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这才如梦初醒,将三人引上楼去。
临到门前,离无障却停住脚步:“我住另一间。”
白昙担忧地盯着他的手:“师兄,你看不见,手上还有伤……”
离无障摇摇头:“小伤而已,不碍事。”
姽鱼儿将小二遣下楼,低声道:“外甥……你身子如今与以前有异,他住另一间,确实比较好。”
“师兄,”白昙却拽住他胳膊,“你身上的咒,可是老魔头下的?”
离无障一怔,自是没有言语,便推门进了房。
白昙哪里还不明白,回身冲进房间,扑在榻上,心头揪成一团。
这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没有能力自保,也无法保护身边的人。
他是一头被巫阎浮牵住锁链的困兽,他不但将把他的爪牙尽数拔去,还要将他信赖之人控制在手里,好将他彻底圈养在兽厩里。
偏偏,那根锁链确然令他挣脱不得。
若是他如此一走了之,离无障身上的咒必定会要了他的命,何况,他们带他离开时,离无障还用了金蝉脱壳术,巫阎浮哪里能饶了他。
他不能走,不能走。
白昙闭上眼,将自己紧紧裹住,一只手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在榻边坐了下来,白昙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把头枕到她头上:“姨母……”
“你这孩子,真是让人好生心疼……”姽鱼儿梳了梳他的长发,“可惜,命不好。愿你来世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当个小公子,被人宠着。”
说着,她握住少年的手,想要看看他的命线,手指触到脉搏处,却不禁愣了一愣,白昙将手缩了回来,闭上双眼:“我的内力,都没了。”
“并非如此……”姽鱼儿摇了摇头,又捏住他手腕摸了一番,“从你脉象来看,你经脉中尚有真气,只是沉如死水,所以你感觉不到。你只是被人以特殊的手法封住了穴位,姨母试试看能不能为你解开。”
白昙坐直身体,点了点头,只觉姽鱼儿将一股真气输入他的脉搏,直冲向他气海之处,几经辗转,足足过了一夜,他气海才一阵激荡,一股内力涌动起来,白昙心下一喜,却又觉姽鱼儿源源不断的将内力输进来,不由一惊,忙想强行阻断,却一时竟无法阻止,到他气海充盈得不能再充盈时,姽鱼儿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无力地瘫倒在榻上。
“姨母!”
“外甥,姨母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你用人骨念珠换来的。姨母的内力你都拿去,你如今娆骨长开了,武功高些,也免得被人欺负。”
白昙将她一把搂住,泪水盈眶,此时,却听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疾步走到窗前,掀开帘子一角,果然瞧见一名白发男子骑马而来。
巫阎浮……
白昙心头狂跳,两下封了自己穴位,摸了摸脉搏,感觉不出内力,他才转身对姽鱼儿道:“姨母,你带离无障走,我去会一会来的人。”
“什么人?”
“你莫要多问,带离无障立刻走便是。”
白昙裹上披风,走到隔壁门前,敲了敲门,却听里边并无动静,心中生出一丝不安,将门一把推开,只见离无障将自己绑在椅子上,似经过一番剧烈挣扎,仰着头,浑身紧绷,显是不堪咒术折磨。
想了想,白昙便知巫阎浮定是靠离无障的咒才这么快寻到这里。
他两三下将绳子解开,扶起他交给姽鱼儿,又想起姽鱼儿没了内力,此时要渡给她也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将二人推到榻上,拿被褥掩住,自己推开了门,打算去楼下探一探情况。
刚朝阶梯往下走了没几步,就见巫阎浮迎面走上楼来。
二人在拐角处打了个照面,巫阎浮凝住脚步,一双狭眸定定盯着他,目光映着烛火,亮得骇人,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昙儿,为师找了你一夜,你要跟离无障跑到哪里去?”
白昙屏住呼吸,攥紧双拳,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巫阎浮将他一把拽进怀里,压在墙上:“以后,不许跟着别人乱跑。”
白昙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唇:“好。”
第55章
“答应得如此干脆, 都不像狼崽子了。”巫阎浮松了口气般笑了一下, 身子晃了一晃, 一手撑住墙面。
白昙这才感觉胸前湿了一片,定睛瞧去。
男子敞开的衣襟内露出的胸膛上分明有几道极深的裂口,鬼藤都断了几根, 像是被野兽抓出来的,并且伤口上沾满了沙子,连肉也陷得都是, 故而没有与以前一样快速愈合, 看上去十分可怖。
白昙心口一紧:“你这是……”
“擂台上被那蛊人抓伤了。”巫阎浮瞧着他的神色,“你关心为师?”
