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上四处漂浮着祈福灯,似若河莲拥簇盛开。河边人很多,多数是姑娘小姐家争着放河灯求情郎,亦有不少风雅之士借此景抒情一番。寻思禅生怕与我被人群冲散,环着我臂膀的手不禁加了些力。
“你若也想放一盏许愿,我们去桥对岸买就是。”我宠溺的开口,心下却拔凉的。也许我能陪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要能使他高兴便好。
他微点头刚牵起我手,赶忙开口:“怎么手这么冷,是天寒着凉了吗”
“早起穿得少,忙起来也就忘加衣服了。”我淡笑拉他过桥,他到是顺从任由我带着。
人流太多,我担心寻思禅会不小心被挤下桥,左右顾盼。只是瞬得一瞥,刚巧看到边城西方的一处森林闪现辉光。刚巧有人群迎面而来,冲散了我与寻思禅,待我回头已见他被人流涌到了对岸。
“去找他,还是……”烟淡淡的开口询问,自开始他就已带面具在我身旁,只是人多大家又都带着面具,寻思禅始终没发现。
“找不到我他会回去的,何况我让顾常发在附近跟着,想必他不会遇到危险。与其之后找借口离开,不如……”想起刚答应陪他放河灯许愿,转眼就成遗憾,不免有些伤感。叹息道:“也罢,我们走吧。”
烟微蹙眉看我一眼,缓言道:“我刚从皇城出来,苏兮月和影一切安好。”
我兀自点头,皆安好便可我于此外也无他挂念,婉娘和烟自会保护自己,我亦不用心忧。我与烟顺着人流而行,直至远离夜市在城内偏远角落方停步。月河边两旁已是民居居多,往来零星路人多是赶路归家,鲜少有人顾盼左右留心周边人事。
我们静静坐在河边石阶上,月色下河面波光粼粼,偶见花灯晃漾而过搁浅在菖蒲内。与其说我们是在商讨计划,不如说是我需要静心。烟无言在我身旁,两掌撑地斜身望着天朗夜空。
“黑玉的事其实我曾有所而闻,那是我派密探潜伏在神族时传回的。只是由于过于离谱加之神族众神多数不知,当时只当是谣传罢了。如今看来是我不够谨慎。”烟顿了顿,淡淡的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今的黑玉是湮濑,曾经的那个又是谁?此外你父亲消失的蹊跷,他的尸身又被藏在哪里?”
我讥嘲笑道:“前面的问题你我心知肚明,我这做儿子的当年却是个睁眼瞎子。尸身藏在哪,恐怕没人知道包括我那个做魔族之王的姑姑,我能确定的是,必然是在这片土地上,不然湮濑没空如斯大费周章跑下来。他出现却不杀我的可能性只有一点,多半我的命是关键。”
烟淡然一哂,对我与婉清纱的关系毫无讶异。“这番话倒是让我放心,既与你有关,想来不会急着取你性命。”
“今晚前去查探,你我小心些便是。”我松快开口,心却慌得隐隐忧虑,感觉不会那么顺利。
他朝我后背一拍,万事皆在不言之中。既下定决心,我们不在迟疑耽搁时间,趁城门还未下钥前赶出城门,刚巧今日是巨虎当值,瞧我出城没多问片语直接放行。
和城内相比城外显然冷清很多,本就少有几户猎农居住,前些日子瞧着要打仗,都迁回城内居住去了。我们路过数个村庄,一路黑灯瞎火的,又时逢天气寒凉,冷寂的煞是渗人。鲜有野狼对月嚎,映衬得周遭愈发凄凉。
我们沿路寻踪迹前行,在林子里越走越深,待回头早不见边城楼的影子。
烟启灵寻觅瞬息,警惕地说:“似乎快到了。”
我倒没他那般警戒,随性的笑道:“四处不见有生灵的迹象,都知道可能会有恶战躲起了。”
“你笑的倒是轻松,真有恶战我只管开溜便是。本就不是冲我来的,想必对我不会穷追猛打。”烟抽出绑在腰带上的长烟杆,干脆抽烟解闷。
“说我轻松可比不上你如斯有闲情,我们可是被困在阵中。你就不打算想想解开的法子么。”
他闻言爽朗大笑,找了块干净的原石干脆坐着。
我明白他意思,客人在主人家花园逛的迷路,时间一长主人家自然会派人来接。与其乱了心思瞎转悠,不如安安心心等人来。浪费精力的功夫不值得去做。
“似乎过去有半时辰的,湮濑那老头子也够慢的。”一杆烟抽尽,任不见有人来,烟略微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总不见得,老头趁我们关在这时,在神武内屠杀吧?嘁!真卑鄙。”
我啐道:“自言自语的,你有时间乱说,不如抬头看看。”
在他眼前打个响指,指着他前方不远处的西南方向。
“老夫适才遇到些麻烦事,来的晚了些,不知两位年轻人可还满意此番招待?”黑玉淡笑着开口,眉眼间透露着一股子凌厉的光芒。
我摊手四处打量,不满地说:“无椅无桌、无茶无酒,甚至连遮风避雨的瓦房都没瞧着。真是失了礼数的招待。”
