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你想要朕吗?……朕就在你的面前。不用害怕,只要你想要,只要你紧紧地抓住朕不放手……朕就是你一个人的。”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糟蹋你的愿望。这一次,只要你争取……朕都给你。
但季清只是低垂着眼帘,瑟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半晌,他慢慢将双臂抱合在额前,保持着俯身行礼的样子。
“陛下……错爱。”
季清的喉咙发堵,这导致他只能用一种嘶哑难听的嗓音回答面前的君主。他不去看那只死死地伸在他眼前的手,也不去看对面的人含痛失望的神情,只缩成一团,拒绝任何示爱,也拒绝任何因爱而生的伤害。
他其实是相信陛下没有别人的,更何况三妻四妾对于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也实属正常。可陛下出宫多时,难道真的仅仅只有看望旧人?……他为何不给出完整的解释呢?
且抛开子嗣、名誉等客观存在的问题,萧明烨对他的感情也来得太莫名其妙。那晚被狠狠惩罚之后,帝王便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始无微不至地关照他……这种反常的改变,如何让他相信是因为喜欢……而不是要给他更难堪的折磨?
萧明烨欺骗了他太多次,而这一次终究和以往再不相同。这一次的赌注是爱。他有预感,若是这一次依旧还是恶意的玩笑……他真的会崩溃,会疯狂……他承受不了。
所以,就不要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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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床纱颤动,床身摇晃,红烛罗帐之中,隐约能见那宽大精致的龙床上两个抵死交缠的身影。季清跪趴在床上,双腿大开,紧咬着身下的枕头“呜呜”地哽咽着,被身后年轻英武的帝王按着腰胯,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没有任何欢爱技巧,这仅是一场野性的交合,似乎只有这样激烈的性爱才能让萧明烨感受到身下人的存在。
但完事之后,却又是一段无穷无尽的空虚。明明是喜欢的人,对方却从来没有任何表示,也从来不予任何回应,甚至连接吻时的回馈也少了,仿佛心如死灰一般。
但萧明烨依然还是很温柔。他照常打横抱起季清,亲吻他的发,为他清洗身体。
“你不抓住朕,没关系……就让朕抓住你罢。”
帝王疲惫的叹息声传来。季清听得心中一痛,他眼睫颤动,却还是强忍住了睁开眼睛看他一眼的冲动,只假装没有听见就好。
身边人的叹息仿佛更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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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帝王的身上发生了不很明显却绝对让人无法忽视的变化。
他的笑容又减少了,原本鲜活生动的俊容平添一丝沉郁,整张脸看上去严肃万分。曾与帝王近距离议事的大臣都有着一种相同的感觉,那就是陛下身边的气氛十分压抑,倒并非阴冷凶悍,而是倦怠至极。朝廷上下难免议论此事,却只有季清的友人——乾飞与夏笙离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二人面面相觑,却都不知要如何是好。
“虽然吾以为,陛下这般郁卒看上去不像有假,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季兄这些年来的遭遇吾等也都看在眼里……唉,这可真是……”
乾飞摇摇头,无可奈何。
然而,看乾飞对帝王一脸同情,原本敲着脑袋思索的夏笙离却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反驳道:“依我看啊,这仅仅就是陛下的一场苦肉计,想引季兄上当而已!想想易和失踪的时候,陛下多大的反应?可到季兄这儿呢?不过就是表面上难过一会儿,哪里会有多少真心?!……”
乾飞却失笑回道:“笙离,这怎么能比的?……易小公子对于陛下那是既看不见又摸不着,可季兄至少还在眼前。不过这种藕断丝连的感觉其实愈发愁人,倒还不如好好发泄一场来得痛快……”
二人讨论了片刻,却只将问题越说越复杂,也没得出什么确切的答案。反观事情的主人公却只在一旁发着呆,也不加入他们的谈话,好像对此漠不关心。
乾飞望了望他,不觉叹了口气,忽然朝他发问道:“季兄,你的心里又是怎样的感觉呢?”
