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路生被他一看也下意识的跪直了,废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了没哆嗦。
“两个黄毛小子用得着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刘璟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府兵挨了教训,灰溜溜的撤了,只留了两个在院子里看守柳岸和金路生。
金路生悄悄往柳岸身边凑了凑,小声道:“这个人是谁啊?太吓人了,他一看我我就想跑。”
“征北军的少帅,刘府的二少爷。”柳岸道。
金路生闻言撇了撇嘴,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让这个人处置他们才好,不然不用动手打,盯着自己看一会儿就能把自己看晕了。
刘伯叔只穿了一条亵裤,身上围着被子,正双脚踩地的坐在床沿上,面色气的发红,想来是真的气狠了。不过他伤的的确不重,只有大腿上有一处咬伤,咬的虽然挺深,但到底是没伤到要害。
如今伤口刚刚敷了药,大夫正给他包扎。刘伯叔一见刘璟进来,面色一红,顿时觉得有些灰溜溜的,竟连气也不好意思生了。
伤在这种地方,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刘璟皱着眉头往门外瞅了一眼,刚好能看到柳岸跪在那里的背影,目光不由带了几分寒气。
“没咬到命根子啊?”刘璟冷声道。
“二哥,我还以为你是来为我出气的呢。”刘伯叔闷闷的道。
“你还用得着别人出气?哭几声能把全府的兵都招来,也不怕丢人现眼。”刘璟道。
刘伯叔没想到平白又被教训了一顿,委委屈屈的道:“二哥,不是谁都像你那么英勇,战场上杀过人,天天拿着人的脑袋当球踢,我可是一年都见不了一回血,这一下子伤得这么重……”
“行了!”刘璟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你想怎么样?剁了还是打死?”
刘伯叔打了个冷颤,道:“打一顿吧,然后关柴房里三天不给吃饭。”
刘璟看着刘伯叔那副窝窝囊囊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可是他又不能动手打对方一顿,只能将一肚子火憋在心里。
“往后你不要再出这种幺蛾子,若是再被我知道你买了人回家,等我回北边的时候就带着你压阵。”刘璟说罢便出了屋子,刘伯叔一脸委屈,却也没敢说个不字。
他虽然舍不得柳岸和金路生,可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再让两人伺候了。
柳岸正跪在地上发呆,满脑子里都是初见刘璟之后的兴奋,压都压不住。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片熟悉的衣角,衣角上的银色纹路十分熟悉,正是柳岸划了千万遍的那个纹路。
柳岸抬头,便看到了刘璟那张英气逼人的脸。
第一次距离刘璟这么近,柳岸有些恍惚,不知怎么的鼻子有些发酸,一下子脑海中又是想到了杨家那九十六口人命,又是想到了刘璟替他把人都葬了,一时之间眉目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刘璟借着微弱的灯光终于看清了柳岸的脸,不由一怔,柳岸双目微红氤氲着淡淡的水光,望着刘璟的眼神热得有些发烫。刘璟轻咳了一声,心道自己这弟弟虽说一无是处,可挑人的眼光倒是极致。
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长得这么精致的人,或许是在战场上待得久了,见惯了粗粝和风霜,骤然见到柳岸这么温润如玉的少年,他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不过,这少年温润有余,却又不失凌厉。
想到刘伯叔大腿上的伤口,刘璟面色突然又冷了下来。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养不熟的人,无论你对他多好,他随时会有反咬你一口的危险。可惜了,长得好有什么用呢?
“你们两个,是三少爷在寻欢楼里赎出来的?”刘璟问道。
“是。”柳岸不卑不亢的道。
“那三少爷是不是对你有恩?”刘璟又道。
柳岸一怔,随即道:“是。”
“那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刘璟又问道。
柳岸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刘璟嘴角染上了一丝冷笑,转而对旁边的府兵道:“依照帅府的规矩,奴才伤了主人,该当如何处置?”
