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喝得醉醺醺地祁编修也提着棉糖晕乎乎地回了家。他的契弟姓楼,在家排行第四。楼四正在对账,本以为祁编修那里有丫鬟小厮们服侍,可他的算盘刚打到一半,祁编修忽然进了他的屋子。小厮们根本拦不住他。见着祁编修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走来,楼四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祁编修捧着棉糖,就像捧着一块大金子。他拆好了包装,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楼四。
楼四不爱吃甜食,尤其不爱吃棉糖。
祁编修忽然打了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他赶紧说:“我……我吃!”话音刚落,也不看楼四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他就埋头苦吃了起来。棉糖太容易碎了,祁编修控制不住力道,掉了不少碎渣在桌上。
楼四非常无语。但他自觉没法和醉鬼讲道理,于是只能忍了。
好容易把一碗棉糖撑下去的祁编修抬起头,声音中透着委屈地说:“嘴巴上都是。”
楼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手取过一块帕子,打算帮祁编修擦擦嘴。祁编修盯着那块帕子看了两眼,恨不得用眼神在帕子上烧出两个洞。见楼四怎么也不可能亲自己了,祁编修心里别提有多失望。
失望的祁编修只好起身去洗澡。楼四继续打算盘查账。
第二日,当萎靡不振的祁编修碰到精神奕奕的柯编修时,两人都很羡慕对方。柯祺看着祁编修脸上的黑眼圈,心里忍不住想到,看来祁编修和他家那位的夜生活相当丰富啊,肯定是在床上恩爱了半宿!祁编修看着柯祺脸上的笑意,心里忍不住想到,看来柯编修和谢六元头天晚上又很幸福美满啊!
两人都觉得对方是人生赢家。
但其实,想要调情却被楼四当作是耍酒疯的祁编修在书房里睡了一整夜。他想来想去,决定要和柯祺搞好关系,希望能从柯祺那里再学到几招。柯祺正打算和祁编修搞好关系,他觉得祁编修说不定已经总结出了很多经验,比如说哪种香膏的润滑作用最好,哪种春宫图的教学意义最重,如何做才能尽可能避免肉体上的伤害等等,据柯祺所知,如果不特别注意,同性间的一些行为会引起发烧。
柯祺自觉现在和祁编修还不算太熟,得等到他们彻底熟起来,才好请教一些私密的问题。
因为各自都存着小心思,两位编修就态度友好地相视一笑。
眨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了。
因为柯祺变得那么忙,所以谢瑾华忽然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他一时间竟然发现不了。谢瑾华看好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房子,用自己的私房银子买了下来,算是他和柯祺的私宅。买房子的事是柯祺知道的,但柯祺还没来得及去房子里看过,于是就不知道谢瑾华买了好些伶人暂时安置在了那个房子里。
这些伶人都是专业唱戏的,谢瑾华买了他们,自然是要让他们排演《良缘记》。
谢瑾华自己其实也忙,所以没法盯着排演的进度。他便想到了季达。说起来,这《良缘记》最终能面世,里面少不了季达的功劳。正好季达平日里较为悠闲,若是他愿意,帮着排排戏也是极好的。
谢瑾华就立刻拿起笔给大侄子写了一封信。
还没有收到大侄子的回信时,谢纯英的信就先快马加鞭地送到了。谢纯英是个很仔细的人,他以前寄信回来时,会给每个人各写一封,然而这一次却只有谢侯爷和柯祺收到了信。信是下午送到的,那时柯祺正在御书房里伴驾。皇上收到一封密折,刹那间脸就黑了。皇上狠狠地把密折拍在桌子上。
通过密折送来的消息,按说柯祺是没有资格知道的。但是,柯祺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极好,皇上知道他是个有想法、有本事的人,知道他有时确实能出一些不错的主意。更何况,这密折还和柯祺有几分关系。于是,开瑞帝把密折甩到了柯祺面前,说:“你瞧瞧这个。呵,朕以前还是小看他们了。”
柯祺没有多言,捧起密折就看。
折子上并没有多少字,柯祺扫了两眼就看完了。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整个心脏就算是被只大手攥住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眼中露出惊慌,有些失礼地抬头看向开瑞帝,道:“皇上……”
原来,这份密折是从南面送来的。密折上说,谢纯英遭遇刺杀,危在旦夕。
除此以外,密折上还说了一些关于青莲教的事。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谢纯英遭遇的刺杀和青莲教有关。谢纯英寄到庆阳侯府的家书中很少会谈论国事,不过柯祺能够想象,在过去的一两年中,青莲教在谢纯英的各种打压下,别说是继续蛊惑民众、发展势力了,他们已经连现有的势力都保不住了。
狗急了都会跳墙。他们见大业被阻,所以要刺杀谢纯英泄愤?
