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解,但做奴婢的,要的就是一个忠心顺从,他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最后再看了一眼远处,姬隐转身就走。现在已经是五月了,留给他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年,他要在这半年里彻底掌控户部,有了钱才能提前做好布置让破虏能够兵强马壮地去抵御即将到来的北胡入侵。不但要掌控户部,兵部那块儿也得想办法插|进去,上辈子军械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事情,这辈子绝对不能发生。
不管破虏会不会回应他的感情,也不管破虏是不是打算再也不与他相见,姬隐都打定主意,他要让破虏打退北胡,战功彪炳地回来,要他名留青史,成就无上荣光,受世人万年敬仰!
丁素薇双眼红肿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坐在马车上,一旁的红缨担忧地递上凉茶,“主子可是中暑了?奴婢这儿有仁丹,您吃一颗吧。”
丁素薇摇了摇头,她现在五脏六腑都快拧成麻花了,哪里还吃的下去东西。
前些日子她去对着破虏哭了一场,一来是因为破虏要去边关,她心里担忧又不舍;二来就是因为她年纪已经十八,父母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也不停地暗示她要赶紧嫁人。她再次跑去追问姬康,却再次被对方拒绝了。
那天哭完以后,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想嫁给姬康的心思虽然闹的众人皆知,可破虏好歹也是个男孩子,自己在那儿跟他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少女心思,这情绪稳定下来以后,脸上就挂不住了。
当时她借口自己不舍得目送破虏离开,他走的那天,她就不去亲自送了。
可那是她弟弟,是她看着长大,从小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着她到处跑,姬暄欺负她的时候,能替她拼命的弟弟。弟弟要出征,不知道归期何在,她怎么能不去送一送。
因为早起跟母亲又为着嫁人的事儿闹了别扭,她来的迟了些,到城门口的时候,破虏已经打马离开了。原本素薇心里还有点遗憾,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姬康,她心里十分开心,又有点生气,他想送破虏自己可以理解,可他自个儿的身子怎么不知道爱惜。
太医前些日子才说了,今年夏日热的早,姬康的身子怕是不好受,让他尽量不要出门,好生修养。
素薇看姬康看着远方十分专注,没有发现自己,刚想上前打招呼,就发现姬康有点不对劲。
好兄弟要去出征了,他不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他看着破虏背影的那个眼神,让素薇觉得眼熟到心惊肉跳的地步。
鬼使神差地,素薇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她缩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姬康。越看心里的不安就越明显,这种灼热的欲语还休情思万千的眼神,绝对不可能是看一个兄弟的!
在看到姬康身形摇摇欲坠还看着破虏离去的方向,素薇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那种眼神多熟悉啊,自己每次想到多寿的时候,就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里就盈满了这样的柔情。
素薇不由得想起那天自己抛下矜持,涨红着脸,一边把帕子扭成麻花,一边大声地问姬康,“多寿,我今年十八了,我娘为了我已经交了两年的罚金了!你……你能不能娶我?”
姬康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书,苦笑着摇头:“素薇,我早说过,你是妹妹。”
素薇脸色白了一瞬,又重新扬起笑脸,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爹当年也说他拿我娘当妹子,可如今你再看看?只要我们朝夕相处,时日久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你懂的我都懂,成亲以后我们一定会琴瑟和鸣,你现在身子也好了,要不了多久,我就……我就能给你生个孩子,我们一家……”
姬康哭笑不得地打断了素薇的话,他沉吟许久,还是决定就此斩断她的痴念。就像素薇说的,她如今都十八了,若再这么继续下去,以后耽误成了老姑娘,可不就是自己的罪过?
“素薇,我心里有人了。”
素薇被震了一跳,脸色惨白着晃了几晃,“你……”
“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韶华了,你身份高贵,又美貌多才,你该嫁个好男人,他会疼爱你,呵护你,让你一生都过的快活,无忧无虑。”
素薇再也听不下去了,哭着跑掉了。
那天跟破虏哭完之后,素薇冷静下来觉得姬康一定是在骗她。
也许是因为他身子不好,活不长,不想耽搁自己,所以才说自己心里有人了。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姬康接触到的年轻女子,除了自己就剩下宫女了,可他原先的那些贴身宫女早在去年就被他放出宫嫁人去了,现在身边的宫女都是些小丫头,他不可能对一些刚留头的小丫头动心吧?
