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说的对却也不对。”时玉守的手指比划着。
“二哥我不懂。”时何弱眨了眨眼。
时玉守笑了笑,手指接着比划道:“时刻惦念着心中人确为喜欢。可又不止情爱。例如手足好友,也不也是时刻惦念的么?再或是有些人或许优秀,太过锋芒毕露,也不免被人视之为目标,使人目光专注于他。”
“就比如殷神医,”时玉守看了时何弱一眼,手指飞快地动着:“殷神医文质彬彬,容姿上佳,又医术高超。我便是好生佩服他的,但这种情感无关情爱,惟是敬爱罢了。”
时玉守不仅对时何弱于殷书欢的感情认知有所阻碍,更也对殷书欢于时何弱的表露心迹横加阻拦。他看得出殷书欢对时何弱好友李长笑的介意,所以时常加以引导,让殷书欢更加误会。
除此之外,时玉守还知道殷书欢一直在为了能让时何弱活过十八而努力,因而他时常有意无意地在殷书欢面前提起时何弱的身体状况,好让殷书欢专于研究时何弱的保命之法而无暇顾及他对时何弱的那份感情。
时何弱出征北境的前一个晚上是时何弱十八岁的生辰。他这个傻弟弟既有着他没有的父亲的宠爱,又有着爱人为他的默默付出,眼下又能够实现心中抱负。
凭什么?!凭什么?!
时玉守心里恨极,怒极。他想杀了时何弱,杀了他!
酒里的毒原本是剧毒,是要人命的毒。
时玉守假装醉酒,非缠着时何弱要他送自己回去。而后在时何弱送自己回屋的路上,装作醉酒发酒疯的样子打时何弱骂时何弱,哪知他那个傻弟弟依旧好脾气小心翼翼地搀着他,还怕他摔倒。
时玉守更恼,索性偷偷扣了自己喉咙吐了时何弱一身,可时何弱还是不恼。
心软了,时玉守心软了。于是把酒中的□□给换成了只会使人浑身虚软无力的药。
却不想时何弱竟是在第二天出发前死了。时玉守大吃一惊,不得其解。但又暗自庆幸自己昨夜下的不是□□,那使人浑身无力的药乃是他以安神的药材所制,不过是再加上了点他的特殊的处理罢了。
纵然殷书欢瞧得出什么,也无法证明那药有害人性命的作用。
人不知鬼不觉。无论是甚么原因,他那个傻弟弟总归是死了。时玉守很高兴,可高兴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难以诉说的失落感。
时玉守说不清是为甚么,甚至心里还滋生出了一点后悔和愧疚。但这一点后悔和愧疚很快地就被时父的一句话给完全掐断了。
“好啊,你不是如此羡慕虎儿么?那我就满足你。从今个起,你便不再是时玉守,而是时何弱。”
以往的恩怨纠葛加上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时玉守面上的表情近乎都扭曲了。
无奈时何弱却并未觉察,更想不到他问时玉守柳白蔻生母的闺名会关得殷狐狸甚么干系,只好直头直脑地反问回时玉守:“我这问题和殷神医有甚么关系么?”
“好啊,没啊。”柳白蔻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从齿间挤出来一般:“我生母姓倪,闺名屈思。”
“倪屈思……?”时何弱低声念了一遍,很快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再抬头一看时玉守,果然见他脸上有杀意。
事已至此,柳白蔻的真实身份昭然若揭。时何弱佯装没有参破那名字里的玄机,反而微微一笑,对着时玉守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告知,家父说若柳姑娘不嫌弃,可在府上多住几日。也好让我好好弥补上次误伤姑娘之过。”
说完话,时何弱告礼退下。
时玉守还坐在椅子上,伸手拿过桌上时何弱刚才用过的杯子扔到了地上,白玉的茶盏眨眼间四分五裂,时玉守充满寒意的声音响起:“多住几日?好啊,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时何弱出了门,左右寻思着胡乱走来走去,这毒发了,自己死哪里比较合适?
死的地方得离西角院远,可又不能在东合院,若在东合院说不定只剩一口气殷书欢还能把自己救回来。
那去北院,北院还有个问心湖来着。等到毒发了自己就跳到湖里去,一时半会也没人发现得了。
不行,那是母亲生前住的地方自己怎么能去侮辱那处?
那去南院……那更不行了。老祖宗的祠堂在那!
时何弱一时犯了愁,这下好了,死都没地方死了。
真不行的话,自己就只能骑马去外面死了。时何弱有些懊恼地想着。
“你在想甚么呢?”
