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心说我看得到,前思后想这话有点暧昧,就不再说了。萧启琛脖颈白皙,长发乌黑,此时俱沾了水,这景象几乎可以说活色生香地摊在自己面前,其中太过诡异了,苏晏又不是没见过萧启琛裸上身,为何今天就感觉嗓子眼被火烧着了一样。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开口都嘶哑:“我再去给你倒盆水?”
“不用,我洗好了。”萧启琛说着,手一撑桶沿就要起来,苏晏不知为何竟不敢看他了,连忙抓过旁边的一条毛巾往萧启琛脑袋上搭,然后撂下句“我给你找点吃的”便飞快地跑了,背影竟有点狼狈。
萧启琛茫然地擦了擦头发,后知后觉地想:“我在他眼里就这么闲不下嘴么?早知道方才不该弄湿头发的,又得等干了才好睡觉。”
他最后想起苏晏的表情和语调,突然笑了。
那夜他们睡在一起,三月的金陵还没有彻底回暖,苏晏卧房的被子却很单薄。他在军中连大通铺都常住,睡得皮糙肉厚,受得了冻耐得了热,因此不十分在意,这有些恶劣的被窝只苦了萧启琛。
他翻了第无数次身,悉悉索索地靠近苏晏,把睡得迷糊的某人戳醒,赶在他不耐烦前说道:“我觉得冷。”
苏晏揉了揉眼,许是脑子还不清醒,什么也没想,支起身子把自己盖的被褥扔到萧启琛那边搭好,随即滚了一圈,自己也缩进萧启琛的被窝里了。他很满意似的,手臂越过萧启琛掖了掖被角,然后精力不济般懒得收回来。
“这么睡就不冷了。”苏晏呢喃了一句,又迅速地搭上眼皮。
萧启琛却睡不着,他被苏晏这一通折腾,此刻两人正面对面、胸口贴胸口,苏晏的手还搭在他身上。他正要再次说话,苏晏却嫌这么摆着肩膀不舒服似的往下挪了挪,直到环住萧启琛的腰才满意,半梦半醒地喟叹了一声。
萧启琛被他就着一个这么个姿势抱在怀里,睁着眼睛四处看,窗外好似月上中天,隐约传来几声细弱的虫鸣,显得静谧又安逸。
苏晏呼吸绵长,热气微微喷洒在萧启琛额角。他刚开始百般不舒服想挣脱,过了会儿却好似习惯了,试探着伸手也抓住了苏晏的中衣。苏晏没有反应,揽着他的手收紧,萧启琛满意地在他颈窝蹭了蹭,疲倦终是涌上来。
一夜无梦,直到翌日听见鸡鸣。
萧启琛睡得好了醒得也快,被窝温暖,他睁眼后也不想动,就盯着苏晏看。他们的姿势亲密极了,好似比以前同床时都要离得更近。
这种感觉让他安全,同时又被不知名的欢喜充满,整颗心沉甸甸的,清晨时眼睛有些酸。萧启琛长久地凝视苏晏,觉得这人比小时候好看太多,突然又舍不得日后他得照顾家人不能到处陪伴自己的时候。
但这不舍来得迅猛又短暂,萧启琛很快找到了别的乐趣。他伸手挠了挠苏晏的耳垂,见他皱着眉闪躲,不由得更加起意。
他在被窝里勾苏晏的脚,手指也在他脸上捏来捏去,直把苏晏闹得眼睛眯起一条缝,迷糊地拍掉那双作乱的手,然后嘟囔道:“……别闹,阿琛,我还困着。”
萧启琛笑得前仰后合,在他怀里没法打滚,那不知名的欢喜无处宣泄。他不敢再捏,于是捧着苏晏的脸,看他惺忪的睡眼渐渐有了神采,薄唇翘起一个宽容的弧度,看他和自己对视,然后发出低低的笑声。
窗外晨光熹微,他被迷了心窍,竟凑上去在苏晏唇角轻轻一吻。
下一刻苏晏猛地推开萧启琛,从床上坐起来。而萧启琛也彻底清醒了,他紧跟着苏晏坐好,两条被子都被掀到一旁。萧启琛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按住苏晏道:“我开玩笑的,我……我……”
他想说“我没有断袖之癖”,可这话卡在喉咙里,半晌说不出来。
苏晏飞快地眨了眨眼,也镇定下来,坚决以为这是一个意外,配合道:“我知道,我都明白,不用解释了——下次别这样。”
萧启琛恨不得把头点到胸口来表达自己的诚意,正巧此刻婢女来叩门,苏晏连忙收拾了自己。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地穿戴完毕,然后谁也不理谁地吃了早餐,尴尬地分道扬镳。苏晏去南苑大营,萧启琛回台城上朝。
庭院杏树的枝头,一只青鸟唱了首欢快的歌,然后一飞冲天,朝远方展翅而去。
那棵与苏晏同龄的树上,正绽放了今年的第一朵杏花。
第21章 流火
南梁与突厥相隔数十年再次开战,被削减了军饷的骁骑卫和驻外军队打得无比艰难。
突厥好似一夜之间开了窍,明白攻城掠地不能只打一处,有组织有纪律地兵分两路,分别从雁门、云门两处关隘进犯,不多时就连下五城。好在骁骑卫训练有素,支援迅速到位,苏致带兵奇袭雁门关,张理留守兖州,同样分了两处作战。
两边各自胶着的打了四个月,突厥后勤到底经验不足,只得撤退。苏致领军乘胜追击,重又收回了幽州城。
大军凯旋,却无人面露欣喜之色。经过徐州之时,沈成君盘算了一路,忽然道:“此次呼延图撤军如此干脆,会不会有诈?”
