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章峥这架势,一旦给了他机会,明日必会成为第二个余钧!
自己上位以后要做的事情多着呢,没有功夫去和外戚这种东西扯皮。但是,现在还不能一口拒绝了,免得章峥恼羞成怒在后面给他使绊子就不好了。
这边姬隐脑子转的飞快在想辙,那边章曜连喝三盏茶就有点坐立不安了,他本以为自家抛出这般香甜的诱饵,急需助力的七皇子一定会装装矜持,然后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谁知人家老神在在地不知想什么,倒是他被架到火盆上面烤了,祖父一直说他聪慧有余,但为人处世太差了,不敢交托重要的事情。
今天这事儿是他自己请命要到手里的,为的就是向祖父证明自己办事也是稳妥的,出门之前还掷地有声地发了宏愿,说此行必定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
章曜急,姬隐可不急,他晾了人家半晌,这才笑着说:“卫国公一番好意,隐心里分外感激。”挥了挥手,示意许河把东西呈上来,“今日皇父召我进宫就是为了我的婚事,圣人早已把人选给我圈定了,这身为人子的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皇父既已决定要为隐做主,我这里……”姬隐抿着嘴羞涩地笑了起来,“隐心中对于国公的建议那是迫切想要答应的,可皇父那里,我一个做人子的,着实不好大喇喇去说自己的婚事。”
听他这么说,章曜心头的鄙夷之情又更上一层楼,这是既想要好处又不愿意担风险,小人!
换成以前章曜可能早就一声冷哼扭头就走,可这次来之前祖父再三交待,让他一定要跟七皇子打好关系。现如今打好关系实在是不行了,他看着这个人就觉得肮脏恶心,但决不能跟他闹僵了,一想到祖父殷切期望的脸,章曜扯出一个万分僵硬的笑脸,语气艰涩地说:“殿下的意思我懂了,这就回去禀告祖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一定有法子让您心想事成的。”
姬隐看章曜这样儿还有点新鲜,上辈子可能是自己送上门去的,上至章峥下至章曜章彤,看他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施舍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尤其是这个章曜,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臭气熏天的狗|屎,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现如今看他在自己面前弯腰伏低,这种感觉还挺好?
送走章曜之后,姬隐揉了揉眉心,示意许河赶紧把那些打开的画卷给收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破虏就离他又远了一点。
许河抱着画卷收好以后,凑到姬隐身边递给他一个小竹管,“主子,咱们的人被揪出来了,宸贵妃没要他的命,让他传了这个东西出来。”
姬隐示意他不用紧张,“既然派他去做了那事,被揪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你传话给他,让他别怕,我没打算扔掉他。”打开竹管从里面抽出一张薄绢,把上面的内容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姬隐满意地笑了起来,“想不到那位在宸贵妃心里居然这般重要,这都过了二十年了,提及那人的名字,一向有心机有气度的宸贵妃居然也会沉不住气。”
姬隐伸手把薄绢扔到茶盏里,看着上面的字迹一点一点化开之后,这才问一旁的许河,“那人情况现在如何了?”
提起这个,许河的脸就变成了大苦瓜,他为难地说:“主子爷,不是奴婢们不尽心,实在是这位疯癫的厉害,奴婢们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给他送饭的小太监都被他一拳打了半死,好好的饭菜也不吃,非得倒在地上了,他用手抓着吃。”
许河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他捞起袖子,胳膊上几道皮开肉绽的血痕,“昨儿我想着这人日后要送去见宸贵妃的,总不好这么肮脏样儿。就着人烧了水,想帮他沐浴一番,结果您瞧瞧,这给我挠的!要不是奴婢跑的快,这脸都能给他挠成棋盘咯。”
看他这样,姬隐十分没有同情心地笑了起来,“你放心,就是这满天下的人都嫌他腌臜,独有宸贵妃一人绝对不会嫌弃他。”想起那人双目失明,神智不醒嘴里却还一个劲儿地喊着“桃儿”“桃儿”,语调凄凉却又分外地柔情百转。姬隐莫名地眼眶一酸,自己这就要当一回月老成全人家的情意了,不知道谁来成全他呢?
