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二看来,自家四弟肯定住不惯这样的农家小院——即便这已经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了——但因着谢瑾华和柯祺之间的关系,要是谢瑾华一直对着屋子和屋内的摆设挑三拣四,柯祺听多了,难免会觉得不舒坦。如此,还不如谢二做了这个恶人,先把各种要求提一提,谢瑾华和柯祺还是一条心的。
谢瑾华笑着说:“二哥,我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屋子里很干净。摆设什么的可以慢慢添置。
谢二默默转了眼神,不经意间看到了阿黄窝前放着的狗盆,里面盛了满瞒的一碗狗粮。
咦,那狗粮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啊。
没过多久,外出办事的刘谷和在小溪里玩的刘亚都回来了。刘亚在柯祺面前很活泼,但当着谢家兄弟的面就不敢放肆了。谢二心知柯祺难得出来一趟,肯定和他舅舅有一些话要说,便很体贴说要领着谢瑾华出去看看风景,还特意点了刘亚为他们带路。如此,柯祺就有了能和刘谷单独相处的时间。
谢瑾华出门时,小奶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但因为有刘亚领路,阿黄并没有叫。
谢瑾华立刻觉得刘亚这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不愧是跟着柯祺一起长大的表弟!
“阿黄是村头高木匠家那条叫阿花的母狗下的崽。阿花可厉害了!我听村里人说,去年有坏人来村里拐孩子,阿花冲出去咬了那拐子的屁股!把那人咬得哭天喊地的!”刘亚很努力地说着村里的趣事。
怕狗的谢瑾华把手背在了身后,慢慢地挡住了自己的屁股。他不是拐子,但是他心虚啊!
谢二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已经决定要把此事绘声绘色地说给大哥听了。
既然四弟如此怕狗……以后侯府里就养上两只吧。
哥哥们都是很关心弟弟们的。
刘谷把一摞账本交给柯祺,说:“你交给我的那些银子,用了多少、剩了多少都在账上记着。我不识字,是让你表弟记的。房契、地契和用剩的银子也都在这里。田买在了北边,我亲眼看过,确实是好田……”田里的庄稼都已经种下去了,因为在这一点上柯祺没有吩咐,刘谷就随大流地种了些作物。
“舅舅的屋子建在了隔壁,钱还够使吗?”柯祺问。
刘谷笑着说:“够了够了。这寻常的屋子造起来不贵的。孺人宽厚,当时未要我们的身价银子,我手里还有些积蓄。”而且他妻女都有手艺,平日里接些绣活也能换些钱。他自己还能去打短工卖力气。
柯祺有心要让刘谷去做点小买卖,不过他的计划还没有彻底完善,于是此时什么都没有说。
刘谷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了一点点为难的情绪。
“怎么了?舅舅可是有什么难处?”柯祺关心地问。
刘谷的脸渐渐涨红了:“这话说来倒是显得我不知好歹了……可是,你表姐比你还大了几个月,她这个年纪该议亲了。四少爷总是往咱们家跑,村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你表姐有意,这、这……”
刘谷口中的四少爷是指柯祐。柯祺曾拜托柯祐帮他照顾刘谷一家。
柯祐当时存了些银子想要拿给柯祺,后来这银子没有送出去,柯祐就觉得自己为柯祺做的事情太少了,于是心有内疚的他只能非常尽心尽责地帮柯祺照顾他舅舅一家人。明明打发个小厮来落泉村中转转就能彰显柯家对刘家的庇护了,柯祐偏偏要自降身价,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往落泉村中跑一回。
他一个少爷,还在重孝里,却总是往刘家跑,村里的人能不想歪吗?
刘谷真没有借女儿攀附柯祐的心思。他一家子好容易恢复了良籍,怎么舍得又把女儿送回柯家里去当个小妾?其实柯祐对刘园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但他好心办了坏事,已经在影响刘园的名声了。
柯祺抽了抽嘴角。他那做事稳妥的嫡母到底是怎么养出柯祐这种哈士奇一般的儿子的?
等到谢家兄弟在落泉村中转了一圈回来时,柯祺正蹲在门口逗弄阿黄。柯祺伸出左手,阿黄歪着脑袋仿佛在思考,然后慢慢把左前爪搭了上去。柯祺高兴地揉了揉阿黄的脑袋,说:“聪明的小子!”
阿黄吐着舌头,对着柯祺摇起了尾巴。
“它、它要咬人了?”谢瑾华紧张地问。
“不是啊,阿黄摇尾巴是因为它很开心。”刘亚已经恢复了活泼的本性。
柯祺把着阿黄的爪子对着谢瑾华挥了挥:“你们回来啦?看,阿黄在对着你们打招呼。”
阿黄用自己漆黑的眼珠子盯着谢瑾华。谢瑾华盯着阿黄。两个萌物互相瞪着对方。
“我觉得阿黄一定很喜欢你。”柯祺说。不过他依然把阿黄抱在怀里,没让它对着谢瑾华冲过去。他知道谢瑾华怕狗,所以只会像这样隔着安全的距离逗逗谢瑾华,不会真让谢瑾华和狗近距离相处。
“柯弟……真是童心未泯啊。”谢二小声地对谢瑾华说。
是啊,柯祺还是个小少年。童心未泯的小少年什么的真烦!叫他再写一百张大字去!
