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高堂上的明王抚案而起,似是惊怒,又似窃喜。诸国混战,哪个不想问鼎中原?可是狄戎势强,又往来飘忽,多年侵扰,靖宇之患,既久且深。而祁王一直避忌北国战场,不想今日竟……
朝下群臣更皆是宦海沉浮,大浪淘沙,哪个不懂揣摩皇上心思,也只是心下暗惊,干戈又起,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了……
圣上先行起驾,连夜召集各部,商议出征事宜。吴御史虽是匆匆安排了余婆婆,安抚众人,举酒致歉,却也都是兴致索然。却不想,七十高寿,草草收场。吴家两位少爷更是心下愤然……
就在正堂暗波汹涌之时,吴府饮雪楼畔却已血染朱栏,吴小公子青丝半散,斜倚床畔,穴道被封,却是半分也动不得。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瞠目结舌,一袭白衣裹挟着满身的风尘仆仆,却隐藏不了他骨子里的俊逸风流,就连从左肩斜入胸口的伤痕都凝结成了雨后的芍药,绽放着妖冶。
但见白衣公子莞尔一笑,邪魅入骨,却又高洁至极,如此悖谬的两种气质竟是在他身上完美融合,他忽然勾起吴小公子的下巴道:“虽是不及我万一,吴小姐有这般容资却也是难得了。”
看着他顺着左手滴落的血绚烂成朵朵梅花,吴小公子懵懵的说到:“你在流血。”
“哦?吴小姐这是关心我吗?”白衣公子美目流转,顺手捏捏吴小公子的脸问道。
“小爷是男的!!!”吴小公子怒道,继而又有所顿悟,想必此人只是来此避难,对自己并无恶意,若是行刺或者劫持都不会在此逗留调笑,可是避难之人怎会如此轻松调笑?不过此人也忒是可恶,然而看到地板上盛开的“红梅”又似是有些不忍,又道,“左边的柜子里有药箱,你先包扎一下吧。”
“男的啊,还真是可惜了。”白衣公子依旧笑意盎然,云淡风轻,手上却早已翻出药箱手法娴熟的处理伤口。
“你包扎好了就快走吧,吴府戒备森严,被人发现了定是不会轻饶。”吴小公子眼底一片明净。
“戒备森严吗?”白衣公子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走到床前继续捏吴小公子的脸,心下暗道:这小孩子的皮肤就是细嫩。这人本是灵枢阁少主,本就放浪不羁,此时更生逗弄之心。
“你!!!”吴小公子急得面红耳赤,“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这般无礼!”
“我嘛,就一江湖郎中。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吴小姐何必如此恼羞成怒呢?”白衣公子笑得一脸无害,吴小公子虽是眉目清秀,却也只是君子如玉罢了,若说误认为女子,该是我们的易少主故意为之。
“有人来了。”话音未落,但见白光一闪,那人却已翻身上床,左手一挥,烛火尽灭,顿时满室血腥竟化作悠悠药香,右手却已扣住吴小公子脉门。一切如行云流水,却又在电石火花之间。
诸事方闭,吴老御史的声音却已在门外响起:“祾儿,睡了吗?”
“刚刚吃过药躺下,大夫叮嘱药后发汗,不便给爷爷开门,还请爷爷勿怪。”吴小公子说到。
“祾儿躺好就是了,伤病初愈,最是不能大意,爷爷只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既是一切安好,爷爷这就回去了,你好好将养,早些休息。”今日寿宴风云翻涌,吴老御史最是不放心祾儿,特地过来走这一趟,见到祾儿无恙,便也就回去了。
却说危机过后,赖在祾儿床上的白衣公子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却是更加不想起了。
“你快点逃走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吴小公子轻推身旁白衣公子,
“嘶,我还受伤呢,你就这么赶我走?”那人说得一脸痛苦,似是吴小公子真的推痛了他的伤口。
“哎呀,你没事吧。”吴小公子连忙扯开他的衣领检查,继而又不无担忧的说到,“你是谁啊,怎么被人追杀到吴府的,还受这么重的伤。”
白衣公子看着小人儿眉头紧蹙,煞有介事的给自己检查伤口,不禁心下莞尔,心情大好的说到:“我叫易枢,不小心医死了狄戎的一个王子,就被追杀到这里了。”
“你,你,你医死了狄戎王子?”这人医死了王子还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吴小公子却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了。
却在哭笑不得之际又听那人说道:“这御史府防御虽是不怎么样,挡住那些蠢货还是绰绰有余。看来要在吴府逍遥一阵子了。”
“什么!你要常驻这里!”
