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湮濑的攻击几乎都被他用灵力躲过,少有的近身也只能割到他衣物。与他比较我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非理智下的杀招毫无章法却破绽百出,不出百招我早是片体鳞伤。
我单膝蹲跪在地上喘息不断,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我全部的精力。已经到极限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
湮濑站着离我不远,他似有唾弃的叹气理着外袍,责备着:“年少任性该有个限度,不可任意妄为。”
宣泄完一切情绪,继震惊、愤怒、大悲殆尽后仅剩的是一片平静。“湮濑,你要我命不难,只是切记别留活口。不然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湮濑不屑的踹我几脚,嗤鼻道:“黄毛小子,临终嘴倒挺硬的。”
我冷笑道:“苏休然的儿子从来不会做丢老爹脸的事。哪像有些人,打不过就会欺负小辈。”话音刚落,一道灵术直击我腹部,五脏如被人拧住扭过一般,浓厚的血腥气在我口中漫散开。
湮濑怒目圆睁,与之前平和冷静相比,反而让人不那么害怕。
发怒的时候,无论人还是神都会失去判断力,而我想要留命的唯一机会,就只有当他恼怒时,找生存的就机会。
“既然你说我欺凌小辈,我又怎可却之不恭呢?”
随话而来的又是一轮凌虐,连番的痛楚几乎麻痹我的痛神经,除了胃液血水翻江倒海的往喉口涌,我已无太大知觉。我抱膝像是因痛左右摇晃,不过是为躲开致命要害。对于长久依赖灵力的他,始终没发现,久之他仿佛倦累地停下攻势,冷冷道:“小子,我看你还嘴硬。”
我强闭着双唇,沉默淡然的望着他,兴许与他凌人之势相比,我的淡漠更令人寒颤。与我对视的刹那我闻得极细小的吸气声,遂而他默声片刻,只道:“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当践行礼罢。”随响指而来的是三个兽人,寻声打量许久我怒然睁眼,可不是年少对我不敬的几人。
“三个人渣,居然还有人救。”我闷哼吃痛。
带头人夹着挑衅意味的微笑到:“可别把战神给踢死了,当年我们哥三人没享受到,真真是遗憾了多年呢。”
“那你们好好伺候着就是。”认定我没反抗能力的湮濑转身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头皮本已被内脏搅到痛的发麻,他们再重力道拉我头发,我亦无太大感觉。湮濑一离开我便无所顾忌,我抬头扫了眼他们,嘴角不自觉划出弧度。当年我年少弱到不能给他们个结果,终是借了婉娘的手,今日我就连当年的耻辱一共还尽。
被我直勾勾盯着发毛,拉着我长发的一人颤巍开口:“老大,这小子是不是傻啦?这时候还能笑的出。”
张口险些被血水呛住,我猛咳数声,淡笑道:“想我当年是蠢钝于此,才会中计下落凡尘。同样的错湮濑竟也会犯同样的错,都以为这伤便可使我毫无反抗之力了。”生命向来脆弱,倏然瞬得一条命就去了,快到无法立即反应。血如雨疾下,像是在印证生命的存在与逝去。
“你……”话语不及刀锋疾,烟一刀而下丝毫没留生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烟弹去衣摆上的血渍,垂眼斜睨了眼瘫坐在地上惊吓的木鸡,顺手就是个封灵术。
我踉跄的爬起方察觉自己已是失血过多,但凡灵咒拂过处外伤见好,已经身虚无力。
“不给他一刀?”我淡漠地开口,像是剖尸般巡视一番微颤的兽人。
烟耸肩莞尔道:“想必你乐意亲力亲为。”
我话不多说,不过下手的刹那与他话音是同时而落一时即止。
烟也不正眼一瞧,就在腥气扑进鼻息瞬间,畅快傲笑拍手道:“不愧是踩着他人尸体活下来的,真是能力不逊。落魄到这地步,还能如此迅速的取人性命,苏璃瞧你杀人确实享受。”
习惯他另类的夸奖,我呵呵一笑:“杀生可从来都不是表演,再说没几人愿意受那苦人的训练。死人堆里爬过的,怎么洗都有骨子腐坏味。”利索收回匕首置于腰间,我似强盗般搜挂着已断气兽人身上的值钱物。再拽下算是能穿的衣物换上,谋划着之后的行动。
烟俨然而笑,话里有话:“你姑且去镜月避一避,有六皇子护着肯定出不了岔子。”
“数面之缘算什么交情。”大致整完衣袍,细瞧有些破却没华服显得张扬。
烟话上依旧不饶,遂道:“脸不遮去,做一切都是徒劳。”
找破布代细软打包起有用物,我正色道:“我只是好意为之,省的山野强盗惦记到时丢了小命。”
他颜色微变,小声谨慎开口:“不怕湮濑追杀你?”
