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德扑哧笑出声,惹来简嬷嬷更为严厉的一眼。不得已,只能努力憋着。
简嬷嬷猛地回头,秦国公夫人迅速仰头看屋顶,面无表情。那般动作,实在熟练。
“为免遭他人口实,还是请小公子更准确的称呼夫人才好。”
“所以,要称呼为老夫人吗——”
“不行不行。”秦国公夫人连声抗议,“把我叫生疏了。也不能叫奶奶,把我叫老了。我绝对不同意。”
“夫人。”简嬷嬷毫不退让。
秦国公夫人居然露出了委屈撒泼的神态,“我不管,不能叫那么生疏也不能叫太老。不然我就不吃药,不吃饭,不回家,不睡觉。”
简嬷嬷犯难,束手无策。
苏明德上前,劝道:“要不然叫姑姑?”
不是姐姐那般差距太大的称呼,也不是老夫人那般生疏更不是奶奶那般显老,姑姑一词恰到好处。
秦国公夫人闻言,眼睛一亮,拉着苏明德的手不放。
“就叫姑姑。叫我长孙姑姑。阿简,你不准再反对。”
简嬷嬷能说什么呢?叹口气妥协她家任性的小姐。
目光不自觉落在少年身上,简嬷嬷回想起他的名字。苏......明德?甚是熟悉的名字,只是观看容貌,仿佛只有眉目间依稀与当年惊艳建邺的苏怀秋有几分相似。
其余,倒也没有相似的了。喔,不。还有那一份对于香道的虔诚和天分。
但这样也好,至少没有那样惹来孽障的容貌。
平平凡凡的,就好。
平凡,才能平平安安。
不会,无端生起诸多风波。
第21章 第贰拾壹章
斗香大会一般是由建邺大贵族联合举办,期间所花费的材料、人力等等均由大贵族负担。
因为是由大贵族所操办的,所以参赛之人所需遵守的规则均由大贵族制定。就算是来自顶级调香世家的子弟也必须遵守规定。
参加斗香大会丙级赛必须报名,错过了报名或者没有报名,无论是什么人推荐都不能进入丙级赛,只能等到下一年。
但这个报名仅仅是斗香大会的入门柬,斗香大会分为甲、乙、丙三级,丙级之中又分初、中、上三品。
丙级赛为时三个月,每一个品级时间由半月、一个月、升至一个半月,以半个月为时间轴递增。
初、中二品级需报名通过,至上品级时需有人推荐。且推荐之人身份不能低,需于某一方面受人敬重。
如一个通过中品级的调香师可由一平头百姓推荐,但那平头百姓必须是为人交口称赞者。
这是因为他们认为一位调香大师必须拥有崇高的品性,得到德高望重之人的推荐则能够说明其品性。
但也可由大贵族推荐,如若得到大贵族推荐则更能得评委青眼。因为这说明了此调香师已得到大贵族的青眼,当他通过斗香大会就会成为该贵族的专属调香师。
当然以上所言者为没有背景的普通调香师,如果是来自世家的调香师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家族推荐。
以上是万钧告诉苏明德的。
苏明德虽然参观过几次斗香大会,但作为参加者的流程他却都不知道。
幸而有万钧。
斗香大会的报名处在建邺一处会馆中,名曰品香楼。
丙级赛到时也会在品香楼里举行。
品香楼前车马如流水一般多,排成长龙。建邺里的调香师、四面八方赶来参赛的调香师,组合起来就多如繁星。
但最终能够拿到通过斗香大会重重赛制,最终夺得魁首者仅只一个。
尽管如此,仍不妨碍他们对于斗香大会的热情参与。
毕竟,除了来自调香世家的子弟,大部分出自寒门。唯有通过斗香大会才有可能有出头之日。
苏明德向前走,目标是品香楼。
万钧快走两步,上前牵住他的手,低头含笑道:“人多,杂乱危险。牵着你,我才放心。”
苏明德愣愣地:“......哦。”
任由万钧牵着向前走,低头,目光凝焦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笑意慢慢的从嘴角爬到眉梢。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散发着欢乐的气息。
万钧余光瞥见,也觉欢喜。
.
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放下布帘子,本就隐在黑暗中的东西就更加看不清楚了。
周凯畏缩着身体伏在马车门口,黑暗中看不太清。眼角余光只瞥见端坐里头那人的手不断动作。
抢眼的白玉扳指戴在大拇指上,被不断转动着,也许正是显示着其主人纷动的思绪。
周凯小心翼翼地开口:“孟先生,为何要对付苏明德?他不过是苏氏严禁习香的黄毛小儿,再者,苏氏已是落没。我们要对付的不应该是秦国公府吗?”
