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钟纪德与秦太君各有心思。钟纪德想自己当皇帝,那么秦太君是想自己当皇帝?还是暗中扶持谁?钟纪德刺杀洛帝,是不是代表被逼急了,秦太君一方占了上风?
等等……二皇子相助他,指示名单上的大臣给洛帝上奏。这些人都是二皇子的人,那钟纪德的人呢?他们同样是通过科举进入朝廷的……裴子戚蓦地睁大眼,嘴唇泛着白。这五年来,他处理了不少大臣,这些大臣会不会就是钟纪德的人?
二皇子先让仉南回京,后又派孙翰成留在他身边。他是早知他会遇到危险,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安排。现在来看这个危险,正是二皇子打定主意,借他的手去铲除钟纪德的人……
二皇子把他当成了棋子,又通过他把孙翰成安插在刑部。刑部是断案的地方,孙翰成解决一些人之余,又借他的手去解决那些啃不动的骨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二皇子拉上船,成了二皇子的刽子手。
他缓缓站起身。之前的五年,二皇子是布局。那从二皇子回京起,整个棋局就开始了。所以,孙翰成让他离开京城,是不愿他成为二皇子的手中棋子……
元明一问三不知的二愣子,却知晓陈永汉贩卖科举试题。再则,陈永汉不是贩卖试题,而是泄露试题。这足以说明,是有人暗中告诉了元明这一切。想借元明的口让他去调查陈永汉,再把端疑引向钟纪德。
当然,钟纪德也没有闲着。从五年前起,他暗中调查当年云锦之死,钟纪德就向他透露了种种线索,让他怀疑秦太君。他生性警惕,一直持怀疑态度。直到太后宴会,他才确定与秦太君有关……
钟纪德想借他的手,把祸事引到秦太君身上,二皇子也同样想借他的手除掉钟纪德。这些年来,二皇子借他的手,恐怕已除去钟纪德一大半的人。所以钟纪德入狱后,一不作二不休选择了假死,试图让二皇子掉以轻心。
钟纪德是被二皇子逼急了,只得像闹剧一般行刺洛帝。也许,二皇子早就找到了假死的钟纪德,暗中清理他的人手。钟纪德只好破釜沉舟,在国公府行刺洛帝。二皇子则趁这个机会,将钟纪德及下属一网打尽。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秦太君与钟纪德是留国人,他们依存又斗争说得过去。留国灭亡,他们正处于势弱状态。他们要想在晋国有所作为,必须得相互依存起来。但发展到程度,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又开始斗争起来。
可这一切与二皇子、周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要掺一脚?钟纪德目的很明显,秦太君呢?若秦太君有心当皇帝,那太后与秦国公扮演什么角色?若秦太君是扶持某人,那人又是谁?是二皇子吗?
裴子戚在殿内踱来踱去,眉宇轻轻蹙起,总觉得还欠缺什么。突然,一名小太监碎步进入大殿,跪地俯身道:“小的参见裴大人。大人,殿外有个小太监求见,说是太后宫里的人。”
“太后宫里的人?”裴子戚停下脚步,松开眉宇道:“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应诺,起身退去殿内。不一会儿,另一名小太监碎步前来,身上带着星点寒气,跪地行礼道:“小的参见……”
裴子戚连忙打断他,“行了行了,那些礼就省了吧。有什么事直说吧,太后命你做什么?”