看他表情骤然变动,许河就知道,主子这是想起破虏公子了,他赶忙开口安慰,“嗨,要是三公子在就好了,这疯子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他可是能徒手猎熊,还能降服马王的人呢。”
提起这个姬隐的表情就好了许多,尤其是想起信件上说破虏给新到手的马儿取名长安的时候,那种好气又好笑却隐含着甜蜜的感觉涌了上来。
上辈子,两人第一次相见,破虏就拉着他的手,拍了拍身边那匹乌黑发亮的骏马说这是他兄弟,叫长平。这辈子,把本该送给一匹马的名字送给了自己,一扭头给马起了个相差无几的名字。
若是七八年前,他听到这个可能还会觉得自己是被破虏侮辱了,现在却觉得十分暖心。
姬隐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看着北方的天空,心底默念,破虏啊破虏,你给爱马取名叫长安,是不是你心底也在惦记思念着远在京城的长平呢?
有了这一出,姬隐的情绪就好了很多,他笑着对许河说:“明日我要亲自上门探望病重的五哥,你去库房搜罗一圈,把下面进上来的好药材不管治什么的,都给我挑出来,我要大张旗鼓地进宫探病。”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婚事迫在眉睫,姬隐怎么办捏
☆、二哥来信
听着大哥在上首抑扬顿挫地念诵着圣旨内容, 破虏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他来边关也有一个多月了,白天要想着法子改进战马质量,晚上睡一半起来还得到处跑, 好不容易把余家和裴有为通敌的证据搜罗的整整齐齐呈上去了,想着这次皇帝肯定是要下狠手惩治这些人了。
结果呢, 听听圣旨上说的,裴有为私通北胡, 克扣军饷军资贩卖给北胡, 此等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触犯十恶,着夷三族,九族流放遇赦不赦。
然后呢,余家呢,提都没有提到一个字!
哪怕这次圣旨上把他夸成了一朵花儿, 不但表彰他功劳巨大, 又什么少年英才, 最后不但赏了银子珠宝,还升职了, 从一个七品骁骑尉擢升为从五品游击将军, 连跳三|级也没让破虏的心情好那么一丁点。
宣完圣旨以后, 钟承志看着弟弟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很想上前踹他一脚,接到升职的圣旨还这幅不满的死样子,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 人家会不会以为你嫌赐下来的官位还不够大,对圣人有所不满?
可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把裴有为带下去关起来,承志只能抽空横了破虏一眼,带着侍卫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压着颓然的裴有为走了。
破虏耷拉着脑袋,对身边一一前来恭贺他的人敷衍了半晌,这才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一出中军帐,就看到黑五虎目圆瞪,眼珠子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
“破虏,圣旨……”
破虏点了点头,有点不忍心看这位师兄的脸色,“没错,陛下自从上次喝兵血事件以后,就觉得裴有为此人不妥。我这次身负皇命,就是为了来查他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铁证如山。”
黑五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倒在地,哆嗦着发白的嘴唇,喃喃道:“贪墨军饷三十二万两白银,杀良冒寇八百九十七人,私通北胡贩卖军资军械无算。”
破虏想说这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干出来的,背后站着余家站着太子呢,可圣旨上既然已经把这些都栽到裴有为身上了,那就只能是裴有为干的,自己多一个字都不能说。
看着黑五一条铁铮铮的汉子现在哭的涕泪横流,破虏的心里也是分外难受。当日他也曾怀疑过黑五,这人和裴有为感情深厚,曾经给裴有为做过十多年的副将,若说他对裴有为的这些行径一无所知,破虏刚开始根本不信。
可经过这些日子和黑五的相处与各方面查证,黑五还真的就对裴有为私下里的事情一无所知。爹在信里说这个黑五性子憨直,勇猛有余,脑筋不足,这话简直太委婉了。
他上前拍了拍黑五的背,把他拉着站了起来,“五哥,他的所作所为不值得你伤心成这样,你……”
黑五冲着地上唾了一口,整个人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恶狠狠地说:“老子才不是为他这狗贼伤心!我是为师父伤心,我是为裴叔裴婶伤心!师父一辈子行的端做得正,为了天下百姓和胡人打了这么多年,要是知道自己的学生干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来,他老人家该多伤心啊!裴叔裴婶都是被胡人乱刀砍死,裴有为的小妹妹还被那群畜生给……他这么做,裴叔裴婶还有裴小妹在地底下都闭不了眼么?!”
他是真的恨啊,恨自己愚钝,跟在裴有为身边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要是自己脑子稍微聪明那么一点,早就在裴有为出现不对苗头的时候,及时劝诫,现在那人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一想起圣旨上面说夷三族,再想起前些日子裴有为找他喝酒时提起自己马上又要当爹时那快活的样子,黑五这心里就难受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