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金鳞会 (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 入库:04.09
慕冰辞这时候缓过劲来了,想着今夜他要走了,往后同蒋呈衍,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吧。他不能让蒋呈衍关一辈子,再喜欢他都不能。事到临头,从前的事一桩桩倒退回去,对蒋呈衍的恨意消褪一分,愧疚便多一分。蒋呈衍于别人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善类,可蒋呈衍对他钟情之意从不曾改变。
“蒋呈衍,你何必对我这么好。哪有人一心付出不求回报的,你这样对我,我没有什么可以还你的。”
蒋呈衍伸手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慕冰辞一杯。“我愿意对你好,这不是什么还不还的计较。况且真要计较,那也是你先给我单纯无瑕的感情。冰辞,一直以来,是我要谢谢你。”
与慕冰辞轻轻一碰杯,仰头一饮而尽。红酒不是这个喝法,蒋呈衍却只求一醉方休。
“冰辞,人怎样才算是活着?不是像神佛那样无欲无求,而是动七情,破六欲。我的七情六欲,都在你这里。”
爱是七情,恨是七情,痛也是七情。一个活着的人,总不免纠缠在真实情与欲的关系里。人之一生幸运所在,便是与一心意相通的人,构建七情六欲的关系。那是世界,也是本源。
慕冰辞握着酒杯沉默,听蒋呈衍一词一句,看蒋呈衍一杯一杯。今晚的蒋呈衍是求醉,也是求释放。似乎这几年的压抑盘桓,终于也有兜不住的时候。
这一晚上蒋呈衍难得喝得酩酊,慕冰辞原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说什么都觉矫情,都是多余。
他从没见过蒋呈衍喝那么多酒。仿佛即将渴死之人,杯中酒是琼浆甘霖或是致命鸩毒都无所谓,只要能解眼前恶渴,到后来话语都无,只剩了一仰而尽的急切。
好像蒋呈衍刻意求一醉。
蒋呈衍渐渐支着脑仁醉眼迷离,望着慕冰辞只是笑。慕冰辞往手腕看了看,七点半。他想着自己应该走了,蒋呈衍看着也差不多了。
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墨黑的夜空霎时下起瓢泼大雨。
慕冰辞起身走至蒋呈衍身边扶起了他:“蒋呈衍,我们回屋里去。”心里盘算着,等蒋呈衍睡下了,他也该走了。
蒋呈衍反手握住他手臂,一手撑着桌面,拽着慕冰辞摇摇晃晃地走出凉亭。亭子下面有军卫守在那里,赶紧迎上来给两人打伞。蒋呈衍摆手制止:“不必。”
狂风大雨扑面而来,两人仿若不觉,各怀心事懵然走来,茫茫夜雨里不辨去路。到后面蒋呈衍脚程愈快,拉着慕冰辞径自上楼,两个人都从头湿到了脚,身上各处都在淌水。
蒋呈衍走到门后的玻璃柜前,伸手从架子上摸索了一件什么东西,转身来拉着慕冰辞手腕,帮他扣到手腕上。慕冰辞低头一看,正是他那条蛇皮软鞭。在徽州那次他失去理智错手打了蒋呈衍一枪,蒋呈衍拽着他叫他别走,这条鞭子就是那时候留在蒋呈衍手里的。
蒋呈衍酒劲上头,气息粗重两手对不准搭扣,眼神涣散却低头凑去看那鞭子。扣了好久都没扣上去,被慕冰辞一把抓住手腕。慕冰辞隐约觉得蒋呈衍今晚的举动有些异常,不解道:“蒋呈衍,这是做什么?”
蒋呈衍嘀咕道:“这个还你。冰辞,你往后,就不要再恨我了。”
慕冰辞见他像个执拧的幼儿,好似这条鞭子物归原主,就能消弭了他们之间的隔阂。不由有些好笑,却又不知怎么有些难过,他伸手拽下那鞭子丢在床柜上,把蒋呈衍推到床上。“别弄了,你去睡着吧。”
蒋呈衍脚步不稳,被他一把推倒,下意识抓了慕冰辞一把,两人一同滚到了床上。慕冰辞一头栽到蒋呈衍胸口,抬起头来,几乎跟蒋呈衍是嘴唇对着嘴唇。蒋呈衍脸带醉意低喘:“冰辞,你不要再恨我了。”
说话间嘴唇贴近,气息炙热,只要稍微一动,两双唇就要贴在了一起。慕冰辞眼见蒋呈衍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蓦地红了眼眶。他伸手过来轻轻扣住蒋呈衍下巴,望进蒋呈衍朦胧醉眼。
“蒋呈衍,你想要我吗?”