而季清乍从纷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只缓缓地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是极乱的……乱得要发疯。他不能、也不愿深入思考这件事情。让陛下心情沮丧,他很内疚,也很心疼,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没有办法……他真的很想继续关心那孩子,只作为一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熟人”就好,可萧明烨逼得太紧,让他没有理由再逃避他们的关系。
若是要说他真的没有动心吗?……他无法给出答案,他不明白、他不愿想。他只知道萧明烨对他再好,他也只会觉得这背后极有可能藏着一刀!他实在害怕前进,又无法后退,只能缩起手脚躲藏在原地不动,控制自己想要去亲近、去关照对方的愿望,看着那孩子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
而这种不好受的心情很快被几乎每日同床共枕的萧明烨察觉。他摸了摸季清愈发憔悴的脸,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
“朕的心思影响到你了……对吗?让你也越来越不好了……可是,季清,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难以忍受烨儿的喜欢?……是不是,放你离开会更好?……”
萧明烨说着自暴自弃的话,可心都要碎了。他忽然搂紧季清,声音发颤。
“可是烨儿舍不得、舍不得……季清,季清……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狠心,你这般不想接受烨儿,当初又为何对烨儿这么好……烨儿也知道自己做了多少傻事,但如果不是你狠心……烨儿又怎会气成那样!但烨儿知错了,烨儿不该和你置气……烨儿想重新开始,可是、可是为什么,烨儿这般好好追求你,你还是不屑一顾……”
季清没能很理解萧明烨的话,但他也完全没有心思深究。萧明烨拥抱他的力度非常大,大得像要揉碎在怀里,与这些充满绝望意味的话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陛下……错爱……”
季清只能给出这一句回应,呼吸不畅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开始挣扎。萧明烨因心情激动而绷紧了全身,浑身肌肉蕴含着强势的力量,但他还是一点一点地松了手臂,让季清得以挣脱出他的怀抱。
季清暗自松了口气,对方这种仿佛垂死挣扎的举动让他心里极其难受。但他方才喘着气摆脱对方的纠缠,他就愣住了。
这个平日里骄傲、优雅、从容的帝王气息不稳,眼角通红,无措和无助让他显得十分狼狈,却又偏偏死咬着牙,像是一头受到重创却不让自己露出一点脆弱的孤狼。季清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萧明烨露出这般神情,这样的萧明烨让他一下子浮现出幼时的小娃娃偶尔受兄长压制而无可奈何的模样,只是那时候小娃娃的眼里还迸射着狠劲,如今,只因为面对的是他……他像是那恶狼心甘情愿拔去了爪牙,只剩下伤痛和悲凉。
“陛下!你……”
季清几乎就要认输了!……他其实根本就硬不下心肠,他根本受不住萧明烨这样的目光!这孩子的难过看得他都要心碎了……他颤抖着双唇,讷讷地开了口,一边犹豫退缩,一边却又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搜刮词汇尽力安慰他。
可他还是迟了一步,萧明烨深吸了几口气,看上去已自己平静了下来。他轻轻搂住季清,将他抱上床去,盖好被子,自己也熄了烛火,躺在了另一侧……却只是躺着,第一次没有凑上前来抱着他。
“睡吧。”
萧明烨在被中悄悄伸过手去,宽厚却冰冷的手掌握了握他的,又立刻放开,嘶哑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妥协的漠然。
“从今以后,你不用再为此烦恼了。你不愿意的事……朕不会再逼迫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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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离春节越来越近了。
大寒早已过去,原本变幻不定的寒冷气候终于开始趋于稳定,空气在阳光的照耀下也终于渐渐温暖起来。众人开始如往常一般着手为佳节的庆典做准备,宫内摆设俱换上了大吉大利的正红,衬得华贵的大殿愈显焕然一新。然而,新春所带来的节日气氛再愉悦兴奋,也敌不过统共发生过两次失踪事件给皇宫内笼罩的一层压抑氛围。
这段时间以来滴水不漏的严格搜查终于给帝王交出了一份很有价值的线索。前些日子,也就是季小衷失踪之后不久,有值班的兵士曾在北门见到一辆要进宫的马车。原本每日进宫出宫的人来来回回没有上千,少说也有数百,这样一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马车实在也引不起他们的注意,只是当门卫要求对方出示身份证明时,马车中的人只伸出了一只手,手中赫然是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物件——御赐金牌。
见物如见朕——周围所有人立即下跪,向帝王之物及这位拥有帝王最高信任的马车主人表达最惶恐的敬意。
这件事发生已有些时日了,然而之所以现在才被发现,却是因为那些守卫们实在不知这件事该如何定性。御赐金牌除了陛下之外唯有丞相大人季清与陛下宠幸的小公子易和才有,既然易和失踪了,那么这位肯定就是丞相大人了。也许是丞相大人忘记带官牌了于是改用令牌以示身份,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