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施大哥……”
凝望着自己眼前憔悴不已的施南钺,沈奕瑾忍着心底酸涩,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是安慰,同样亦是感激。
施南钺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沈奕瑾,见到他的笑容,不禁喜上眉梢,再一次抱住沈奕瑾,然后将头埋在他的肩胛,遮住了自己通红的眼眶,哑着声说道:“谢谢你能熬过来,小瑾,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被施南钺拥抱着,沈奕瑾闻着鼻尖自己熟悉无比的气味,觉得安心无比的同时,也觉得庆幸无比。
沈奕瑾虽然一直昏迷着无法醒来,但其实还有些许意识的,他知道自己好几次都险些熬不过去,是因为有施南钺一次又一次的呼唤,他才能够忍住痛苦,顽强地挺下来。
站在一旁,三名御医互相对视了一眼,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还要再给沈奕瑾诊一下脉的,可眼前的这一幕,他们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
安静地等了许久,他们见施南钺依旧没有要放开沈奕瑾的模样,到底还是上前一步,出言提醒道:“将军,请允许我们再给沈公子诊一诊脉。”
闻言,施南钺才终于舍得松开了沈奕瑾,又腾出位置让他们上来给沈奕瑾做检查。
事实上,只要沈奕瑾能够退烧醒来,就基本没有大问题了,剩下的就是开一些温补的药方给他调理身体罢了,这些他们最是在行,并且施南钺也不差补药。
至于沈奕瑾脖颈处的那道伤口,也只需要用药好好包扎,不去碰水,小半个月便可结痂,再辅以宫里去疤的药膏涂抹,便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检查完,三名御医又在将军府里多留了两日,在确定沈奕瑾彻底无碍后,便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是奉命前来替沈奕瑾诊治,倘若救不回沈奕瑾,他们也要受到牵连,恐怕乌纱不保。
但幸好,幸好,沈奕瑾救回来了。
离开前,林御医给沈奕瑾留下了几张药方,又一一叮嘱了注意事项和用法后,便和其他两名御医告辞离开了。
他们还要回宫里去复命,不能再耽搁。
—
因为掉入湖中,在寒冬腊月泡了冰水,使得沈奕瑾的身子越发虚弱,尽管经过几日调养,已经好了不少,但他却还是会轻微咳嗽,脸色也一直苍白如纸。
施南钺看着很是心疼,却又没有办法,只好吩咐了杨伯一顿一顿给他炖补品,希望能够养一些回来。
同时,也不让沈奕瑾下床,仅让他卧床休养。
沈奕瑾虽然很想从床上起来,回去国子监继续上课,但他知道自己的身子确实还很虚弱,因此便并不反驳,乖乖地在府里休养,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
所幸施南钺最近比较空闲,上完早朝便可回来,可以陪着他,因此他倒不会觉得无趣。
被这么养了将近一个月,沈奕瑾的脸色确实红润了一些,施南钺看了,有些满意,于是终于允许他能够到花园里走动走动了。
恰好这一日,天气极好。
舒舒服服地在花园里晒了一会儿太阳,沈奕瑾有些懒懒洋洋的,甚至有些昏昏欲睡,施南钺坐在他身旁,见状,不由轻笑一声,又示意侯在一旁的杨伯回屋去拿一条毯子过来。
杨伯拿完毯子回来时,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看到他,施南钺立即便敛起了嘴角的笑意,沉下了脸,但也没有忘了礼数,起身行礼道:“三王爷。”须臾,他又问道:“您今日登门,是有何事?”
闻言,赵琅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用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施南钺。
施南钺动作温柔地将毯子给沈奕瑾盖上,然后抬起头回望他,神色淡淡,没了从前待他的温和。
赵琅看着面无表情的施南钺,嘴角下撇,觉得很是委屈,他本就不是故意的,当时就是一气之下,想要给沈奕瑾一个教训所以没救他,他哪里知道,沈奕瑾会受伤还险些丢了性命。
何况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受到惩罚了,不仅被皇兄罚闭门思过,还被罚抄经书,抄的手都要断了。
从来小大,皇兄都一直宠着他,从来不曾惩罚过他的。
看着赵琅的神色,施南钺轻叹了一声,然后偏过头吩咐了杨伯几句,便转身朝不远处荷塘走过去,期间又回头看了一眼赵琅,示意他跟上。
赵琅犹豫了一会儿,又扫了一眼卷缩在躺椅上的沈奕瑾,看到他脖颈的伤以及苍白的脸色,想到自己险些害死对方,心里终于涌起些许愧疚,他垂下眼眸,乖乖走向施南钺,鼓起勇气道:“钺大哥,我、我今日是来道歉的……”
他深深鞠了个躬,而后低下头,豁出去一般地开口道:“对不起,我那时候真的是气坏了,不是故意的——”
施南钺听了话,没有任何惊讶,仅是静静地望着他,半晌,淡淡说道:“三王爷,你伤害的人,并非是微臣,而是小瑾,你该向他道歉。”
赵琅蹙起眉:“可是,我……”
“三王爷!”出言打断他的话,施南钺很是失望,他厉声道:“您心里大概还是觉得委屈吧,会来道歉,也不过是因为陛下的要求,微臣说得可对?”