“说的不错。”烟说罢拿起烟杆子晃荡,佯嗔怪道:“连消磨时间的草烟都得客人家自己带。”
我哑然烟疯魔的样子,不自禁冲他翻了个白眼,转眼正色问:“就不知什么事这般重要,需要让主人家临时下帖,百忙中匆匆赶来。”
湮濑颇感兴趣的挑眉打量着我们俩,嘴角忽露慈霭道:“苏璃,你打算如许口气同我讲话吗?我虽与你无血脉之情,也算是相处过几年,我始终都当你是半个儿子看待。”
“虎毒不食子,没人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甚至置他于死地的。”我讥讽的开口,眼神冷冽的对视于他。
他和颜悦色道:“子不教父之过,孩子不懂事欠教训,总不能纵的。”
“别他妈说的苏璃真是你带大一样的。”烟咂嘴一脸不屑,同时一道灵光朝湮濑直去。
湮濑丝毫没抵挡的意思,直愣愣站着任由暗球超自己砸。我未及细想,他已被烟暗球束缚,周遭顿时一片黑暗。我与烟互看一眼,只是刹那的眼神交汇已了然对方的想法。我们同时出手,未料刚跨步双双被同样的黑雾包围。不好!心下一惊,全然进入战斗的状态。
“勿需慌乱,我不过是支开他,叽喳得着实烦。我怕烦躁一时出手伤到他,到时反而不好收场。”湮濑声音传来,黑雾中仿佛无处不在他的身影,只觉身前似有宽袖拂过带起的风动,转眼黑雾散尽。
第24章 镜月续缘
湮濑离我的距离不过两三尺远,我完全在他猎杀范围内。既躲不掉我只得兵行险招与他僵持,他饶有性味的凝视着我,我亦回敬他,肃静的对视仿佛时间都停止不前。我终能体会到婉娘对他的恐惧,被他烟灰色眸子直盯着的压迫,早逼得我冷汗沁出,手握匕首的掌心更是黏腻的。
他颇具意味的笑道:“迷魇那侍宠果然不靠谱,连你灵力有所恢复我也刚才看出。”
“你设下的咒术,并非他自己可解,更别提故意瞒之。”
闻我有开脱之意,他挑眉着开口:“当初送你果是不错,你很是上心他。”
我不动声色,说:“既是送来的礼物,我没糟蹋的道理。”
“寻思禅,我倒是好奇了。究竟是怎般的人物,竟然让迷魇和你都如此护着。”他笑的依旧很和蔼,我却分明在这慈态下抓住冷血的一面。
不明他意图为何,我干脆沉默的等他开口。果不其然,他只抿嘴片刻开口:“也罢,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我找你不过想问下,你可知你父亲尸身在何处?”话未毕,他神色已寒彻。
我心中一震,装似无事笑道:“最关心这问题的无非是我当儿子的,若我知道又何必在人界瞎转悠,早去上坟孝敬了不是。”
“果真不知?”湮濑似有怀疑的问道,遂而手上辉光乍起。
深知灵力悬殊差距,我干脆放弃抵抗陪笑道:“当真不知,还是你刚才说起,我才知道我父亲尸身可能在人界。”
湮濑垂目无言考虑半晌,仅喃喃:“那留你何用。”
我闻此言深深一震,眼瞧着他周身戾气骤然而起。
“若不留我,你一样找不到我父亲的尸体。”我向后退步,只是数步便无路可退。
湮濑面色方始起就阴沉如铁,手上的灵力不减反增。垂目间仅是一瞟已然明白我想法,嘴角倏地抹出一丝笑意,与神色有着截然差距,诡异之色如周遭暗夜无月色的结界同令人恐惧。
“留你是我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既然亦不知,我又何须再有所顾忌。与其留下你这祸患,不如以绝后患来的更实际。”他嘴边始终挂有笑意,却在笑容下有着阴谋与算计。他顿语片刻,道:“难道你不好奇,当年对你关怀备至的黑玉究竟是谁?”
真相的残酷,往往超脱人想象,多数情况逃避的要比面对的多太多。黑玉是谁众人心中其实早有定数,不过是怕伤痛没人会去提及。我瞪着他一语不发,面色必如土灰般难堪。
他似乎乐于看他人阴沉且绝望的神色,神色满是欣喜地开口:“或是说,你根本知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即刻驳回,激动地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失常正中他下怀,更起了推波助澜的效果。他欢喜地启口:“难得我有兴趣让一个人死的明白。世间八界能打散我元灵占我躯体的就只有一个人,只可能有一个人,那便是你的父亲。很可惜,他下手不够狠,终是让我元神复苏夺回身体。更确切的说,他有个蠢极了的儿子。在他与我抗衡灵力不支时,一招逼散他对我的禁咒。说来,我要多谢你,若非你的帮助,我可能还被他控制着。”他满色尽是喜悦,像是冷血刽子手般斩断我鲜少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