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疫病极为凶猛,患者身上不仅出疹斑,腹泻高烧者不计其数。患者不超过一周如无良药医治就会暴毙而亡,那时的临安如同人间炼狱,街上随处可见病死的尸体,而为了避免病毒扩散,不得不就地将尸体集中焚烧深埋,街上没有干净的空气可供呼吸,你央我带你出去买糖人,都要把头脸包成粽子,只露出一对眼睛,想你那时的样子也有趣的紧。”江临风笑着说。
“那时我才八岁,但是对那些惨状印象也深刻,还怕得每天要和三叔睡在一起…”小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那样的童年记忆仍心有余悸。
“用了很多处方药材都治疗缓慢,后来我从一个江洋大盗那里偶得了用于进贡的通天犀角,试着作为药引下药,没想到效力提高了好几倍。”江临风说。
小仙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可以用通天犀角代替白曼陀罗?”
“就是通天犀角,但我查遍了整座岛,并没有这东西,若想取得,一定要回临安去拿了。”
小仙惊讶:“这产自西域的通天犀角十分稀罕,这里有几百个病人,三叔去哪里找这么多做药引呢?”
“去皇宫盗。” 江临风说。
“但是坐船一来一回也需要约莫廿日时间,恐怕来不及啊。”
“是的,那就只有采取另一个办法——种疫,从这些患者身上的疹泡里提取疫毒液体,然后注入其他人体内,便可生出免疫质素,那些人就不会染病了。”
“这倒是可行,但也只对未染病的健康人有效,那这些已患病的人怎么办?”
“这些人,没办法了,只好让他们——等死。”江临风斩钉截铁道。
“等死?这怎么行!”小仙震惊。
“仙儿,事无完美。你我都是凡人,而凡人是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你看,方才我们也想了很多办法,但都行不通。而我倆的力量,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头那么大,如何能补上天洞?既然如此,就只能牺牲一部分人,这样才能挽救大多数,你是医者,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小仙固执道。
“仙儿,你也说了,这疫病是乔景天故意散播的,那也即是说,他并无救人之心,反有害人之心,你要救人,他要害人,如何不竭力阻止你?还有,他散播瘟疫的居心何在,你有深入想过吗?”江临风耐心劝解。
小仙想了想说:“我本来以为他是为了引起朝廷的注意,可这个理由好像又站不住脚,若是纯粹引起朝廷注意,他可选择的方法很多,或者大可以到临安去散播,何必毒害自己人。”
“你说的极是。你再想想,他毒害自己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真实的动机…”
小仙认真一想,不觉骇人:“三叔!”
“嗯,你猜到了。”江临风用力点了点头,习惯性的将大手罩在他的头上,沿着鬓侧抚上他的脸,柔声道:“仙儿,是不是觉得累了,是不是觉得撑不下去?”
“我——”小仙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在眼泪滚下来前将脸埋进江临风的脖颈后。
“若你觉得累,后面的都交给三叔,你好生休养,什么都不必管。”
江临风细致地抚着他的背,就如爱抚一个弱小的婴孩。
“我无妨,无妨。”
在这个的怀里,他总能卸下防备安心做一个孩子,而就是这样一个亦父亦兄的人,若不是感情上的敌手,该有多好。
“三叔,你能告诉我,你也是为找白曼陀罗而来吗?”
江临风思虑了好久,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小仙却更疑惑了:“以三叔的武功,完全可以打败皇城司那几个,救出小奴才,没必要上岛吧。”
江临风笑一下:“三叔打不过卫漠啊。”
“三叔——”小仙以为他是玩笑话,嗔怪道,“两个卫漠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仙儿,我虽是你血缘上的叔叔,但我们情如父子,你对小奴才的心意三叔又何尝不知?”江临风的声音仿佛春风里拂动的嫩柳,让小仙颇不适应。
“三叔…"
“你放心好了,是你的,总是你的,不会逃。”江临风幽幽地说。
小仙感到他这番话的奇异,仿佛交代后事一般。从他怀里挣脱出,那脸色更不好了:“三叔,此言是从何说起?你是不是——”
“仙儿,”江临风打断他,宠溺的拍了拍他的头,“你还要去救那个梅家的二少爷吗?”
小仙犹豫地点了点头:“要救。”
江临风略一沉吟,问:“你对这位少爷,是不是有份特殊的情谊在?”
