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们回来得快。”雁南度笑了笑,手一撑城墙,及其轻巧地翻了出去。
这手功夫他炫耀过多次,熟悉的守军将士们见惯不惊,依旧站得笔直。苏晏没有方才那么恼火,刚要提醒众人保持清醒,突然耳力极好地听见身侧一声低低的“咦”。
他扭头盯住那斥候,没有任何预兆地发难:“你是斥候哪位校尉麾下?”
斥候小兵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苏晏这声不高不低,最多引起离他最近一位守军的注意。他直直地凝视斥候,又重复了一遍:“哪位校尉?”
不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可那斥候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苏晏脑中一蒙,手指刚刚握住剑柄,忽然斥候仰起脸,相貌陌生,有点高鼻深目的味道。
“危险!”苏晏只来得及这么想。
他和那斥候里得极近,对方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他的心口捅了过来。
剑身格挡开匕首,但苏晏紧接着还是听见锋利刀刃划破衣衫的声音。它轻巧地割开了两片甲胄中间的缝隙,直直地插进苏晏肋下。
一阵剧痛,他强行忍住,不顾刀还未曾拔出,抬手强行让长剑出鞘。
“斥候”用突厥语说了两句什么,没等发现异常围上来的梁军将士将他制住,生生地拔出了插在苏晏血肉中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刺向自己的喉咙!
尸顺着雁门关城墙翻滚摔下,远处的雁南度一回头,提着一口气迅速回撤。
鲜血滴落黄土,苏晏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听见了细微的流水声,痛楚从腹部一阵一阵地抽动,将他的思绪在清醒边缘来回拉扯。
他被一双手扶住,随后听见雁南度的声音:“怎么回事?!”
“还好。”苏晏想,视野完全黑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雁南:怎么肥四!
第40章 夏生
清明时节的金陵,歌舞升平,婉约得自成一幅风景。杨柳依依,在缠绵的细雨中风姿绰约地摇曳。落雨的日子行人比平时要少,屋檐淌下淅淅沥沥的水珠,没有铺石板的路几乎不能走了,三步一个坑。
在安宁静谧中,疾驰而来的马车显然太毁气氛。它一路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声,随着一声嘶鸣停在了某座府邸门口。
车帘掀开,一个人迫不及待地跳下来。他身上还穿着朝服,颜色与整条街的青瓦白墙格格不入。马车停下的地方离府邸屋檐还有一段距离,这看上去地位不低的青年一点没耐心等随从拿伞,径直遮住头跑了过去。
“殿下,当心淋了雨!”天慧撑开一把伞,刚要过去时,见萧启琛已经站在侯府门口了,他收回后面想说的话,越发觉得自家殿下是被迷了心窍。
萧启琛懒得理他,转身拍起了门。
他刚才在朝会上差点和萧启豫吵起来。北境战事又起,萧启豫主张出关迎敌,趁机在夏天之前把突厥打回老巢。但萧启琛认为现在北方还不时会下大雪,并不利于作战,应该死守雁门关,再伺机进攻。
两个人针锋相对,最后萧启琛服了软,站回自己的位置不说话了。
萧演看似还更倾向于萧启琛,大约此前钟弥提了一下,他又提起封王的事。萧启琛这回没坚持,但他心情不好,难得地冷了脸。
“小六受不得挫折。”萧演给他下了定论,劝他多磨练心性。
因为这事他极度郁闷,哪知甫一下朝,天慧突然不知从哪儿出来,靠在他耳边说了为何骁骑卫此次一反常态送战报进京要皇帝定夺——苏晏遇刺了。
主帅被突厥人伪装的斥候刺杀,匕首插|进甲胄之间的空隙,像演练过多次,伤口极深,他险些没了命,这消息无论如何不能走漏风声,最好连己方的人也不知道。
经验丰富的靳逸当机立断,先派人传信给沈成君,令他从云门关秘密赶回广武城主持大局,又让方知紧急送苏晏回最近的大城市晋阳疗伤。
岂知日夜兼程抵达晋阳,苏晏的伤势竟突然恶化,无奈之下方知求助了一个江湖朋友,替他止血。但这么重的伤必须静养,于是只好带他回了金陵。
萧启琛一听,当场就跟过年时的爆竹一样炸得坐不住。他顾不上回承岚殿,得到苏晏已经回府的消息后,冒雨出了宫。
人既是已经平平安安地回了金陵,那定然没有大碍。道理萧启琛都懂,但他憋不了,非要亲眼看苏晏全须全腿地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完全放心。他烦躁地又拍了拍门,平时对侯府上下礼数周全的态度全然没了,恨不能上脚踹。
正当萧启琛盘算着要不直接踹上去,大门被人打开。他一抬头,苏致面色凝重地望着他。
“侯爷。”萧启琛忙不迭行礼,苏致是长辈,礼数不能丢。
苏致道:“却不知是殿下来访……探望晏儿么?”
