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风盯着老罗道:“杀死柏直,是你动的手,还是马锋动的手?”
“都不是,但是谁我也不会告诉你。”老罗忽然笑了,“秦二门主,那个引你来调查此事的人,也算害死你的元凶之一,何必护着他呢?我说饶你的命你肯定不信,这么说吧,你要是肯痛快地告诉我,我不但给你一个全尸,也让你那季师弟走得毫无痛苦。”
秦颂风盯着他道:“你要是制住了季舒流,早就把他带到这里威胁我了,还用得着空口说大话吗?”
“那只是因为我们不用这么麻烦,”老罗不再看他,把目光投向苏骖龙,“苏门主座下布雾郎君,没有问不出来的事。”
※二※
其中一个面目僵硬的苏门杀手应声走到秦颂风这边,从怀里抽出一条皮绳把他双腕更牢固地紧紧缚住,瞬间令他双手血脉不畅。然后一条黑布就把他的眼睛捂住了。
布雾郎君,那个曾经掏出奚愿愿腹中胎儿踩在地上碾碎的魔头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居然很温柔雅致,轻言细语,仿佛在人耳边响起:“秦二门主,在下就是武林中自号布雾郎君之人,久仰阁下大名,初次见面,不胜荣幸。阁下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一定已经猜到,你不可以平白无故地死在永平府,否则一定会连累我们的雇主马掌柜,所以,你只能和不屈帮的鲁帮主同归于尽,鲁帮主身上的致命伤,一定要由你的软剑留下,你身上的伤痕,也一定要由鲁帮主的长-枪留下。
“鲁帮主是一位要面子的英雄,要维护永平府第一高手的声誉,不可能使出太阴毒下流的招数。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呢?不,不是这样的,比如,我可以先出这样一枪……”
他掰开鲁逢春已经虚软无力的手指,夺走了他的枪,枪尖抖动,刻在秦颂风身上。
第一条伤痕从左小腿中部蔓延到脚跟,第二条伤痕横向擦过右脚脚踝,第三条刺伤胯骨,第四条掠过后腰,第五条伤及左肩。
这点疼痛对秦颂风来说不足为虑,只不过,秦颂风的双腿并未被束缚,必需极力控制不能稍动,否则一个不慎,那两把将他钉在地上的刀就会刺破他腿上的血脉,瞬间放出他全身大半的鲜血。
布雾郎君丢掉枪,在秦颂风脚下蹲了下去,抓住秦颂风染满鲜血的左脚踝,怪声怪气地微笑道:“秦二门主,你皮肤真白,特别衬鲜血的颜色。都怪江湖中把你的轻功和剑法传得太神,我都快忘记你也是个美男子了。你那季师弟据说也是个美男子,逼供你们这种人,简直和逼供绝色的美女差不多,都叫人赏心悦目。
“你记住,我们现在没有捉到他,以后总会捉到他的。他也知道我们要问的事,对不对?如果你现在不说,等我们捉到了他,就算他当场招认,我们也一定要把你今日经受过的一切手段,都叫他尝一尝,你看好不好?”
他挥了挥手,另两个苏门杀手一左一右过来,蹲在旁边,按住了秦颂风双腿。老罗也爬起来挪到他附近,按照他的要求,饶有兴味地伸出一条胳膊,横在秦颂风上方。
布雾郎君从衣袖里取出许多串两端装着钩子的银色链子,一端探进伤口,错落有致地钩在秦颂风左腿的枪伤之内,另一端挂在老罗的衣袖上。
每一只钩在枪伤内的钩子,都钩在一处要紧位置,或是血脉,或是白筋,或是人体内最容易造成剧痛的地方。
至此,秦颂风的冷汗虽然已经湿透了衣物和头发,依然觉得尚能忍受。直到布雾郎君像弹琴一样,不慌不忙地用复杂的手法拨动那些链子……
秦颂风的左腿无法自控地抽搐起来,若非有人按住,他怀疑钉在腿上的尖刀已经刺破了血脉。
左腿上传来让他恨不得将腿切掉的剧痛,顺着脊柱直冲脑中,他再也分不清被触动的究竟是哪根钩子。他试着将反绑在背后的双手握紧成拳,用指甲去刺掌心,可无论如何用力也感受不到掌心传来的疼痛,因为所有痛苦都被左腿上的剧痛掩盖了。不知布雾郎君使了什么手段,即使如此,他也找不到一丝即将昏过去的感觉。
布雾郎君十指并用,全部勾在不同的链子上,将它们沿着不同的方向扯动。他最有力的右手拇指拉动挂在脚筋上的那根链子,把那根白色的粗筋拽出伤口,往上面吹了一口气,依旧轻言细语:“阁下的轻功号称江湖无敌,一定很珍惜这双腿吧。如果我废了你的腿,你猜猜,是不是做了鬼也要不良于行?我的师父曾经说过,做我们这行的如果废了谁的腿,他别说做鬼走不动路,就算来世投胎,也要投成个瘸子,比鲁帮主还凄惨,你信不信?”