张理和他抬杠成了习惯,抢白道:“有什么诈?他们粮草跟不上,再这样下去,突厥今年秋天连粮食都没得吃——”他说得开心,话一出口先自行停下了。张理望过去,果然旁边马上,沈成君和苏致用如出一辙的鄙夷目光盯着自己。
张理心中忐忑,吞了口唾液,试探道:“……他们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沈成君深沉道:“果真想打一场持久仗,呼延图还真是个人才,看来当初被囚禁在金陵不仅没消磨他的意志,还让他学了不少啊……”
苏致颔首道:“回朝后,成君,你整理一封折子递到钟弥那里,写清其中利害——陛下那里我就不去了,免得一开口就要这要那的,讨嫌。回家还得面对个让人头疼的小崽子,想一想,要不是兹事体大,干脆都要在徐州呆着了。”
沈成君晓得他在说什么,联想到此前“小崽子”复杂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大帅言重了,小侯爷是个听话的孩子。”
闻言苏致的脸色却又冷了几分:“我想要的可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而关于苏晏的话题片刻后就被调转开,沈成君想起苏致的担忧,越想越觉得呼延图在下很大一盘棋。他们习惯了把突厥当做蛮族对待,认为和礼乐文明之邦比起,他们是一群不通教化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可如今……
突厥世世代代逐水草而居,塞北之地严冬漫长而苦寒,又不适宜粮食生长,故而他们自从有了点兵力开始,就年复一年地打着南方邻居的主意。
南梁与突厥大部分时间还是相安无事地维系着和平,两国相处,梁国占了天大的便宜。他们通常以粮食同突厥人交换牛羊马匹,甚而从草原上掠来的其他珍宝。这显然是个长期的不平等条约,所以和平久了又打,打累了又假惺惺坐下来和谈。
呼延图这回让南梁耗费黄河以北的全部兵力和他死磕了快半年,谁也没捞着便宜,反倒弄得河北七郡的百姓胆战心惊无心耕作。从清光郡到颖州,但凡被铁蹄践踏过的地方,一粒粟都没种下。
七月流火,盛夏已远,如此等到秋收……江南五郡、洞庭、巴蜀等地固然物资丰饶,可用来养活全国的百姓远远不够。
倘若无应对措施,势必会引起一场蔓延北方的饥荒。
在这样的忧心忡忡中,苏致率领大军凯旋,他谢了恩,然后礼貌推辞了萧演即将准备的所有接风犒军仪式。他做事雷厉风行,只向张理交代了京畿防卫,就风驰电掣地赶回了平远侯府。
沈成君玩笑道:“恐怕这还是咱们大帅第一次急着回家。”
得知他归来,侯府难得地有了几分生活气。
曹夫人如今状态好多了,许是重新开始操持家务,脸色也更加健康。苏致为这奇妙的变化暗自惊愕,绕着庭院走了一圈,才发现不对:“……晏儿呢?”
曹夫人笑道:“最近学乖了,时常跟着我念佛,这会儿还在佛堂抄经。等一会儿抄完了,他就过来用饭。将军辛苦了,先坐坐。”
她说得甚至带点欣慰,苏致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抄什么经?要出家?这小子没完没了了是吧——难道你没告诉他我此次回来最重要的一件事?”
曹夫人掩口道:“早便说了。晏儿近来长大了不少,白日就领军巡查京畿,最远去了豫州宣城,夜里就回来住,和他那些个朋友不一样,从不在外厮混——陛下对他称赞不已,直说有你当年风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致满脸的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拉过曹夫人的手:“我不是不放心他……他自小就听话,但我怕他不肯。”
“姻亲关系以巩固朝内的局势,文武相和乃是上上之策,御史并非权臣,叫他娶的姑娘花容月貌知书达理……阿晏识大体,不会在这事上犯糊涂。”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苏致喃喃,总算放松了些。
他往椅子里一靠,刚要和曹氏拉拉家常,忽然从门外闪进来一个人。苏致眼前一亮,这少年比他上次离开江南又长高了不少,不是苏晏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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