蒋呈衍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醉笑道:“你这个坏心肠的东西,你准备做什么?你是不是想着我对你做些禽兽所为,就此找个理由恨我一辈子?不,冰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想要你,只要看到你,我就没有一刻不想要你。但是我不会那样做。我尊重你真实的意愿,只要不是你真心想跟我发生关系,我就不会强迫你。现在也是,你不要想着拿自己来做交易的筹码,不要玷污——我对你的感情。我也不想你以后都恨着我。”
慕冰辞心烦意乱,听他一番圣人言语,又有些激恼。合着蒋呈衍这意思,还是自己想用身体关系来暗算他了,这简直是——对他万分的侮辱。可要说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却自己也说不上来。他觉得蒋呈衍有些可怜,但这不是他自己占尽了感情的有利至高,把蒋呈衍一步步逼成这样的吗?为什么到了眼前,他并不觉得痛快,反而难受得要发狂呢?
慕冰辞恼恨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说辞做什么?我只问你,你想不想要我?”
蒋呈衍直勾勾看着他不说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伸手到慕冰辞脸上细细摩挲着,叹道:“我想要你,但不是现在。冰辞,你要是不介意,我想亲亲你。”
隔壁回廊上的西洋钟敲响了,九下。身边蒋呈衍因为酒酣,鼻息有些重,但是均匀。他睡熟了。
慕冰辞从床上坐起,腰腿酸疼,尤其是两条腿,都像不是长在自己躯干上了。慕冰辞忍痛下床,到卫生间简单清洗了一遍,穿了衣服出来,扣上腕表,看到床柜上搁着自己那条蛇皮软鞭。
要不是蒋呈衍还给他,慕冰辞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件武器了。今晚,蒋呈衍把它交回他手上,他说,冰辞,往后不要再恨我了。
慕冰辞伸手拿起那鞭子,直到这时才觉蒋呈衍的话有一点奇怪,他为什么忽然说那句话。然而慕冰辞无暇细想,时间已经很紧了。他把鞭子也扣在手腕上,扣了一半,忽然又反手拆下来,想着他从没给蒋呈衍留过什么,往后再不相见,这鞭子留着给蒋呈衍做个念想吧。转念又一想,人都走了,还给蒋呈衍留着念想做什么?徒给他渴切让他痛苦,这是混蛋所为吧。既然要走,不如干净利落,就此两不牵挂。
慕冰辞弯腰想把软鞭放回床柜,想想又拿走了。“蒋呈衍,我的东西还是不给你留着了。从前是我先来撩的你,说永远不会放弃你的人也是我。可一有了什么事,最先不信任你,离弃你的人也是我。我这样意志不坚定的人,你还是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况且我同你一起,也给你带来不少的麻烦。你就趁早忘了我,让你自己好过一些吧。”
黑暗里蒋呈衍眼皮微微一动,背对着慕冰辞手指紧紧攥紧。
慕冰辞手握住门把正要开门,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沉睡的背影。他心里乱极了,空落落的,难受得很。可分明是该开心的,再过一个钟头,他就自由了。
他在门边站了站,终于忍不住走回床边,低头在蒋呈衍脑门上轻轻吻了吻。“蒋呈衍,再见了。”
而后慕冰辞转身出门,门外回廊里灯光湛橙,慕冰辞脸上那几分隐在黑暗中落寞的神色,一旦照到了灯光,转瞬装点成了冰霜般冷漠的锋芒。门外守卫都让蒋呈衍打发到楼下去了,慕冰辞径直下楼,余落正拖着陆潮生在客厅里打牙签牌。
陆潮生不会打,余落教他,堂而皇之地看光他的牌,每次总是陆潮生输。
陆潮生看到慕冰辞下楼,穿戴整齐,不露痕迹道:“慕公子要出门?”
慕冰辞点点头:“我出门转转。”
余落赶紧地配合:“去哪儿啊?我也跟去。”
陆潮生道:“你别闹。”转身问慕冰辞:“就慕公子一个人吗?三爷怎么说?”
慕冰辞道:“蒋呈衍睡熟了。我这会儿还不想睡,去街上走走。”
陆潮生不再说话,按照惯例屋里所有近卫跟着慕冰辞一同出门。余落和另一位太保贴身保护慕冰辞,一大拨人声势浩大地出门去了。
花园里汽车引擎的声音传到二楼卧房内,“酣睡”的蒋呈衍睁开眼睛,光脚踩着地毯走到窗边,掀开,透过玻璃看到灯火明亮的花园里,余落正打着伞给慕冰辞打开车门。车子缓慢从花园石道上开出去,慕冰辞甚至没有回头。
蒋呈衍一手撑在窗玻璃上,指缝间那黑色小车被雨水模糊,慢慢消失不见,窗内的手,和窗外的花园,同时变得空荡荡,只留下玻璃面上一层层泼溅的雨点,遮挡了追随的视线。
蒋呈衍不禁想,慕冰辞每一次离开他,都是这样的雨天,淋得人失魂落魄,却依然不肯死心。只是想到长此往后冰辞可自由支配他自己的生命,再痛再伤,仍是值得的。
第72章 Chapter (72)
慕冰辞依约到了城隍庙,找了个借口入庙去。
陆潮生敏感地觉察到,他们的车刚从福熙路出来,几处暗巷里就有两辆车和不起眼的走卒盯上了他们。慕冰辞走进城隍庙,立即有几个香客从偏殿走出来,跟着他走进正殿里去。碍于陆潮生余落在场,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摸着殿角的祈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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