“他本就没杀我的意思,不过是给个警醒罢了。”湮濑有着黑玉所有的记忆,我的能力有几分摸得自是一清二楚。如此还会放那三个兽人进来,明说就是给我脱逃机会。
烟赞同的点点头,且说:“你父亲的灵力,人人羡艳。他比谁都清楚,只有你可能有机会找到尸体。就冲他对灵权的渴望,他也舍不得现在要你的性命。”
“缓住他手腕的方法,暂且也只有听命行事了。”收拾完包袱,我抓起烟的臂膀借他力开封结界。
冷风猛地扫过,一时不适我忙着裹紧外跑。结界内气候似春将入夏般温暖宜人,凸显得现实是愈发寒。我顿然抖了数下,趁烟观察四周,我稍运灵在体内走了个小周天,方发现受的伤要比想象中重得多,仅外伤治愈根本不见效。
“周遭情形看来,湮濑是早离去了。”他转身瞧我一眼,神情即刻微蹙伸手便是搭我命脉。“伤得很重,你还是先回神武疗伤的好。”
拍开他的手,我勉强咧嘴笑道:“死不了,我到镜月后再自行调理也不迟。”
“万一路上有个闪失。”
“不碍事,几个毛贼伤不了我。你回去帮我照顾好那几个就是。”我摆手说罢就走,省得他叨嗑。
往镜月的路颇为崎岖,我走每一步都颇为艰难,行路间捡到的长树枝借力帮了我一把。刚进镜月不久午夜时分下起了雨,不大却淅淅沥沥如牛毛般。我踉跄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前行,眼瞧着不远处的庄子仍有光亮,愈行愈近眼瞧只有数百步的路,终不支倒地。脑识半清醒地躺在雨中,雨势越下越大已有倾盆之态。顺肌理滑下的雨水,渐渐带走我仅有的体温。
昏迷了不知多久,耳边雨水匝地声起伏作响,我微睁双眸忽瞧有油纸伞撑在上方。在被拽起的瞬息间我发现是个少年,不过是太累只大概看到个轮廓。少年体格比我要小,背着我行路略艰难。好在他似就住村口的有火光的屋子,没多久我感觉到自己已然在瓦壁内。
换做过去被人近身扒衣,这少年早是命奔黄泉,眼下亦观察环境都无力。被换上干衣瞬间,我忽觉脸上有水珠滴落,与雨水的冰冷不同,它是温热的。泪水的温度窜得很快,转眼已遍布全身,躺在床上我忽冷忽热,只是再热也没出汗的黏腻感。
昏睡良久,我方回过神定定的瞧着房顶。耳边传来吱呀开门身,我微侧头而望。
“你终于醒了,在你烧退前我都一直怕你撑不过。”说话的老先生头发半白,一身郎中打扮。他手背搭我额头片刻,又替我把脉道:“烧退的是差不多了,脉象亦趋于平稳。年轻人你真是命大,若再晚一个时辰恐怕……”
我虚弱地开口:“这里是哪里?”
“李家村。”回答我的是个年迈的老妇人,瞧来十分俭朴,她一脸慈霭道:“这是我老伴,救你的是镇上唯一的大夫。”
我环视一圈,不见救我的少年,心下以为是累坏了,没做他想。
“你先把药喝下,再休息阵子。明早应该能起身稍许走动了。”老先生扶起我灌下汤药,再仔细地扶我躺下。
李婆婆推窗瞧着雨仍在下,眸中不禁透露出忧伤。
“郭大夫,今晚你就别推脱先住下,等明早雨势下在回去。这半夜行路很危险。”李老伯走到窗边关上窗拉扯着妻子离开。
郭老伯闻言有些犹豫,终是答应下。
刚服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又犯困的迷糊睡去。睡梦中闻得一声叹息,冷风拂过,顿然清醒不少。郭老伯站在窗边,山雨之势减缓不少,只是天仍旧暗得可怕。
利用熟睡的半个时辰灵力走过两个小周天,人精爽不少,我淡然开口:“是不是救我的少年出了什么事?”
没料到我会醒来,老先生略诧异回头,道:“怎么就醒了,伤病还需多休息才行。”
“睡不着想起来走走,反正这伤也不碍事。”我起身随意披了披外袍,没来得及下地就被阻止了。
老先生愁色疾道:“李家孙儿用清白才换来你的命,你不可随意糟蹋啊。”
清白?我一时不懂,遂开口:“既是孙儿何故用清白?”
老先生欲言又止,他思虑片刻重重叹息道:“也罢,李家老夫妻老实必然是不会告诉你的。镇上有一户人家姓凌,仗着在朝中有亲戚当大官、表姐又是皇帝的爱妃,整天在镇上欺男霸女的。平日里大家都很注意,凡事家里长相好的无论男女,都是避着走的。这姓凌的小子母亲病了,都是我出诊在诊治。昨晚刚巧他母亲又犯病,我正在诊疗时,李家孙儿就赶到凌府哭着求我来救你。这不就被凌峰逮个正着,凌峰当时就要求,小儿留下来陪他,才肯放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