猛地抬起头,赵琅不可置信道:“钺大哥,你和皇兄,你们从来都没有这么对过我!”
抬手揉了一下眼睛,他红着眼眶,梗着脖子继续道:“我就是错了,但也不是故意的,明明是沈奕瑾先有错的,是他、他仗着自己的学识,不把人放在眼里,国子监里的学生都这么说的,如果不是他的问题,大家为何要造谣污蔑他?”
“而且,而且之前跟我比试的时候,他还作弊了,我不过是想要惩罚他一下,哪里知道,他、他会这样。”
赵琅一连被两个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人教训,心里难过到不行,然后便忘了自己来这里本来的目的,气呼呼再一次拿出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跟施南钺理论了起来。
可实际上,那日在河边看到何方和何圆出现,又经过了这一个月的闭门思过,赵琅已然发现不对,隐约察觉到自己是被人利用了,可这会儿被施南钺一刺激,就又不管不顾起来。
他本就是个被宠大的孩子,从来没有受过半点委屈,所有人都将他捧得高高的,好言好语地哄着,不敢得罪他,所以养成了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根本受不得半点责骂。
眼见赵琅理直气壮的模样,施南钺真的愤怒到不行,但因着他的身份,他无法动手,只能拼命忍下怒气,他转开脸,语气冰冷道:“三王爷你走吧,微臣的府邸太小,实在容不下您。”
“钺大哥?”
赵琅瞪圆眼睛,满脸惊慌,本来一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他胡乱擦了下脸,难过地看了一眼施南钺,见他不理自己,完全是一副冰冷无情的模样,终于不再停留,转身就跑了。
看赵琅离去,施南钺敛起怒意,眯了下眼,对一直藏在暗处的何方和何圆吩咐道:“你们速速跟上去,务必保护好三王爷。”
倘若他所料的没有错,那么这一切,最终针对的都只是他一个人,而如今,那个藏在幕后之人,也该是时候要出手了。
他倒要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第70章
何方和何圆追着赵琅离开后, 沈奕瑾就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里毫无睡意。
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沈奕瑾起身走到施南钺身边,跟他并肩一起看了会儿此时结了冰的荷塘, 须臾, 开口问道:“施大哥, 你为何要故意激怒三王爷, 气走他?”
说话时, 他一直注视着施南钺,且微微皱着眉, 神情有些凝重,也有些疑惑。
沈奕瑾并不是真的睡着了, 只是因为被太阳晒得太舒服, 在闭目养神罢了,因此方才施南钺和赵琅的对话,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自然也听得出来, 施南钺是故意说重话,去激怒赵琅。
抬手摸了摸沈奕瑾的头,施南钺转过头, 对他浅浅地笑了下,说道:“原因的话,小瑾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这个回答直接印证了沈奕瑾的猜想,他听完, 不由抬眸看了施南钺半晌,又紧紧蹙起了眉,担心道:“可是,用三王爷来引出幕后之人,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些?那幕后之人,本就准备要杀他了,这般将计就计,会不会弄巧成拙?”
若是赵琅真的因为这个方法出了什么事,赵寅和施南钺之间,定然再无法像往昔那样相处了。
明白沈奕瑾在担心什么,施南钺轻轻捏了下他的脸颊,对他微微一笑,之后又牵住他的手,温声安抚他道:“不会有事的,何圆和何方已经追上去保护小琅了,他们二人的身手与赫章和正青不相上下,再加上小琅他自己也是会武,足以全身而退了。”
说着,他停了会儿,斟酌片刻又继续道:“何况如果诱饵不是小琅,恐怕还无法将幕后之人引出来,他的目标既然是在我,目的必然是为了要挑动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让我与陛下之间生出间隙,或者,借此机会,置我于死地。”
“而若要挑拨我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就是对小琅下手,小琅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弟弟,亦是三王爷,一旦小琅从我府里出去后出了事,又有他先前害你入水的事情在前,朝中众人的目光,一定都会集中在我身上,怀疑是我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