白昙蹙了蹙眉:“我是可惜药血罢了。”
“你就是关心为师。”说罢, 巫阎浮抱起他,走上楼去, 白昙没有挣扎,紧张地指了指左边那间空的屋子, “去那间。”
巫阎浮一脚踹开门,走到榻边,便支撑不住地倒了上去, 将怀里人一并压在榻上。白昙撑起身子, 跳到榻下,勉力将他翻过来,巫阎浮动也不动地躺在榻上,侧着头,一双眼睛半眯的望着他, 似乎很虚弱。
白昙都做好了要与他鱼死网破的准备,哪料到会是这般情形,当下有点不知所措,望了望四周,见桌上放着一壶酒,便取了过来,又拿过油灯,从内衫撕下干净的一块,蹲下来,替巫阎浮清理胸前的抓伤。
他用酒浸透了布,将伤口内沙子一点点弄出来,这本是极疼的,可巫阎浮却只觉像被小猫爪在胸口挠啊挠,挠得他连心尖都酥酥-麻麻。
只是被清理伤口而已,却比受万人仰视还要快活百倍。
巫阎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少年脸庞,烛光映得他凌厉的眉眼也温柔起来,睫羽轻轻颤抖,似一只扑火的飞蛾,闯入到他的禁区里来。
注意到他的视线,白昙将头低得很低,微急的呼吸却泄露了破绽。
“弄好了,你先躺一会。”
他转过身,却被巫阎浮的一只手拽住胳膊,猝不及防地拉回去,歪倒在榻上,被男子半裸的身躯笼罩在身下。一头银丝流泻下来,将烛火遮得斑斑驳驳,暧昧不清,那双蓝眸里闪烁的情愫却清清楚楚。
“昙儿。”
白昙被他看得心里一慌,冷着脸,避开了目光,一只大手抚上他的脸颊,冰凉的掌心透出热意,两根手指捻住他耳垂,不住摩挲。
白昙扭头躲开,一爪挠向他胸口:“不要捏我耳朵!”
“为师偏要。”巫阎浮忍俊不禁,只想低头咬上一口,奈何脸上戴着面具,实在不便,一把抓住他手腕,“小狼崽子,没了武功还这么凶,你哪来的底气?若不是为师疼你,哪能容你这般刁蛮?”
白昙心中一恼,就想反驳,想起离无障的情况,缓了缓语气:“你哪里疼我?分明……就是想养个宠物罢了。”
这一声落在巫阎浮耳里只觉有若娇嗔,他忍不住一手遮住他眼睛,取下面具,由浅入深地吻了他一番,白昙哪经得住这么着,当下被吻得七荤八素,气喘连连,耳根都红透。
因尝过风月滋味,便连身子也一阵燥热,沁出媚香的汗水来。
白昙生怕他闻着味起了兴致,连忙胡乱挣扎。
巫阎浮已是情动,喘了口气,唇舌撤出时,舌尖带出一缕银丝。
“谁会忍得宠物把自己挫骨扬灰了,还容他对自己乱抓乱挠,嗯?”
白昙胸口发颤,他虽对这人的冷血了解得足够透彻,此时被他如此温柔以待,心底竟似从死灰里燃起一星余烬。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不是无眼刀剑,而是柔情蜜语,既是软刑,亦是毒药,能轻易致命。
可惜,这天下至毒,他无命消受。
“师尊,你若真心疼昙儿,就答应昙儿一件事可好?”
巫阎浮听他向对自己撒娇,不由心头暗涌,将面具重新掩上:“何事?”
白昙咽了口唾沫:“离无障的咒,是你的下得罢?”
巫阎浮眼神一沉,已明白他要说什么:“不错。他背叛为师,为师自然要罚他。”
“你能不能……饶了他?”
巫阎浮眯起眼睛,沉默了足足半晌,箍紧他腰肢,一字一句道:“既然昙儿开了口,为师就饶他一回,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为师要将他逐出师门,任他自生自灭,你与他老死不得往来。”
“此话当真?”白昙未料到他竟会答应,心里只觉不可置信。
“那取决于你。”巫阎浮一哂,“为师与你还有四十八势没练呢。”
白昙脸上一臊,急问:“那……师尊能否解了他的咒?”
巫阎浮面露不悦:“昙儿一心念着别人,把为师置于何地啊?”
白昙一时语塞,这话满满酸味,哪里是为师之人,活似个冷宫怨妃。
“那……便等明早。”
“好,你说的,明早。”巫阎浮一伸手弹灭烛火,将床帘放下来,低低感叹,“春宵苦短,帐中时光,得好好珍惜才是。”
白昙一听这话,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便想逃下榻去,被巫阎浮堵在榻尾,又从他手臂往外钻,巫阎浮像逮只小狐狸一样,好容易把人抓回怀里,一亲白昙便吓得一缩,再亲又缩,整个人又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