小太监抬起头,笑盈盈说:“是这么回事。太后念着大人,想请大人过去坐坐,不知大人赏不赏这个脸。”
裴子戚身孕有四个多月了。哥儿要快生了才会显怀,目前还瞧不出身孕,却能诊出胎儿性别了。半个月前,朱老先生诊出怀的是龙凤台后,仉南说什么也不让他操心政事了。
他只好拐着方式说回裴府一趟,结果仉南一口绝了他出宫的希望。别看仉南平日对他千依百顺,可到了这事上也就是个油盐不进的霸道男。折腾了好几次,他也只好绝了其他心思。
如今太后找上他,是有要事与他相说?这宫里人都长着七窍玲珑心,太后没理由这时候来碰软钉子。他对太后没有太多好感,坑了他一次之余,还是仉南提防的人……但是,太后也是最有可能告诉他真相的人。
裴子戚笑了笑,对一旁宫女道:“帮我准备件披风。等会要是殿下来了,你告诉他我去太后宫里。”
宫女曲身应下,命人备上了披风。裴子戚裹上厚重的披风,道:“这位公公麻烦你带个路。”
小太监赶紧起身,笑吟吟说:“不麻烦不麻烦,裴大人请随我这边来。”又道:“太后念叨您好久了。要不太后顾忌殿下,要就派小的请大人过去了……”
裴子戚笑笑,只身随在小太监身后。他不是什么嫔妃,出行还要带着宫女太监,说到底他目前还是一个外臣,一个外臣就该有一个外臣的样子。
如今已是深冬,天上飘着白雪,整个皇宫瞧着白茫茫一片。路上有些滑,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前行。走了好长一会,小太监停下了步伐,笑道:“裴大人到了。”
第一百十章
小太监推开房门,垂头立于一侧,示意裴子戚‘请’。裴子戚笑了笑,侧头朝殿内看去。只见殿内一片灰暗,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再无他人。他连忙回过头,想询问太后娘娘在何处,那名小太监却消失不见了。
裴子戚轻轻蹙眉,从殿内的身影来看,应该是个男人……太是后故意将他引到此处,让他与殿内的男子相见?还是那个小太监个人所为?他连忙环视一周,不知何时起周围的侍卫、宫人就不见了。
此处乃太后宫里,能把宫人和侍卫撤去,必有太后的授意。少间,他散去眉头,面无表情的转身……彼时,身后传来仓促的声音:“裴大人,请脚下留步。”
裴子戚停下步伐却不转身,淡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此处乃是太后寝宫。你一个男子出现在太后寝宫,实乃……”
匆促的步伐紧随而至,男子打断他的话:“裴大人,在下乃是前任吏部尚书周刑的孙子,有要事相告……”
裴子戚猛地一僵,立刻转过身来。恰巧男子走出灰暗,一张稚气的面容露了出来。只是一眼,裴子戚瞳孔猛缩,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京城?”
男子确是周刑的孙子,裴子戚与他也算是旧相识。只是周刑告老回乡后,他便随周刑离开了京中,如今却出现在太后寝宫里。且他衣衫褴褛,脸上多处淤青,身上也有好几处伤痕……
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一字未回答裴子戚的问题:“裴大人,在下就长话短说了。祖父逝世了,临终之际,他让我把这封信一定要交于您手中。”
裴子戚连忙接过信,又问道:“你落成这般模样,是不是因为这封信?”
男子抿了抿唇,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是否与此信有关,但上京这一路上我多次遇刺。若不是太后娘娘相助,我恐早成了路上冤魂。”
裴子戚一怔,赶紧拆开信快速浏览。他逐字逐句的浏览,眉头越蹙越紧,脸色泛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苍白。
男子凝视着他,疑惑道:“裴大人,怎么了?”
裴子戚挪开视线,面色转眼恢复如初。他自若一笑,手里紧紧捏着信,道:“多谢周公子舍命护信,周大人信上所载之事的确是事关重大。”话锋一转,他又到:“不知道周公子……”
男子脸色一变,连忙道:“裴大人大可放心。祖父临终之际,千叮万嘱在下不可偷浏此信,更不能将此信落入他人之手。在下虽无圣人之德,却懂得‘孝悌’二字,断不可违背祖父临终之言。”
裴子戚微微松手,笑笑说:“周公子误会了,我是想问问公子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男子楞了楞,拱手道:“多谢裴大人关心,在下只是一些小伤势并无大碍,只需修养几日即可。”
裴子戚将信折叠好放入怀中,笑说:“那我就放心了。”又道:“周公子,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他笑容满面的转身,待转过身笑容立刻散去,面色被阴沉一一覆盖。他双手握成拳,不然不急不慢。待远离偏殿,他连忙加快步伐,步履间显得十分仓促。
陡然间,一名太监挡在他身前,拦下了他的去路。他停下步伐,抬头看去。这名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消失的小太监。小太监笑盈盈看着裴子戚,“裴大人,您怎么走了呀?”
裴子戚楞了一下,连忙笑说:“我瞧着太后娘娘不在殿内,估摸着太后可能有要事,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娘娘了。”
小太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又道:“裴大人,您这是去哪呀?匆匆忙忙的。”
裴子戚指了指天色,笑说:“时候也不早了,出来也有段时间了。若我再不回宫,三皇子殿下恐会怕御林军来寻我了。”
小太监依然拦在裴子戚身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笑嘻嘻道:“小的耳朵不好使,这没听明白大人所说的。裴大人是想回宫?还是出宫呢?如果是出宫,太后娘娘有令,让小的可以帮您一把。”
裴子戚凝了笑容,一字一句道:“太后娘娘还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