秦颂风暗想做鬼明明是飘着的,要腿有什么用,这布雾郎君真能瞎扯。
可明知他在瞎扯,那梦呓一般的腔调依然令他感到疲惫,感到脑中一线清明渐渐变得模糊,仿佛陷入了半睡半醒时的恍惚之中。
布雾郎君的逼供不是击溃人的意志那么简单,他那诡异的语调倾注了独特的内功,可以令人在剧痛之中神志陷入昏沉,然后再诱导人说出不想说的话。
“说吧,你不要解脱吗,你想让你季师弟也把这滋味尝一遍不成?”梦呓一般的声音犹如魔音入耳,“那个人是谁?”
第20章 孝顺
※一※
有人在英雄镇南边这条大路上奔跑。
他跑得不快,却很稳,呼吸均匀,姿势协调,步子的节奏几乎没有变过。小路两旁繁茂的树叶中漏下的阳光时明时暗,打在他绷得很紧却依然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正是季舒流。他一直盯着前方数丈开外之处,眼神不停扫过路边的树干和地面的泥土,寻找着沿途的蛛丝马迹。
他早上看见秦颂风留的字条,字条上说明了去帮常青一个小忙的前因后果,叫他“万一提前从卢龙归来”不必急着找自己。那时他还好笑,从不说谎的秦二门主居然顺着自己的玩笑骗了本门的师侄。
直到他中午出门闲走,才感到事情不对。路人传言,昨天晚上,有人假传鲁逢春的命令带走了他儿子铁蛋和他兄弟老罗,消失在镇南。鲁逢春手下高手不多,又担心去的人多了铁蛋有危险,干脆孤身一人去了镇南。
为何铁蛋恰好消失在镇南,那个传说中的倪少侠也等在镇南?
季舒流的心脏莫名越跳越快。按理说这很可能是巧合,铁蛋也并非什么乖孩子,说不定他的失踪只是自己调皮。但季舒流一想到蚂蜂向秦颂风和自己贿赂美女的样子,就觉得不但他不可信,他的徒弟常青也不怎么可信了。
——如果那些美女并非贿赂,而是探子呢?否则蚂蜂碰壁一次怎么会再来一次?
练武到一定境界,经历过几番生死,对危险便会生出一种难以解释的直觉。季舒流虽然不怎么信得过自己的直觉,依然随便找户人家买了身不起眼的旧衣服穿上,绕到镇南。
那些人意在速战速决,并没有小心遮盖偷袭秦颂风留下的痕迹。季舒流在途中嗅到一丝血腥味,沿着路边杂草上的痕迹,没怎么费力就找对了地方。
他远远地借助树木的遮蔽旁观了一会。从布雾郎君怪腔怪调的言语中,他得知蚂蜂担心杀害柏直事发,已经叛门,要伪造秦颂风和鲁逢春同归于尽的场景,一举除掉两个心头之刺。
他还听出,奄奄一息躺在一边的是鲁逢春,伸出双臂当“刑具架”的是不屈帮叛徒老罗,反复逼问寻找柏直者身份的是苏门布雾郎君,而那负手站在一边、神情冷漠地旁观的,就是传说中的刺客之王苏骖龙。
若非他亲自出手,还有谁能制住秦颂风!
季舒流亲眼看见秦颂风被钉在地上,伤口中钩了许多钩子,不断无声地抽搐。他从未见过秦颂风把痛苦表现得如此明显。好像有只无形的手伸进季舒流的胸膛,在他心脏上狠狠攥了一把。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只剩下冷静。
胆敢放言自己是天下刺客之王、还能活得好好的人,几十上百年来也只有苏骖龙一个。连秦颂风都吃了他的暗算,季舒流知道自己的武功和阅历绝不是他的对手。
但鲁逢春同陷敌手,潘子云行踪不定,最近的援兵在卢龙城里,对方不可能让秦颂风活到那么久。季舒流只能靠自己。
他悄悄地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扁扁的皮囊,挂在腰带上,皮囊中有十几支淬毒的暗器,是他以醉日堡用毒名家范鬼手的方子悄悄配的,只要碰了血,暗器上的毒可以立即导致人头脑昏沉,数息之间即会昏迷不醒。淬毒的暗器使用不当容易自伤,季舒流以前从未用过,也没什么把握,但现在他已经只剩这一张底牌。
他小心地观察周围环境——必需小心谨慎,稍不注意,自己和秦颂风全都性命难保。
苏骖龙等人都在道路以西一个一人多高的地势鼓包上,可以俯瞰四周,鼓包三面平缓,唯有距离季舒流最远的西面比较陡,约有一人多高,背后不远处又有密林,便于掩盖身形。
从这里直接过去自然会被发觉,好在北边还有一座小丘,从小丘北侧绕行一圈,似乎可以绕到秦颂风西侧的密林之内。
相似小说推荐
-
春风不渡 (彼荼) 晋江2017-07-23完结一个关于书生误入男儿国,和男儿国太子的故事。生子情有独钟...
-
剑指天涯 (轻洱) 晋江2017-07-31完结我以为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尝梦与君作伴,剑指天涯。“师兄,我是真的心喜于你。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