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裴子戚微微一愣,蹙起眉头道:“先前查明孙翰成伪装户籍是王福所为?”他顿了顿,稍稍舒展眉宇:“殿下与王福是什么关系?”
“先帝在位时,称暗中组建了一支暗卫,王公公正是暗卫统领。先帝去世后,这支暗卫没有解散,而是落入王公公的手里。王公公虽然伺候太后,但却不是太后的人。”许星川笑笑,带着崇拜的语气:“殿下有本事,将王公公与那支暗卫收纳了。”
“王福是仉南的人。”裴子戚脱口道。
许星川干咳一声,仿佛没听见裴子戚直呼仉南名讳。他干笑道:“王公公的确是殿下的人。如果皇妃非要查那些大臣户籍,卑职可以替皇妃跑一趟,拜托王公公调查此事。”
裴子戚晃过神来,笑说:“那就麻烦许大人。只是此事于我至关重要,还望许大人不要告诉王公公是我相托。”
许星川了然,抱拳道:“卑职明白。”又说:“皇妃还有事吗?若没什么事,容卑职先行告退,殿下还在等卑职呢。”
裴子戚笑笑,起身抬手说:“许大人请自便。”
许星川拱手示敬,转身离开了侧殿。待许星川你去,裴子戚重新坐回椅子上,两眼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他眉宇间聚着密云,总觉得似乎缺了一点什么,就能将整件事调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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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佛香肆意弥漫,宛如仙界布着云雾。轻纱悬挂,迎着微风漫飘,一名女子盘旋而坐,手里转动着佛珠。珠光翠绕发髻,一头青丝夹着白发,妆容收拾得整整齐齐,眉宇中透着恬静。
一名宫女挑开轻纱,迈着盈步款款而入。她曲身跪下,在女子耳边轻声柔语。女子缓缓睁开眼,宫女连忙扶住女子徐徐起身。女子不急不慢道:“许星川从他殿里离开了?”
宫女说:“禀太后,奴婢亲眼看着许大人离开的。”
太后轻轻转动着佛珠,“他们说了什么?”
宫女连忙跪下,勾着脑袋道:“奴婢该死,三皇子殿下派人潜伏在殿外,我们的人没有探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不怪你。裴子戚肚子里可是双生子,也难怪老三看得紧。”太后轻叹一口气,又道:“王福呢?怎么不见他。”
宫女抬起头,怯怯道:“师傅还在坤宁宫照顾陛下呢。”
太后愣了一下,“是吗?他什么时候这么不长眼睛了,需要他的时候还在坤宁宫待着。哀家只是随口一说,让他去照顾陛下,他还起劲了。”她摇了摇头,对跪地宫女道:“你也是,什么时候能学到王福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这个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了。”
宫女赶忙垂下头,“奴婢愚昧,跟了师傅这么久,也只是学到了兴点皮毛。”
太后缓缓坐下来:“行了行了,我还不清楚吗?王福经历了三朝,精着呢。他担心你学会了,哀家会弃了他,整天掖着藏着,故意不让你学会。你也是实在,他不愿明着教你,你还不知道偷学?”她靠在椅子上,又道:“瞧瞧他,为了留条后路,整日在陛下身边窜。他既然跟了哀家,哀家还会亏待他吗?”
宫女咬着唇,小声解释道:“师傅年纪也不小了,也想着有个好归宿……”
男子入宫成为太监,只需喝秘药便可失去性能力,并不需要阉割。当然,秘药也是有解药的。喝下秘药的男子,倘若有一日想出宫了,只需得主子允诺,喝下解药便可重新成为男子。
王福虽然花甲之年了,但晋国平均寿命是一百岁。放在现代来看,他也就是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再娶妻生子,也不是不可能。
“行了,你就别帮他说话了。”太后放下佛珠,睨着眸子道:“你们这些小丫头心思,我还不明白?王福是个太监,年纪也不轻了,宫中那个侍卫不比他强?非要瞧着他。”
宫女脸色微微发白,垂着头颅默不作声。太后瞧了一眼,叹气说:“朝夏的病好些了吗?她也是个命苦人,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疯了呢?”