“汪!”阿黄叫了一声。
谢瑾华心中一颤,举起爪子,对着恶犬说:“你、你好。”他是一个以理服人……服狗的正经人。
第十六章
谢家兄弟和柯祺在落泉村用过简单的饭食,才起身去了问草园。
厉阳已经带着维桢阁中的一部分下人先几天到了问草园,等到主子们到的时候,各处院落都已经按照谢瑾华的喜好收拾出来了。问草园原本是观赏园林,园内屋舍不多,但住一对小夫夫是足够了。
搬了一次家,谢瑾华的私库立即丰厚了不少。大家都送了礼物。
管事嬷嬷已经把礼物登记造册了。她把册子交给了谢瑾华。谢瑾华慢慢地翻看起来。他从小到大没在钱财上吃过苦,因此对于金银看得不重,倒是礼物中有好几样名作名画,让谢瑾华瞪大了眼睛。
“这些是长公主府送来的乔迁贺礼。”管事嬷嬷小声地提点说。
谢瑾华和管事嬷嬷二人议事时并没有刻意避着柯祺。柯祺在一旁听得有些糊涂。尊贵的公主殿下怎么会和谢瑾华扯上关系?等等,竟是长公主吗?本朝能够被称之为是长公主的暂时只有一位,那就是皇上的嫡长女。即便柯祺对勋贵之事知道得不多,可是他对于这位长公主的生平还是略知一二的。
此时不同于后世。
后世资讯发达,有了网络就能知道天下事。国家领导人是谁,国家领导人的夫人是谁,普通人即便接触不到他们,通过网络也能搜到基本资料了。可是,此时消息闭塞且存在阶级,柯家档次不够,他们根本没处打探勋贵之家的联姻情况。再加上此时的人不敢妄议天家事,很多秘密就真是秘密了。
但是,这位长公主的经历实在太过特殊。
长公主原本是李家的嫡长女。她十四岁时被册封为了前朝末帝的皇后,帝后和谐,可惜一直未有身孕。二十岁时,李家造反成功,取前朝而代之。末帝身死魂消。前朝的皇后成为了新朝的长公主。
虽说长公主依然有着无上的尊荣,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丈夫,长公主心里估计是痛苦的吧?她虽然没有就此剃了头发遁入空门,但确实开始沉迷佛法了,甚至还给自己取了法号。
谢瑾华见柯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道:“大哥是长公主驸马。”
侯府中的下人都嘴严,柯祺在侯府中住了这些日子,从来没有下人多嘴说起主家的事情,因此对于侯府的姻亲关系知道得并不多。谢大虽是长公主驸马,且他与长公主成婚已经有十几年了,可是长公主一直独居长公主府,谢大一直住在侯府,两个人几乎没什么接触,平日里也没有人称他为驸马。
他们是夫妻,但他们又不像夫妻。
侯府的人从来不说长公主如何,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谢大和长公主之间也不曾有过孩子。不知是不是迫于皇室威严,谢大一直没有纳妾,于是他已经三十又二了,至今膝下荒凉,没有一子半女。
如柯祺这样消息不算灵敏的人,他能知道长公主沉迷佛法,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长公主又成亲了。柯祺不信这里面没有人刻意引导过舆论。所以,那位长公主大概也不想和谢府有什么关联吧?
谢大是臣,长公主是女,估计是皇上赐婚,君有命,父有命,他们不可违背罢了。
但是,长公主若一直安安静静的也就算了,为何在谢瑾华这个谢家庶子搬家时,长公主府却给他送了乔迁之礼?这礼送得不轻呐!她在散发善意?柯祺百思不得其解,谢瑾华心中也觉得十分迷糊。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道,这虽是乔迁之礼,但也是补了当日的成婚之礼。”管事嬷嬷又说。
谢瑾华和柯祺成婚时非常匆忙,并没有宴请宾客。长公主府此时把礼物补上,似乎也说得过去?柯祺觉得长公主即便对着谢大没有夫妻之情,但他们应该没有闹翻过,所以面子上的礼节必须要守。
除了长公主府,德郡王府也送了礼物过来。
谢瑾华把礼单收起来放在一边,对柯祺说:“是我的疏忽,竟叫你对府上的姻亲一无所知。正好此时有空,我便给你详细讲一讲吧。我上头除了有三位兄长,还有四位姐姐。她们全部是正经嫡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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