“佳人在侧,我又怎么舍得辜负?”易少主轻抚面前少年,笑得一脸戏谑。闻言吴小公子恨恨的摁上易少主的伤口,惊才俊逸的易大公子笑意未落就已变成了一脸扭曲,而吴小公子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或许吴府的饮雪楼里将会有一段多彩纷呈(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庭院深深,吴府书房,一灯如豆,吴老御史轻抚紫玉镇尺,回思这几日的风雨,虽是一波三折,最终目的却也堪堪达到。本是想用杀手将祾儿引到相府,再让冯衍趁乱带回祾儿。借谢相之口揭发此事,众人更会对祾儿即是其孙一事深信不疑,如此,祾儿便可光明正大进入吴府,从此再无五皇子。文人大都爱惜羽毛,谁会想到儒雅半生的吴老御史会赔上自己的清誉认回一个假孙?
却不想,自己派出的杀手竟会出现真的杀手,幸而祁王相救。可谁又会想杀祾儿呢?难道有人认出他?虽是如妃久居深宫,行事低调,五皇子也是鲜有人知,但京城高官多如牛毛,难免会有人认识,今日不就险险避过吗?不行,要让祾儿在众人眼下远离京城。对!北征!“冯衍!”吴老狐狸详密的安排着。
命运总是阴差阳错,却又总是走向既定的轨迹……
风,很静,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战,未起,王府里摇曳起猩红。
“皇上一直筹谋对狄戎用兵,只是我们王爷一直忌讳北国疆场,才不得不搁置下来,可王爷这次怎么主动提及?”就连一向洒脱的梅护卫眉间都凝结了隐忧。
“狄戎睿王子和硕王子都忙着挣王位了,哪有心思进攻咱们,原本想着还有几天安生日子,王爷怎么就……”秦大公子惋惜得一本正经,确似只顾自己玩乐,可是手中不断颠倒的折扇出卖了他内心的担忧。
“硕王子前几日甍逝,现在狄戎睿王子一方独大,他虽是腹中草莽,却野心不小,定会南下。我们不得不防。”萧护卫娓娓说道。
“什么?硕王子死了?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的?”秦大公子猛然起身,惊问。
“英护卫下午收到的密保。说是寻得一神医治头风之症,不小心医死了。”萧秦仪似笑非笑。
“什么!”秦大公子比方才更加吃惊,可他惊的重点似乎有点偏颇,“寒儿,你得到消息告诉那个阴损的人都不告诉我!难道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我了吗?”秦朗说着就往英寒身上腻,却见那抹鲜红还未触到蓝色衣带便已被甩出窗外。
“我报告王爷,他在!”我们冰冷英护卫虽是甩出了秦大公子,不过也难得给了他解释。
“我就说嘛,我在我家寒儿心中还是最重要的,”秦大公子又涎着脸赖了上来,“可是王爷真的能放下?毕竟老祁王……”
“王爷!!”秦大公子话已含在舌尖,却被其他几位护卫生生打断,转身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自家王爷,顿时打了两个冷顫,“王……王爷。”
负手而立的少年王爷转身落座,微摇清茗,“内忧外患,不能再等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靖宇近年日渐强盛,狄戎不会此时出兵的,可怜我刚刚得手的‘解语花’,还未一亲芳泽又要去沙场独拥寒衾了,”秦大公子说得一脸委屈,还不忘嘟哝道,“狄戎那么冷,寒儿也不让我抱(这里只是同榻而眠,想歪了的自己面壁去。)……”话音未落,房角的蓝衣少年早已冷冽成了一把寒剑,只是碍于王爷在场不宜出鞘。
“秦大公子你斗鸡走狗也就算了,怎么还寻花问柳了?也不怕英护卫心寒?”梅护卫笑意清浅,美若谪仙,出口的却尽是火上浇油。此时不仅英寒面若玄冰,秦大公子更是悔怒交加。
萧秦仪忍笑说到:“秦护卫是在温柔乡里醉了心智吧,轩云虽并,然狄戎据北,强陈胁南,北齐又盘踞东境,虎视眈眈,此外患也。朝局混乱,结党成风,机构臃肿,藏污纳垢,官员冗余,随波逐流。中饱私囊之流不减,党同伐异之势日胜,此为内忧。所谓强盛,也不过是王爷多年南征北战,东讨西伐,保得四海安宁下的假象罢了。”
“朝廷确是诟病诸多,有日趋衰颓之势,可是却也没有你说的这般严重。”梅凌涯淡淡开口。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萧护卫难得会用此般生硬语气对凌涯说话。
“可是非要我们王爷吗?辰王不也曾疆场杀伐?王爷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将才。”梅护卫似是有些赌气,又似是为自家王爷不平。
“你也说了是将才,将才终究不能为帅。再说辰王,官场浸淫已久,习惯了阴谋诡谲,怕是再难适应金戈铁马。我们王爷虽是不关心朝局,这些年却也极力维护纯臣良将,怎奈朝风如此,大厦将倾,岂是独木可支?何况王爷还……”萧护卫虽有经天纬地之才,鬼神不测之机,可终究还是年轻,多了些指点江山的书生意气,又有这么个无心权谋的王爷,难免会有些愤懑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