一想到这些,素薇就又重新打起精神,不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么,只要自己持之以恒,总有打动多寿的一天,反正她这辈子就认定多寿了,大不了就跟他纠|缠一辈子罢。
她一直觉得那天姬康的话是找来的借口,可是现在看着姬康的情形,她忽然就想明白了。
多寿对着破虏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什么宫女,也没有什么同龄贵女,姬康心里确实有人了,他没有骗自己。
那个人就是自己的表弟,钟破虏!
素薇不是那些天真无知的少女,关于史上那些龙阳故事也是知道的,可是知道归知道,却从没想过那些出现在纸上的文字能够变成现实,还发生在自己身边。
她很想上前质问姬康,问问他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爱上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问问他,知不知道一旦此事漏出一二分,不但会受到世人的唾弃,以皇帝对他的宠爱,必定会害死破虏?!
一想起自己爱慕多年的少年居然恋慕着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她再亲不过的表弟,素薇心里还是燃起了一股子毒火,这火烧的她五脏六腑都抽痛。
“哇……”地一声,素薇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一旁的红缨吓坏了,一边替素薇收拾秽物,一边大声朝车外喊,“老刘头,车走的快些,姑娘中暑了,快些回府!”
瑶华宫。
宸贵妃看着手里的纸条,皱着眉头问侍立一旁的周宁,“周老伴,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周宁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有些羞愧地摇了摇头,“奴婢无能,自认这瑶华宫看的好似铁桶一般,却不知道何时有了旁人的钉子,且不知这钉子是哪个,请主子责罚。”
宸贵妃看着这纸条上一字一句把当年的事情说的一点不差,心里不由得泛起寒意,到底是谁在盯着她,还知道她这么多事儿?而对方把这些东西送到她眼皮子底下,却又一字都不写要求,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了半天这脑子都想痛了,她揉了揉眉心,示意周宁起来,“周老伴,我给你三日时间,你给我仔细的查,一定要查出这送信的人!”
周宁领命而去,宸贵妃把手头的纸条凑到烛火旁烧成灰烬之后,心里的焦躁才消退了不少。既然对方已经把这东西送来了,就说明对她有所求,自己只要安心等着,对方一定会现身,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大宫女敛秋低着头走了进来,“主子,宁慧长公主请见。”
一听到宁慧来了,宸贵妃马上就笑了起来,也不说请见,直接扶着敛秋的手往出走去,这位可是大大的贵客,轻忽不得,必须要亲自迎接方显诚意。
宁慧和宸贵妃相见之后,俩人就着儿女互相夸奖寒暄了半晌之后,这才进入正题。
“贵妃殿下,我今日此来……也是为了我那个不孝女。”一想起闺女这几日神色暗淡吃不好睡不香,今日出门一趟又哭着回来,昏睡高烧的样子,宁慧就顾不得什么矜持了,“我这闺女没羞没臊的,她的心意您恐怕早就知道了吧?”
听宁慧这么说,宸贵妃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她早就把素薇当成自己的儿媳妇看待,原本想着儿子命不长,素薇就算是再喜欢,可这宁慧两口子肯定是不答应的,自己又何必为了一点私心耽搁好姑娘的将来呢。
没想到这真是意外之喜,宁慧居然亲自上门来说了。
“没有没有!您是不知道,我是看着素薇那丫头长大的,这心里啊对她是爱的不得了,要不是我儿身子……”宸贵妃叹了口气,“我早就上门死皮赖脸求你们家姑娘了。您今天这么说,我这心里啊,是又高兴又酸涩的。我儿的身子,你是知道的,他……吴院使说了,若是能寻到那些隐士高人,说不定还能拖个一二十年,可这高人哪里是那么好寻的,陛下撒出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上千了,这寻了多年也没有任何头绪,怕是……”
虽然心里高兴,可宸贵妃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她心里再看中素薇,再偏疼儿子,想让他夫妻和美,能够在有生之年过的快活,但也不能昧着良心就这么含混地答应了。她这辈子受过的苦,何必让人家一个好姑娘再受一遍。
这些事儿,宁慧作为姬康的姑姑,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姑娘死心塌地的看上人家了,她又狠不下心活生生掐死姑娘的心思,看着她日夜神伤逐渐枯萎,只能忍着心痛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