“没有!”小仙急忙否认,“三叔说什么呐?我怎会对他——”
“看你,急成什么了?”江临风慈爱的望着他,“脸红都成了火炭了,”
随即又骤然锁紧了眉头,低声命令道:
“你爱医谁我管不着,但不许你用江家的碎玉功,你该清楚那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小仙有些心虚。
“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去试?”江临风反问,“如果换做别人,你还会这么做?”
“不一定要牺牲,但要一试。”小仙低声道。
江临风说:“如果换做别人你也愿意赌这次命,我一定会阻止你。如果只是因为是这个人才不得不赌,那么我不反对。”
小仙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三叔,你别胡言乱语了,别人没他病得重,也用不着我这么做。”
江临风眉头一展:
“好。你去救人,我去盗花,乔景天那老贼我信不过。等我把花盗出来,你就必须跟我走,别去管这岛上的任何人。”
“等等,还有一件事。”小仙说。
“什么?”
“后山一个溶洞里,我还藏着一个人。”
“谁?”
“蓝染川。”
“蓝染川?”江临风大为吃惊,“他还活着?”
“是,他十年前为了报妻儿之仇来到君子岛,后来被乔景天抓住关在幽梦冥兰的洞里十年。我无意中救了他。”
“这我就不懂了,乔景天为何杀他妻儿?”江临风随即想到,“难道是为了要挟他帮他复活那位福金公主?”
“是这样,八九不离十。”小仙肯定道。
又说,“三叔可去梅府梅霜寒的卧房内的地下暗室一探,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躺在石棺里的活死人,有心跳没有呼吸,应是被施了假死的密术,现在细细想来,他的容貌与蓝染川倒有几分相似,我怀疑,他二人或许有着极深的渊源。”
“你想说,蓝染川的儿子并没有死,而是被关在那个石棺中?”
“我也是猜测,并不能确定。三叔可以去一探,我将机关开启的方法教授于你。”
小仙把腿从床上放下来,在地上施了一遍梅花步法。
“记住,是正对床帏最中心的石板开始记步。”
江临风聪明绝顶,当然看一遍就了然于胸。
“错了也无妨,大不了将那府掘地三尺。想不到这君子岛果然秘密众多,连蓝染川也被牵涉其中。”
“不止。”小仙补充道,“你可知那梅千岭的真实身份?”
“你说他是公主的儿子,那他的父亲就是乔景天?”
“不,他是公主的儿子,却不是乔景天的。”
“那是谁的?”
“金国的真珠大王,完颜设马也的。”
“金人?”
小仙便将靖康议和以及福金帝姬的遭遇表述给他。
“所以你救他也是因为他是金人的后裔?”江临风有些想不通。
小仙点了点头:“他的祖父是金国相完颜宗翰,地位非同一般,而在乔景天带着福金公主出逃前就已经怀有身孕,金相又如何不知?若是救了完颜宗翰的孙子,把他交给皇城司的人,这样宋、金两国交战或谈判时,也会给我方增加一些筹码,我是这么想的。”
“因此你救他,不过是感念天下苍生?”江临风不以为然,“仙儿,这并不像你的作风。”
“不论如何,他的价值不允许他现在就死,日后的用途恐怕不是你我能估量的。”
其实小仙自己也没想通,到底冒着自灭的风险救梅千岭,这其中不可估量的价值到底在何处。
“乔景天威胁你救他也是为威胁金人?”
“那不是威胁,而是让他去杀完颜设马也,为他母亲报仇,说不定,也会要求他顺带将所有完颜家族都一个个宰杀了吧。”
“呵呵,这个梅少主还真是可怜呐,”江临风冷嘲热讽道,“身边的人都要救他,却打着正义的旗号利用他,还满嘴仁义道德。”
小仙心里一刺,狠心道:“这怪不得别人,谁叫他是金人的孽种。”
“好吧,”江临风双手一摊,“复述一遍,我去盗花、找蓝染川的儿子,你去救那位少主。这里的病患照例服药诊病,至于死活就随他去。种疫的方法,我想办法暗示给岛上的其他大夫,混了好些日子,那里有几个人我也相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乔景天,还有五天,若不出意外,甄芳花会上,他一定会有大动作,那些岛主、洞主、宫主、庄主、各大山门别派,你猜,他会用什么法子逼这些人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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