“一个春阳门,一个青莲教。这些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啊。”皇上的语气中透着十分明显的讽刺。
自从太子遇刺,春阳门就销声匿迹了。皇上从未降低过追捕力度,因此春阳门中陆陆续续也有几条大鱼落网,他们都被直接拎去刑场上砍了头。至于青莲教,因为主要都在南方活动,走的又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他们发展信众时都特意挑选那种消息较为闭塞的小镇,因此要不是谢纯英及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大约得再这么过上两年,朝廷才能反应过来。他们的存在对于皇上来说就是眼中刺。
眼中刺不致命,但叫皇上非常不痛快。
和谢纯英想的一样,皇上也怀疑传国玉玺要么在春阳门,要么在青莲教。这传国玉玺传了千年,每个王朝的开国皇帝都捧着传国玉玺登基,到了开瑞帝这里却没有了。岂不是在说李氏王朝非正统?
“皇上,臣的家兄遭此大劫,臣愿……”柯祺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额头抵着地面说。
开瑞帝打断了柯祺的话,说:“你能做什么?朕会排遣侍卫和御医过去的。”
“臣愿为领队。”柯祺赶紧说。
“你别拖累了行程。”开瑞帝却没有答应,“行了,朕知道你心里的担忧。朕会让桓成业过去的。”
桓成业是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副指挥使,隶属中兵马指挥司。安朝的兵马指挥司和柯祺穿越前那个时空中的兵马指挥司不一样,相当于是兵马司和步军统领衙门重合了。也就是说,兵马司的指挥使在职能上还相当于是九门提督。像桓成业这样的副指挥使,虽只是正五品官,却非皇帝心腹不能担任。
皇上能这么和柯祺说话,其实隐隐有把柯祺当小辈看的意思。这先是因为皇上爱惜柯祺的才华,其次也是因为皇上总说他把谢纯英当作了半子,如今能这么对待柯祺,多少也有一点谢纯英的关系。
柯祺心知皇上的决议不能改变,强忍着担忧,谢过了皇上的恩典。
每到这种时候,柯祺总是特别痛恨自己生活在古代,交通不方便,信息传递也不方便。要是现在有飞机,或者有电话,他就能够及时了解到大哥那边的情况,总好过现在忐忑不安,却又无能为力。
柯祺不光担忧谢纯英,也担忧谢家的所有人。他们要是知道大哥遇刺,不知道有多焦急和伤心!
等柯祺脸色难看地回到家中,他才知道谢纯英还给家人寄了信。信是随着密折一起进的京,并没有在路上耽误多久。他给谢侯爷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还不得而知,给柯祺的这封信里只有寥寥数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确切地说, 给柯祺的信并不是谢大哥亲自写的,而是由他口述, 再由旁人写下来的。信里只有寥寥数语,先说了让柯祺莫要担心他, 再说了他保证自己会平安归来。但这不是大哥寄信来的重点。大哥的重点非常明确, 他特意给柯祺传了信, 只是想要强调一点——柯祺和谢瑾华绝对不能离开京城。
谢纯英身受重伤, 庆阳侯府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要派人过去照顾他,那他为什么不准柯祺离开京城?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柯祺更适合在京城中坐镇。这个理由其实很靠谱。但谢纯英又特意强调了谢瑾华同样不可以离开,于是柯祺心里立刻起了一个念头, 大哥真正要限制的人其实是谢瑾华吧?
早在两年前,柯祺就开始怀疑谢瑾华的身世了。
柯祺可以肯定的是, 谢瑾华绝对不是那位江钰姨娘生的孩子。至于谢瑾华的生母究竟是谁, 他的生父到底是不是谢侯爷,柯祺就不太清楚了。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却再也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此时,大哥的这封来信却让柯祺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
柯祺和谢瑾华都是朝廷命官, 身为京官, 他们不能擅自离京。说得难听点,别说谢纯英仅仅是受伤了, 就是谢纯英死在任上,柯祺和谢瑾华想要离京去大哥那里,都不一定能找到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谢纯英还特意命人送了信来,信里强调了不让柯祺和谢瑾华离京,可见他格外重视这一件事。
那么,大哥为何要如此重视这件事?很可能是因为,大哥觉得让谢瑾华离开京城是件危险的事。
危险又源于什么?只可能是青莲教。
柯祺有理由相信,大哥是不希望谢瑾华和青莲教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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