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才也是很有共鸣,只问道:“你不怕惹老鼠蟑螂么?”流星笑道:“怕呀!可是更怕饿的时候没得吃。”伏骄男却笑道:“那你把大饼换成菊花决明子的枕头不就行了,也是可以吃的,也不惹老鼠。”流星拍案笑道:“对呀,还是圣宗聪明!果然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伏骄男低头想着什么,过了半晌,又道:“星儿,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流星便问道:“什么事?”伏骄男提起气来,说话中有种少见的拘谨和审慎,却说:“那蛋羹……”话未说完,便见有人来报告,说日度宫那边请迦蓝去喝茶吃饭。
第20章 伏骄男的刀
日度宫去请伏骄男,其实还真没有什么大事。原是皇太后心里不舒服,也挂念孩子了。她的爱宠温席公子近来总是怏怏不乐。那是柳祁报信,说温席的母亲过世了,温席觉得自己竟不能举哀,反而在杀父仇人的后宫里当男宠,真是伤心郁闷之极。皇太后得知温席的母亲病逝了,便破例许他扶灵回乡。温席不允许自己对太后产生感激的念头,但形式上仍然磕头谢恩。皇太后看得出温席一直以来不甘心留在这儿。而自和伏骄男相认之后,皇太后整个人也看开了许多,便握着温席的手,笑道:“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不必回来了。好好在乡下过日子罢。”温席闻言,顿感讶异。那皇太后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命人给温席打点好一切,并赏赐钱银,便送温席离开日度宫了。
皇太后如今心里想的就是扫平一切障碍,拱骄男上位。她大概也没考虑过伏骄男想不想上位。也许在她看来,任何有志气的男人遇到了这样的机会都是不会错过的。甚至她有时看着那辉煌的龙椅,心里都会涌起一股奇异又冒险的念头:“如果……如果我是男人呢?”单单是这么一想,她全身的血液都会为之沸腾。所以,她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一个男臣的忠诚,权力的诱惑是很可怕的。像是柳祁父子,她一早就觉得靠不住,但是因为她的自傲,认为能够驾驭他们,才发生了现在这种无比棘手的局面。如今她和柳祁颇有默契地共同推倒伏家,然而在伏家倒了之后呢?她有时会胆怯起来,忍不住想道:“先帝前半辈子都在努力动摇黄柳伏三家,到后半辈子却极力维护,我如今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还好伏骄男非常支持她的做法。伏骄男认为:“先帝当初一定是看到了世家的弊端,才大胆地动摇三家。然而后来他渐渐发现,世家已经长成了肉瘤,先帝老了,怕疼怕流血,不舍得割肉,因此才改变了主意。但如果现在不肯挖掉这颗脓疮,以后积重难返,就再也晚了!”皇太后的出发点其实和伏骄男不同。她只是想扫清敌人,并没有打算改变世家豪门的风格。她自己就是世家女,她甚至打算让伏骄男迎娶一个黄家的千金。而伏骄男想的却是世家垄断权力的弊端,这内忧外患的,只怕会生大变。然而,此刻的他们也算是殊途同归。
伏骄男和皇太后聊了半天的话,那皇太后又说道:“你让人去硐子谷做什么了?”那伏骄男却笑笑,说:“我不仅派小才去了硐子谷,还派金山去了囚崖。”皇太后闻言一怔,却道;“你没事让人去柳家的心脏里钻啊?”伏骄男又道:“就是想看看柳祁平日那么忙,他的兵练得怎么了。”那皇太后又说道:“练得怎么了?”伏骄男却道:“他带兵的时候还好,现在似乎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了。”皇太后冷笑道:“那是自然,他都想着怎么暗斗,那记得怎么战斗。”然而,皇太后却又垂下眼皮,劝道:“只是你也不必太常往邵郡那儿钻,刁民难养啊。这一点上,你也该多学学柳祁,京中无论多盘根错节的,都有柳祁的眼睛耳朵。朝廷那么多的人,他能拉的都拉过他那儿去了。倒是你,自己不去走动那罢了,人家来见你你还推三阻四的。”伏骄男并不在意,就说道:“柳祁的心不在军中,恰如我的心不在朝中。”皇太后闻言十分愕然,却道:“你不惦记这些,难道还想去做和尚么?”伏骄男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说道:“不必想,我现在就在做了。”皇太后很想劝他,但又怕惹他了,便先打住不谈,又带伏骄男在日度宫里看看风景。伏骄男在日度宫中留宿了一晚,翌日吃过午饭才回归径山寺。