时何弱吓了一跳,不知自己身旁何时来了人,忙转头去看,正撞见那人眼底温柔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看我那漫山遍野倒了一堆的flag旗。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殷……狐……不是……殷书欢?!”时何弱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撞见殷书欢,登时吓了一跳,人整个往后倒去。
殷书欢眼疾手快地揽过时何弱的腰,将人拉到怀中,笑道:“怎么看到我跟看到了要吃人的老虎一样?”
自从那次除夕夜表白之后,时何弱就尽力躲着殷书欢,纵然知道对方那日醉了酒定不记得,可心里总归惴惴不安,惊疑不定,一会担心对方突然想了起来,一会又害怕对方永远都想不起来。
反反复复,纠结不已。
只能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也尽力地躲着殷书欢,却不想自己在这会子碰到人了,时何弱顿觉自己心如潮起,激荡难静。他勉力地脱出殷书欢的怀抱,站直了身子:“殷神医,我还有别的要紧事,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话,时何弱忙脚下不停地往时府外走了。
他没有方向,没有明确要去的地方,只能随着心意乱走。
走到哪算哪罢。时何弱想着。
却忽而听到一声高亮悲鸣的马的嘶喊声。时何弱心下好奇,忙寻声跑了过去。
只见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圈子里有一三十上下的汉子一手持着大刀,一手拉着马的缰绳,那马体型倒是健壮,可模样却是极丑——马唇外翻,马齿外露且突出,两只马耳一大一小,最重要的是这马的眼睛只有一只是睁着的,另一只倒像是瞎了灰蒙蒙的。
这马模样丑得出奇,眼睛又只余了一目,怕是无法愿意花钱去买,所以马的主人只能把它杀了,卖点肉。
那汉子拿着刀,手却在颤抖,眼中泪花滚滚:“阿丑,若不是母亲重病,小花饿得快死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你原谅我,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那被叫做“阿丑”的马,仰颈高鸣了一声,声音凄凉悲壮。鸣叫完之后,阿丑又低下了头,望了望汉子,把头凑了过去,在那汉子的脸边舔了舔。
“这马倒是颇通灵性。”时何弱想着。
大刀高高地被举起,汉子泪流满面,那马乖乖地垂着头,俨然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时何弱顿时心头大受触动,忙开口喊道:“慢着!”
可那大刀已经起势哪里还收得住?时何弱心下着急,想也不想地就冲了上去,人群惊呼。
“大哥,且慢。”
声若玉石相碰,清润温雅。
沉重的大刀仅被两根手指就拿捏住了。
殷书欢看了眼自己身后傻呆呆的时何弱,笑了笑,又转过脸对着那汉子道:“这马我要了。”
那汉子还惊讶于殷书欢能仅以两指就接住大刀,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地望着殷书欢。
殷书欢取了包银子走近汉子,把银子放在汉子手中,低声道:“你母亲的病可去百草堂找鲁老先生看看。”
待那汉子反应过来时,只见到殷书欢已经牵马走远了。
“那公子你……”汉子看了看在原地仍愣住的时何弱。
“那没事了没事了。”时何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神色有些尴尬。又转头看了看走远的一人一马,咬了咬牙,拔足狂奔。
身后急切的脚步声踏来,殷书欢装作不经意地放慢了步子。
“你……干甚么要买这匹马?”跑得太快,气都有些喘不上来,时何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努力给自己顺气。
殷书欢回头笑了笑:“那你为甚么又想买?”
“我……”时何弱一时有些语塞:“我想买就买啊。这马长得难看,又瞎了一目,你到底买它做甚么?”
殷书欢其实已经猜到了时何弱在担心甚么,只是看着时何弱这样一副上火着急的样子,心里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故作沉吟地道:“胆虚不眠。用马头骨灰、乳香各一两,酸枣仁炒二两,为末。每服二钱,温酒服。”
时何弱虽然听不懂殷书欢文绉绉地说了些甚么,可是马头骨灰这四个字却是听得清楚,顿时白了脸色:“你要杀了这马?”
殷书欢笑吟吟地反问:“不然怎么取马头骨?”
“不行,这马是我的。”时何弱扑身去夺殷书欢手里的马缰。
殷书欢一个轻巧的闪身避过,马缰牢牢地握在手里:“二公子,这可是我花了银子买来的马。怎的突然成你的了?”
时何弱气极,猛地一跺脚,咬牙道:“你花了多少银子,我十倍向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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