马车里端坐的孟先生没有回答,只是手里的白玉扳指转动得更快些。良久,他在说道:“苏氏远没有你所想象的无用,苏明德也远远比你想象的要有用得多。”
周凯心中嗤笑:也不过是个调香世家,也不过是个黄毛小儿。能有什么用,比得上建邺大贵族?看来孟先生也是眼界浅的,只抓着同一个圈子里就以为是天......
孟先生淡淡瞥一眼周凯,还不到弱冠的年轻人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心里想什么他哪里会不知道。
但孟先生不在意,因为周凯只是一枚棋子。
“我说了,想要你周氏得荣华富贵,不再跟随在秦国公府身后当狗腿子就听从我的吩咐。”
“孟——”
“你只需听从吩咐!!”
孟先生提高了一点音量,其中的狠戾却震住了周凯。
“去,和苏明德发生矛盾。把矛盾越闹越大才好,最好惹来品香楼主管人的注意。还有,记住,在苏明德眼里,你必须是于大公子身边的狗。”
周凯猛地就扭曲了一张脸,拳头捏在两侧恨不得上前将人撕碎。
孟先生淡淡地看着,眼里满是嘲讽。
最后,周凯松开手,大吸口气,道:“是。”
之后,他便下车。
孟先生目送他下车,静坐在马车里。半晌,突然咧开一个无声的满含嘲讽鄙夷的大笑。
他不自觉的搅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眼里闪过兴奋、仇恨、悲伤等等复杂情绪。在一瞬间,情绪变动如此之快,令人觉得危险而......癫狂。
破碎的,充满着阴狠的恨意的呢喃声在马车里响起,盘桓,若厉鬼缠身,非死不离去。
“苏家!!!苏!家!!!”
周凯上了另一辆马车,指挥着马夫向前冲。又狠下心,用玉簪狠狠插|进马屁股,马吃疼受惊,疯狂起来。
前面倒有不少人惊慌之下四处散开,露出了苏明德和万钧二人。
马车直直向他们冲撞过去,引来四下惊呼。
周凯假装出惊慌不已的样子,狂呼:“马受惊了!马受惊了!快让一让。”
万钧收回落在自家小公子身上那温暖的目光后,不经意的朝后面停在街口处一辆朴素的马车上,眼里一道寒芒闪过。
苏明德一径的欢喜,也没瞧见。
突然身后就一阵慌乱,苏明德回头,恰恰听到那一句:“马受惊了!马受惊了!让一让。”
瞳孔中倒映着硕大无比的马蹄,苏明德来不及闪开。傻傻愣着站在那儿。
就在众人都以为那位小公子必要被踩死无疑,下一刻,那匹受惊的马连同马车被横空而出一脚踢飞。
马倒在一旁痛苦呻|吟,马车翻倒,车轱辘还在翻转个不停。
周凯被马车及时背下马车,稳稳停在路边上。
周凯面色惨白,似有劫后余生之感。跟在他身侧的马夫则是利眼警惕的投向万钧,在马车被踢翻之时,他感觉到一股要将他绞杀的强烈杀气。
那人,他觉得熟悉。
仿佛在很多年前见过,但那人已死。死于一场可笑的疾病。
万钧根本顾不上其他人如何想法,只着急的扯过苏明德上下查看。在方才的一瞬间,他只觉心跳停止,灭顶的恐慌席卷而来。
哪怕是多年前那场恐怖的疾病都没办法令他产生恐慌,唯独这一人的安危能轻易挑起他的恐惧之心。
苏明德急急忙忙的拉住万钧,抱着他的手——若不是人太多,他会直接上前抱住他的腰。
“万钧。万钧,我没事。你救了我,我一点伤也没有受到。我没事,万钧,放松点。”
万钧,仿佛是失去了理智。却在苏明德一遍遍的安抚中慢慢回神。
“万钧......”
待万钧理智回归,便见着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公子害怕担忧的眼神,快要急哭了的样子。
万钧一下子就心疼了。
大手几乎要控制不住抚上他的脸,想要抱住他,将他嵌在身上才能安抚住那一刻的心疼和忧心。
但因在人群,万钧必须克制住自己,所以他仅仅是反握住苏明德的手,安慰道:“我没事了,小公子。”
苏明德从万钧清明的眼里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这才相信万钧真的没事了。
一颗心放回去,安心了。
“苏明德,又是你!!在太社里闹事不够,在品香楼门前你还要闹事!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名声才要做这些哗众取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