“轻者鞭责二十,重者鞭责五十或一百不等。”府兵道。
“那就依照帅府的规矩办吧,每人鞭责二十。”刘璟说罢提步便走。
这时柳岸突然开口道:“少帅,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请少帅饶了路生。”
刘璟闻言一滞,这少年对他的称呼竟然是少帅而不是二少爷!他转身又看向柳岸,只觉得对方眉目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有些恍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柳岸!”一旁的金路生抢答道。
“姓柳?”刘璟问道。
柳岸点了点头。
刘璟面上闪过一丝失望,转过身淡淡的道:“成全他,鞭责四十。”
金路生一听忙要出言求情,柳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大声对着刘璟渐渐走远的背影道:“谢少帅!”
刘璟大步走向院外,眼看背影便要消失了,却又折了回来。他重新走回柳岸身边,俯身与柳岸平视,问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求我饶了你,你若是能说服我,你的鞭责可以减半。”
柳岸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刘璟,片刻后道:“三少爷于我有恩,我却伤了他,今日这鞭责我认罚,如此便算是抵消了我恩将仇报之事。还望少帅不要将我视作无情无义之辈,柳岸原是想做知恩图报之人的,今日之事……实在是……”
“好!好!”刘璟连说了两个好,又道:“依你!”
刘璟说罢便踏出了院子。
府兵随后去取了鞭子,就地责罚。帅府执行家法的鞭子是特制的,不会伤人筋骨,力道全在皮肉之苦上。府兵一鞭子下去,声音传出老远,柳岸单薄的白色里衣顿时染上了血痕。
一旁的金路生被府兵制住了按在地上,以免他扰乱行刑,他涕泪横流疼的嗷嗷叫,当然是因为心疼柳岸,鞭子压根儿也没碰着他。柳岸疼得发麻,原本也没打算忍着,可金路生一嚎,他就觉得不好跟着一起凑热闹,于是便生生忍住了。
忍耐这种事,熬过了开始,后头就没那么难了,而且叫不叫都疼。
等四十鞭打完的时候,他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疼了。
挨了一顿打,想必可以摆脱男宠的身份了。柳岸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倒是也想过别的法子,其中有的甚至可以做到两全其美,可面对着刘璟这样一个上过战场的军人,他不想使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如今的法子虽然要受些皮肉之苦,可必然是对刘璟胃口的。
柳岸赌对了,今夜这顿打,的确很入刘璟的眼。
院门口的黑暗中,刘璟面色莫测,对一旁的家仆道:“让大夫瞧瞧,别让他死了。”家仆忙应声而去。
一路上刘璟都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反反复复都是柳岸被鞭打的样子,虽然他没有看到,可立在院子外头能清楚的听到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让刘璟意外的是,那个少年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
老三这是从寻欢院买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刘璟刚回到书房,贺庆便匆匆进来道:“少帅,留在漓州找杨公子下落的人回来了。”
刘璟神色明显一亮,忙道:“带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便装的士兵进来,拱手道:“少帅,属下等在漓州经过多番打听,总算是找到了杨公子的下落,原来咱们进城的第二日,杨公子就随着一批南下的商队,离开了漓州。”
“说结果。”刘璟大概是觉察到了好消息后头还有坏消息,于是冷声道。
“可惜属下一路终于打听到了商队的下落,却没有追上。商队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大的变故,没到京城就散了,其他弟兄们正在尽力寻找,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下落。”士兵道。
事情的结果和刘璟想的差不多,人有了线索,却又失了下落。刘璟拿起书案上摆着的那枚印章,沾了印泥在一旁的纸上印上了一个“岸”字,而后看着那个字发了半天的呆。
杨家的事原本他也只是顺手管管,父亲在他回京之前叮嘱他路过漓州城去给杨敏行带个话,那句话只有四个字“当心旧事”。但是刘璟赶到的时候,杨家已经被灭了门,只剩了那少年一个活口,偏偏那少年幼时曾是他的旧识。
“少帅,杨公子吉人天相,您不要太过担心。”一旁的贺庆安慰道。
刘璟叹了口气:“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五岁,不过已经是个小人精了,现在他已十三岁,自当有法子保全自身。”
“杨少爷的父亲毕竟是做过少师的人,教出来的儿子想必也是运筹帷幄之人。”贺庆道。
刘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柳岸,便开口道:“我今日见老三院里那个有点眼熟,总觉得他……”话未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唐,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怎么了?”贺庆问道。
“没事。”刘璟摆了摆手道。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见面他们彼此恐怕也早就认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受君:被打了却很开心,他们都说我是M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