那伏骄男回了径山寺,又命阿大道:“让傅郎来一下。”阿大却说道:“小人正要跟大人说呢,昨晚宫里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傅郎说什么这昭夕兮太不够谨慎了,他不能再偷懒,还是得像从前一样常驻宫里盯着。”说完,阿大又问说:“大人要传什么话么?”伏骄男思忖半晌,幽幽一叹,说道:“罢了。既然他忙,就先别扰他了。”小才倒是眼珠乱转的, 特别想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皇太后年纪大了,比较可以放下对男色的执念。然而么,把亲儿子认了回来后,她对权欲就更放不开了。她一个老妇都放不开权欲,更何况柳祁这样的正值盛年的大男子。皇太后着手对付伏家,让朝臣弹劾伏家骄奢淫逸。伏家却不怕,他们认为和柳祁联手自然可以地位稳固。没想到柳祁华丽转身一个风骚走位实力卖队友,拉帮结派帮着太后踩伏家,伏家家主也是惊呆了。他甚至大胆地质问柳祁:“咱们伏家倒了,你们柳家还能好么?”这倒是大实话,伏家没了,皇太后就要掐死柳家了。到时候柳家没盟友,也是坑。柳祁却不以为然。另一方面,傅家帮鱼龙混杂,是藏不住事儿的。傅幽人要替皇帝找男宠的事情很快就被柳祁知道了。说到美男储备量,柳祁那儿真的是不输任何人的。这储备量都让傅幽人有点好奇柳祁的肾是有多好。
柳祁收藏着多少美男,连傅天略同款都有,傅幽人都担心他能鼓捣出个伏鸳鸯高仿。然而,傅幽人这个荒唐的想法居然就应验了,柳祁还真的搞了个仿货伏鸳鸯送进宫了。然而却万万算不上高仿,只能说是普通A货。傅幽人冷冷一看,觉得和伏鸳鸯比是差远了,但是视力不好的话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只是这假鸳鸯和假天略一个毛病,就是武功不行,就是会文的。且这柳祁连伏鸳鸯本人都玩腻了,肯定也没花什么心思培育假鸳鸯,故假鸳鸯行动说话都不太像伏鸳鸯,只是含笑的时候侧脸有几分相似。只是皇帝确实是相思成疾,便叫假鸳鸯一直侧着脸和他说话,导致假鸳鸯很快就落枕了。然而这宫中的流言是没谱的,当初都传傅幽人在龙床上玩瑜伽,现在又说假鸳鸯和皇帝玩什么新奇姿势才导致头掰不回来,难为那些没性生活的太监说这些事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些流言也似是长了脚一样,小碎步的都跑到伏鸳鸯的耳朵里去了。伺候伏鸳鸯的宫人都哭着说:“最近伏家被皇太后陷害,危在旦夕,如今宫中又来了个新宠,独得圣心。您看,这可怎么办啊?”又有宫人哭诉:“不仅如此,听说花姬在径山寺中被傅幽人劳役,日夜痛哭,连孩子也被夺走了,天天以泪洗面,将要病死了……”其实,自当日花姬泪别伏鸳鸯,伏鸳鸯就已渐渐重燃了斗志,只是他狠不下心来。却近日来也总听说这些话,他便又咬牙说道:“这些人都是无情无义之辈!连那口口声声视我如宝的皇帝也不过是为了一晌贪欢,转过头就忘了旧情,枉我还认为自己有愧于他!”说完,伏鸳鸯便梳洗一番,穿上整洁衣裳往龙宫奔去。
他直闯宫门,也无人阻拦,却见那个假鸳鸯仍歪着脖子趴在榻上,又对宫人们说:“你们没个法子治治我这脖子么?”伏鸳鸯正好听见,便凛然冷笑道:“我有法子!”说着,他上前几步,将假鸳鸯摁在桌上,“咯嘣”一声的就把假鸳鸯的脖子扭了回来。只是那假鸳鸯痛得哇哇大叫,好似被宰了一样。伏鸳鸯闯宫的消息很快传到皇帝耳内,皇帝赶紧跑回宫里,果然看见伏鸳鸯站在宫里,仍是那熟悉的骄傲神色。皇帝感动得泪汪汪的,上前笑道:“鸳鸯,你终于来找我啦?”伏鸳鸯正要数落他,那皇帝却低声说道:“你先别骂我,等我遣退了下人,你再骂,给朕留点面子好么?”那伏鸳鸯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伏鸳鸯复宠,真可谓引起了后宫大震荡。那傅幽人也不敢怠慢,自然也不敢安乐窝在径山寺了,连夜就赶回宫中。现在又正值清算伏家的时期,伏鸳鸯在这个关头复宠、重掌禁宫,傅幽人便恢复日夜伴驾的节奏,更不敢离开内宫半步。而伏鸳鸯的复宠,却是对最近攻击伏家的计划很不利。伏鸳鸯又开始坐在皇帝床边对朝政指手画脚,皇帝从前就对伏鸳鸯千依百顺,现在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唯恐伏鸳鸯一个不开心又搞自闭了。皇帝又怕伏家的事情会像之前惩贪一样牵扯到伏鸳鸯,使伏鸳鸯置身险境。
最近正是不少驻地武官进宫述职的时候,其中有安定侯曹姜,也有白华节度使余艺。余艺是伏忍惟旧部,有些也已经独当一面,不在神圣军中了,然而他和神圣伏家的关系并不紧密。伏家有难他也并未为此仗义执言,反而是韬光养晦,一副“我装聋作哑大概就不会被太后搞死”的态度。最近太后天天想办法鼓动群臣弹劾伏家,却也没有提及余艺,可见太后并不想随便对有兵权的人出手。相反地,她比较愿意趁机拉拢曹姜、余艺,作为对抗柳家的势力。然而,这曹姜和柳祁是多年的朋友了,余艺却是个缩头乌龟墙头草,都不太符合她的心意。鸾音却也对太后多番劝说,又道:“现在听说邵郡军也越发壮大了,流民听说去邵郡参军就不用挨饿了,都很乐意,且对骄男公子也很感激信服。”太后却不以为然,只道:“流民组成的军队能有什么大作用?且有帅无将的也不行。”且太后又埋怨:“那昭夕兮耿直过头,骄男却看得起他,可是他么根本看不住!傅幽人离宫不过一头几个月,后宫里就乌烟瘴气的,还得皇后站出来料理,不想还有伏鸳鸯重新出来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