宫女依旧低着头,一个字不接话。因为她很清楚,朝夏初来太后身边时很正常。直至太后说要召见她,她就突然疯疯癫癫了。在朝夏疯癫的前一晚,她曾半夜去找过王福,而王福不在房内。她不清楚王福与朝夏疯癫有没有关系,但她私心决定将这件事隐瞒下去。
朝夏不是太后掖着不愿她示人,而是她根本无法见人。上回三皇子殿下来见她,她一见三皇子殿下,就扑上去准备掐死殿下,还一口一句乱臣贼子。掐得殿下脖子上,留下了好几道血痕。
太后见不过,便命人仗责了朝夏三十大棍。这几十棍打下去,朝夏就剩下半条命了,奄奄一息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朝夏因身患疯疾,宫人均不愿意靠近她。好在有个小丫头与她关系不错,日日照顾着她。可惜,这三十大棍伤了根本,估计是活不长了。
她扬起头,轻声道:“听太医说,朝夏姑姑的病好些了,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好。”
太后叹了叹气,道:“她为哀家做了大半辈子事,哀家不想亏待她了,再派两个宫女在她身边伺候着吧。”又说:“你也起来吧。”
宫女起身应诺,又听见太后道:“你不知道许星川跟裴子戚说了什么,那总该知道许星川见了裴子戚后做了什么吧?”
宫女恭敬回禀说:“许星川在调查那些大臣在给陛下的奏折上添乱。”
太后笑了,满意道:“裴子戚倒是聪明,也不枉哀家为他指路。对了,周刑的那封信呢?到京城了吗?”
周刑半个月前去世了。在去世前,他给裴子戚写了一封信,命孙子亲自送到京城来。在来京路上,这件信几次三番差点被毁了。所幸太后及时派人赶到,这封信才得以保存下来。
宫女道:“禀太后,周公子还在路上,估计还得半个月才到京城。”
太后悠悠起身,手上扣着佛珠,不急不慢转动:“等周刑孙子来京城后,你想办法让他与裴子戚见一面。这段时间你歇歇吧,不要再活动,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又道:“好了,你退下吧。”
宫女曲身应下,徐徐退去大殿……
第一百零九章
许星川办事效率很高,不出几天就把上奏大臣名单调查清楚。他拿着名单托王福去调查这些人的户籍。果不其然,这些大臣的户籍全是伪造的,且伪造方式与孙翰成户籍一致。
许星川赶紧告诉了裴子戚。裴子戚看着名单,脸色微微发白,强作镇定道:“许大人,这些天辛苦你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望许大人给在下几分薄面。”
许星川连忙抱拳说:“皇妃千万不要这么说。卑职就是个粗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犯不着跟属下客气。”
裴子戚笑了笑:“那我就斗胆说了,希望许大人不要声张此事,连三皇子殿下也不要告知。”
许星川愣住了,不禁拧起了眉头。皇妃是皇妃,可他终究是三皇子的人,要是帮着皇妃瞒着殿下……踌躇少间,他道:“皇妃,这殿下要是问起……”
裴子戚接过他的话:“那自然是如实告诉殿下。”他顿了下,粲笑说:“许大人说到底是殿下的人,我不会让许大人难做的。”
许星川松了一口气,连忙拱手道:“多谢皇妃体谅,卑职定不负皇妃所托。”又道:“时候不早了,容卑职先行告退。”
裴子戚笑笑,示意请自便。许星川拱手告退,退出了大殿。裴子戚看着消逝的身影,脸上的镇定一点点散去。他捏着名单,手指颤颤发抖。这些朝廷命官户籍的全是伪造的,且伪造的户籍与孙翰成伪造方式一致。这间接说明,帮他们伪造户籍的人多半是一个人。
盛灿贵为户部尚书,自身也是来路不明。这些伪造的户籍最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手。伪造户籍是为了隐藏身份,那么这些人会不会全是留国人?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整件事就能联系起来了。
钟纪德借秦国公的名义,向陈永汉索要科举试题。陈永汉不是傻子,能让他信以为真,定有让他信服的地方。秦太君是秦国公夫人,如果有她暗中相助,让陈永汉相信是秦国公索要试题,就简单多了。
是以,秦太君与钟纪德从头到尾就是合作,而不是上下级的关系。钟纪德拿到试题后,把科举试题给了秦太君。两方打得主意,都是借助科举安插自己的人手。这些人手不是普通人,而是消失的留国暗卫。
自留国灭亡,皇家暗卫就消逝了。这些暗卫极有可能落入了两方人手,一方是秦太君手里,另一方是钟纪德手里。这些暗卫是一群没有户籍,没有身份的人。通过户部盛灿伪造户籍,让他们有了清白身份。再提前告知科举试题,让他们通过科举进入朝堂。再有吏部周刑相助,将这些人提拔到至关重要的位置。徐徐渐进,将朝廷慢慢架空……
这张名单上有大大小小的官员,每个官员的位置都至关重要。他们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网,几乎变相把持了朝政。他们的目的不难推测,通过兵不血刃的方式,瓦解了整个晋国朝堂,逐渐变成了留国人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