情势不容他劝谏。想当初那位,在七皇子府里,也是这般嚣张。只因容珏惯着,虽无半点官职,却是皇子府的半个主子。亏地整个皇子府当初待他这般好,想起祁宁,他便又恨意上头,握紧了拳头。
九儿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主子已经在山荫房待了两日,说是看书抄经,可是明显是等那乞丐醒来。刘太医也片刻不离,亲手换药,不断为那人降温。刘太医本是专为皇帝看病的,这样的事儿还是头一回。
凌彻跪了两日,两腿渐失去知觉,身体也不再挺直,皇帝依然没有要饶他的意思。眼看快撑不住了,九儿终于跑出来扶起了他,"大人,皇上让奴才扶你起来。"
凌彻意识恍惚,"他醒了吗?"
"尚未醒。不过刘太医说算是活下来了,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凌彻松了口气,腿上却是全无知觉,只得将半身重量压在九儿身上。九儿本就单薄,一会就受不住。于是叫多了两个小太监将凌彻扶着。“大人,您回房休息吧,跪了这么久,又没吃东西。”
两个太监架着凌彻走远,九儿见凌彻背影,心里感慨,“竟然有人能让凌彻大人受这样重的罚。此人到底有何特别?”
刘太医上了第十二次药,方了之终于睁眼,第一句话就是,“好饿。”
三天多只有之前半碗稀粥在肚,当然是极饿。
容珏听到声音,放下书走了过来。
"皇上",刘太医躬身。
"他能吃些什么?"容珏问。
"清淡为宜,臣这就开些单子,吩咐人去做。"刘勉之说完退了下去。
"九儿,带人都出去。"容珏命下,九儿带着一众侍奉的小太监出了去,山荫房又一次剩下两人相对。
"皇上,您醒了,身体感觉如何?"方了之看着容珏,眼中是看不出作假的关切。
"你口里的容儿,是谁?"皇帝并不回他,双目紧盯他唇,等这个答案。
"我不知道。"方了之还是这四个字。"我死而复生,平日说梦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何况昏着。"
容珏冷哼,嘴角绽出一丝让人起寒的笑意,"好。朕跟你,慢慢磨。"
第6章 放蛇
养了五六日,再加上刘太医圣手,方了之终于不再像死鱼。虽然身上各处是伤,动作大点依然痛地五官拧在一起,但他可以下地了,手脚也能动弹了。
经历了凌彻被罚,行宫里的奴才们各个都知道了,山荫房里的人不一般,日常饭菜开始经心,送过去的衣服也不再是粗布。皇宫中,洞悉人心,跟红顶白,乃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凌彻也是好几日才恢复了过来。他这几天一直思考怎样劝谏主子,但始终想不到好的办法。被容珏重罚了之后,更是说话也小心许多。
方了之困在山荫房里,到处翻书看。容珏这日前来,他正蹲着看《孙子兵法》。
"朕书房的书,无朕允许无人敢取,你倒是不客气。"容珏见他身后那厚厚一摞书,想是看了几日了。
方了之换了跪姿,"皇上来没让人知会,不然奴才我就放好了。"
容珏语塞,"还是朕不是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朕不会杀你?"
"皇上想知道的事奴才还没想起来,大约还不会杀我。"
有恃无恐。实在可恶。
"你怕蛇吗?"容珏兀地一笑。
那人是最怕蛇的。想当年七皇子府里一条小青蛇,把那个霸王吓地爬上了院子里的一棵树,怎么叫也不肯下来。
方了之脸色微变,却道,"我不记得了,也许怕,也许不怕。"
"好,那试试便知。"
一筐大大小小的蛇抬到了山荫房。方了之见了,刚刚还倔强的脸掩饰不住的苍白。
容珏见他变色,却是很高兴。命道,“放出来。”
“皇上,您快出去吧,畜生可不知道谁是天子。”方了之看着一群蛇被放出,不由腿开始哆嗦,直往后退,却还不忘叫容珏出去。
“不错,畜生是不认识天子,但知道这个。”容珏指指身上香囊。
方了之明白,容珏有备而来。眼见十数条蛇朝他爬来,他浑身汗毛竖起,跌跌撞撞爬上了桌子。
“怎么了?不是说不记得了吗?”容珏绽出笑意着看他。
“皇上,饶是随意一个正常人看到这么多蛇也没有不怕的吧。”方了之此刻蹲在桌子上,两条小蛇在桌角盘旋,他开始滴汗,身体发颤。那蛇正扭着身子费力往上爬,方了之脸色煞白,腿一软,从桌上掉了下来。
几条青蛇就在他身边,他慌忙往墙角边爬。
容珏看着眼前此景,轻笑了一声过后脸色却急转直下,死死盯着方了之看。
方了之被群蛇围住,退无可退,只得把眼睛死死闭上,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缩在了墙角。离他最近的那条已经游到了他脚边,正吐着腥红的舌朝他身上爬去。
“你还不求饶吗?”容珏此话竟带了一丝焦急,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本以为可以安神定地看完这出戏,这时却因想起那人而心如刀绞。
“皇上,求饶了你能放过我吗?”两条蛇爬上身,方了之紧闭双眼,缩起上身。
“你是谁,为何要来?为何要自讨苦吃?你有什么目的?”容珏一连几个问题问出。
“我命是皇上救下的,皇上拿去吧。”方了之答完此话,一条青蛇已在他大腿根部狠下一口,鲜血冒出,他全身打颤地更加厉害,口齿开始不清。
“朕已经说要放你走,是你死活要赖着。你到底跟祁宁有什么关系?”容珏终于将那人名字冲破喉咙,只觉将隐忍了一百多日夜的痛苦也喷薄而出。
四五条蛇在身上打转,随时都可能在任意一处狠下一口。方了之好像下了狠心,任凭四肢颤栗,在原地一动不动。“皇上,我赖着是因为放我出去了我只有乞讨为生,早晚是死,跟着皇上有口饭吃。”
“你胡说。”容珏逼近方了之,蛇群闻到雄黄气息,开始退散。
“皇上,那日你见到我时,我只是追一个包子,是不是真的饿极也作不了假。”方了之听得容珏声音靠近,睁开了眼。
容珏再往前,靠上方了之上身,手用力掐住他脖,“就凭你受朕那两根香时说的话,这就不是真相。”
方了之喉口被锁,喘气困难,一字字往外吐,“皇上你希望我是谁,就当我是谁吧。”
容珏松开手,方了之本能地想大口吸气,嘴巴却被容珏堵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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