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相确实添了新宅,可是……可是那是本相的家事,我养多少伶人歌姬与社稷何干?”庞龙说得有些结巴,他捏着拳怒火中烧。
“相爷说的不错。”周定保瞧庞龙那模样,欣然应口,随之又不怀好意的笑道:“本来府上养几个伶人歌姬是小事,众大臣哪个家里没一两个的。我们也为社稷忙惯了,平日里供己放松,家宴上拿来献技都不算什么。只是相爷家的可不是普通清倌或舞姬馆买来的,大多数可都是夺□□女当街抢人来的。这难道和社稷无关吗?”
周定保的话愈说愈响,话语也越来越严厉,他不止是震慑住了庞龙,更让庞龙略怕的向后退了步。不过他终究是老臣,侍奉了三朝,大场面也见多了。很快庞龙站稳了阵脚,恶狠狠道:“周大人,你知道污蔑本相该当何罪?”
“庞相爷连皇上都没发话呢,你还打算自己给周大人治罪不成?”康福信素来爱见缝插针,见到机会自然好好把握住了。
“康大人说的极是。再说了,如若我是污蔑了庞相爷,我甘愿领罪。只怕今日我说的,庞相爷还治不了我。如果各位不相信,我可以把证人一一找来,大家对峙如何?庞相爷亏得你搜罗了这么多,我最近可真是忙坏了。”带着讥嘲的口吻,周定保公然挑衅庞龙。
眼见庞龙有些气节,我赶忙出来解围,毕竟有人扮演黑脸就得有人演白脸。
“我想其中必有误会,不如还是再多彻查一下,探听虚实在做打算。皇上你看着可好?”我一脸和悦的开口,紧接又将他一军:“不过相爷的伶人和歌姬确实太多了,又特意添了府宅,这可是笔大数目啊。难免有人以为相爷你是贪污纳贿所得。再说人数众多难免会有错得的,我看那些人能散的还是散了吧。”
“启禀皇上,庞相爷的新宅邸,原始我表叔的物业。只是相爷说急要一间大宅邸,所以暂时借去。地契还在我表叔手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这是刑部的一个小官,我不记得名字,却有些印象。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庞龙这回可是损失的不止是夫人。少了美人不说,还丢了钱财。周定保和纪非明早就预备坑他一笔,只是没料到一口气坑那么多。
“庞爱卿,皇叔说的是啊。平日你担心社稷,忙里忙外。朕看也没那么多闲情去对付众人,不如留一两个在府里便是,至于其他的都遣返回家吧。还有那宅邸,总不能霸着人家的不还吧。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是我这神武国君亏欠大臣呢,如若庞卿家想要个府宅,我赐你一座便是。”苏兮月巍然而坐,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见庞龙没反驳,又说道:“至于今日之事,庞爱卿也知错了,再者这都是手下办的事,卿家也未必之事,我看也就不罚了。”
庞龙本就理亏,自然是无法拒绝,他怒目圆睁的瞪着纪非明和周定保,我还真怕他就这么气死。
“皇上英明,臣回去就先办这事。”庞龙的话像是从嘴里挤出来似的,身体是不住的气得颤抖。
朝后这件事成了众臣乐在其中的话题,不少人为之叫好。刚才纪非明几人一人接一人,让庞龙也勃口大骂的余地都不给,结果只能让他吃了这个哑巴亏。纪非明这一本参的,使得本还糊涂的官都摸出了眉目,不少本就被庞龙看不上眼的官,纷纷倒向皇帝这边。
“昨日想必相爷一定睡得不好。”康福信调侃道,一脸正经。
“那是,亏了这么大一笔,他哪能不失眠。”纪非明品着池羽沏的茶,冷笑的说道。
周定保本执着手托脸思考,闻言淡淡的说道:“哎,但愿庞相爷能想得通,怎么说这才是个开始而已。”他的话语中我是没听出半丝怜悯,反倒是多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周大人这话可别让庞相爷知道了,我怕他会气结而亡。”
“王爷直呼我名字便是,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多生疏。”周定保礼貌的朝我拱揖,笑道。
“定保兄说的是。”我浅笑点头,转眼间脸色变得严肃,“纪非明,我昨天介绍给你的那人如何?”