萧启琛点头道:“阿晏没事吧?”
他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但心情并未好半分。苏致表情太过沉痛,萧启琛跟在他身后进了侯府,仿佛怀里揣了只兔子,忐忑不安地一直眨眼。
苏致将他领到东厢,道:“晏儿在里头养病,殿下要是想看看他,那便去吧。”
他的态度冷淡,好在萧启琛知道苏致一向如此,在朝堂上都谁的面子也不给,私底下想必变本加厉。他叠声谢过,推门进去后,才后悔地想:“我刚是不是应该敲个门?”
然而容不得他退出去重新来过,歪在榻上的苏晏已经望向门口的方向。
萧启琛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他们的别离——他和苏晏总是聚少离多的,因而那次谢晖调侃他们“青梅竹马”,萧启琛并不能理直气壮地接受。
他们的距离从金陵到徐州,然后到云门关、雁门关……苏晏走得越来越远,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的每一次相逢都拘谨大于激动。就像苏晏说的,他们不像推心置腹的挚友,可也不像萍水之交,尴尬又诡异。
往前一步不肯,退后一步又不愿。
如果萧启琛再自作多情一点,或者苏晏再懂多一些人情世故,他们早该知道的。
萧启琛攥紧手间,调整自己的表情后,重又朝他笑了笑,客气道:“我刚听说,你没事吧?刺客抓到了吗?”
苏晏好似对他突然来访并不惊讶,他撑着坐了起来,反手塞了个枕头在自己后腰,勉强支住身子,这才轻声道:“没看着我咽气,生怕被抓起来严刑拷打,自尽了。”
“太危险了。”萧启琛瞥见书桌上放了茶水,一摸还是温的,索性倒了两杯,在他榻边坐下,尽量不压到苏晏衣裳,“伤到哪儿?”
苏晏把薄薄的一张毯子掀开,他的中衣敞着,从锁骨到小腹一览无余。
萧启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这么多年他好似真没看过苏晏衣衫不整。他是校场上锻炼出的体魄,虽然比那些肌肉虬结的大汉依旧要文弱,裹在宽袍长袖中看不出,换上胡服的样子萧启琛是见过的,肩膀平直,脊背挺拔,实在很好看。
但他没想到脱了更好看。胸腹肌肉形状漂亮,此时因为半躺的姿势锁骨凸出十分明显。苏晏有很匀称的身体,让人想目不转睛地盯着——如果忽略掉那些零星遍布的伤疤,深深浅浅,成了他冲锋陷阵的烙印。
擦伤、刀伤、箭伤,大部分都已经愈合了。最凶险的一道在胸口下方,不长,缝合痕迹明显,纵然萧启琛不懂医理,仍能看出伤口很深。他低头盯着那处深红色,突兀地问道:“……是这儿?不包扎吗?”
“刚拆了。”苏晏朝床榻边扔着的几团绷带努努嘴,他这样没款没型倒不常见,“我嫌弃绑着影响动作,待会儿再处理。”
他说着,又把毯子盖上了,萧启琛颇为遗憾地“哎”了一声。
苏晏:“怎么?”
萧启琛敷衍道:“没事,我还以为有多严重,吓死了。他们说你……在广武城就没气了,后来转移到晋阳又没气了,待在家里每天都随时要吹灯拔蜡。”
大概他语气太过忧心忡忡,苏晏想笑,咬住茶杯边沿忍了回去,避免牵动伤口:“有次快没气儿是真的,但不至于见阎王。”
萧启琛不问什么事,拧着眉毛道:“到底怎么搞的?”
“脏器受损。”苏晏解释道,“军医下手都没个轻重,草草地把缝合了就把我架上马车运往晋阳。到了晋阳的时候,方知找到他一个江湖朋友给我瞧病,他说是脏器破损,军医屁都不懂,愣是把缝合好的伤口又拆开了一次。内里出了血,疼得死去活来。这回才算真的治好了,我现在自觉状态不错,但不敢下床。”
他说得轻描淡写,萧启琛听得心惊肉跳,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肚皮,感同身受地有点儿痛。
“呼延图真下作啊,”苏晏眉梢一挑,“他以为难道我不在骁骑卫了,雁门关便形同空城么?骁骑卫不姓苏,现在沈成君过去,他们还不是一败涂地。”
“你还是第一次遇刺吧大帅。”萧启琛调侃道,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你一次我一次,连这事也不肯吃亏啊。”
似是记起金陵郊外那次,苏晏并未接他的玩笑,反而端正道:“你后来不是查出刺客是赵王养的打手么,为什么不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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