纪非明闻言一愣,随即张嘴道:“还算不错,我看过他的证据都是真的。”
“怎么?庞龙又犯了错事了?几位卿家。”苏兮月处理完政事刚巧出现,他一进屋那几人便立刻起身拱揖。“快起来,现在不是在朝上。苏王爷把你们当朋友,私下就不必对我行君臣礼了。”
按例道谢完,纪非明最先开口:“皇上,根据谭习玉出示的证据来看,这庞龙可是罪大滔天啊。他不仅是结党隐私、贪污受贿,还大肆卖官。这还不算最严重的,他寿宴那日大家也都看见了,他与翔云使节交往甚密。不过说来也怪,那为难王爷的使节,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纪非明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我眼,我只回了他个天真无邪的笑。
“你是说庞龙勾结他人,要叛国?”苏兮月脸色沉了下来,森冷的开口。
苏兮月再不喜当皇帝,他也容不得别人打神武的主意,这是他先祖打下来的天下,又岂能让他人夺取。
“臣不敢说。”纪非明恭敬的开口。
周定保闻言脸色也变得阴沉,他惶恐的开口:“皇上,臣听闻庞相爷现在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我眯起双眼问道。
“当年被德妃害死的二皇子。”
“荒唐,我哥当年早夭,是众人皆知的事。怎么可能还活着。”苏兮月微带怒意的拍桌,低吼道。
脑海突然闪出池羽的容貌,我不由得大惊。此时正好池羽进来,我的脸色不由的惨白,幸好其他人都关注在其他事上没注意到。池羽是来通报影找我之事,我自然知道影是何事找我,在苏兮月耳畔说了数句,我就急匆匆的离开。
我没让池羽跟着,影将我约到荒废很久的院落,脸色极其难看。萦绕我数日的问题,在见到影的神色后已经豁然开朗,“怎么样?”
“池羽,”影有所犹豫,深呼数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他是苏兮月的哥哥,当年瑞妃见德妃种种作为,深知德妃会下手对付她孩子。所以在池羽一出生就让心腹嬷嬷送出了宫,原本是打算之后接回的,谁料照料池羽的老夫妇死的早。之后被一独身老人抚养长大,直到前阵子有人将他抓去,把老人打死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能肯定他的身份吗?”如果是真的,池羽就不得不死了。我阴冷的想到,却又另一股念头产生,我不愿意杀他。
影一阵沉默,随即断然点头道:“我翻了宫中记案,找到了当年服侍瑞妃的那位嬷嬷,还有当年接生的喜婆及服侍过瑞妃的侍女。她们清楚的记得二皇子身上有个梅花的胎记,是在左肩下方,当然瑞妃当时因为要替换孩子,所以没有记载在记档上。”
他的话让我确实记起些事,庞龙寿宴的那一晚,我确确实实看到那胎记了。还有……手镯!我惊异的想起那眼熟的镯子。那是池羽在我这做事后的事情,一次他向我要了三日时间,说要回去祭拜养父,回来时多了只镯子。当时我没多想只是觉得眼熟,而今想来不仅苏兮月有只,我也有只一模一样的。这是神武皇族,为了证明是皇室的孩子,出生时便给孩子带上的东西。
“我想也是想到了还有个证据吧。就是那镯子。我从池羽小时候就打听起,有些人确实依稀的记得这件事,因为这东西甚是精细贵重,大家都猜测这东西是来路不明的。也因此池羽在这上吃了不少亏,他只知道这是父母的遗物,却不曾想过是身份的象征。”影娓娓道来,多少让我看清了池羽的过去,他也是个命苦的人。
“我知道了,这事暂且就你我知道,切勿让第三人知晓,懂吗?”我冷言命令,独身离开了影。
池羽站在院落门口等着我,见我出来恭敬的拘身,“王爷方才不让我跟,可是我不放心。如果王爷要罚就罚吧。”
“你一直等在这?”我像是无事般随口问到。
“是,王爷与影少爷有私下话要说,我就一直在这守候着。”从小的日子早就了他不屈坚韧的性格,也使得他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
我点了点头,略带哀愁道:“回去吧。”
我的步子略感沉重,踱步在后花园中任由池羽在我身后跟着。因为烦乱的思绪,我晚膳时也是片言未说,苏兮月有些担忧,但深知我性格便不多什么,陪着我沉默。再不舍池羽也不是我的人,与之比较,苏兮月才是最重要的。晚膳过后我终是下定决心,与我不利的,必除之而后快。庞龙找二皇子无非是要推翻苏兮月,另立个傀儡皇帝,而我绝不会给庞龙这个机会。
“我有些事要出去,过会儿就回来。”我细声道,在苏兮月额头印了个吻痕。
“恩,天黑路滑,小心点。”苏兮月粲然一笑,继续埋头在奏章中。
关门之际我又看了苏兮月一眼,轻叹气。不知他知道我杀了他亲哥哥那刻,会有何反应。终究是摆脱不了我的宿命,哪怕我再不想动手杀人。
“主上,如果你不忍,我可以替你动手。”影意料到我会出现,早早的在池羽住的院落处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