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裴子戚均会让祥伯准备二次祭奠物品。但时间从来没有固定过,今年也许是一月,明年或许就是八月,诸如此类……两次准备时间总是在一个月内。
彼时,祠堂里传出低低的抽泣声,很轻很轻、陆陆续续的。祥伯摇头叹气,老爷又哭了,回回进祠堂皆是如此,也不知是祭奠什么人。或许,老爷是在祭奠至亲?再或者,老爷在祭奠挚爱?他又叹一口气,罢了,不探究了。
他年纪大了,听不得那些悲欢离合。例如云先锋,他死在了三个月前的今天;他的夫人,不到一个月也跟着他去了。还有云小公子,那可是三皇子心尖尖的人,也就这么去了……他又是叹气摇头,背脊不经曲了起来。
忽地,一名小厮飞速跑来。他缺了一条手臂,空荡的衣袖在空中漂浮,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他火急火速奔来,刚准备开口,被祥伯厉目压下去。他喘了喘气,压低嗓子道:“那个杜小姐派人送信了,福哥叫我赶紧送来。”
祥伯接过小厮的信,轻声道:“你下去吧,小声一点。”
小厮点点头,这一回他蹑手蹑脚地离去。
祠堂里的泣声渐渐消了,静默得只剩呼吸声。再等一会儿,烛火摇摆,一道修长身影拉在门房上。祥伯连忙道:“老爷,有一位杜小姐送来了一封信。”
‘咯吱’一声,身影踏出门房。嗓音依旧清亮,没有泣后一丝的沙哑,他道:“给我吧。”
祥伯连忙把书信上递,目光看了看裴子戚,眼眶、鼻尖不见红,面上没有丁点情绪波动,仿佛刚刚一切全是他的幻听。他又马上垂下视线,恭敬地站在一侧。
裴子戚拆开书写,只是几眼,不禁勾嘴笑了。他道:“随我来一趟书房。”
祥伯低声应下,随在他身后。裴子戚不疾不徐前走,系统却厉声质控他:“你居然屏蔽我!你答应不会再屏蔽我了!你这个大骗子!快说,你屏蔽我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搭?裴子戚我告诉你,你这么干是要被系统投诉的!”
裴子戚:“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骗你一次怎么了?”
系统默了,许久才说:“你知道几次啊?”
裴子戚笑了笑:“你觉得你能骗过我几次?”
“……”系统沉默许久,小声补充道:“应该有一次。”
裴子戚不理系统,提笔写下二份书信,交到祥伯面前:“赶紧派人把它送出去,不要被人看见了。”
祥伯点点头,接过两封书信,火急离开书房。
系统啧啧道:“裴子戚,想不到你是一晚上约两个女孩子的人。”
裴子戚噗嗤笑了,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你信不信,她们求之不得被我约?”
第二十三章
惺忪的月色,静默的荷塘,一个个碧绿盘子倦在水面上,各样姿态,一眼望去占据整个池塘。其中,一株株莲花高高挺立,有的含苞羞放,有的怒放盛开……姿势万千。月光缓缓洒下,一阵徐风吹过,荷叶、荷花纷纷起舞翩翩。
一旁竹亭耸立,两道婀娜身姿若隐若现。为首女子粉色织锦长裙,发髫上满是各色首饰。她脸上抹着厚胭脂,拿着镜子一边端看一边问:“小绿,我看我脸色有一点苍白,胭脂会不会抹得少一点?”
小绿心想,再抹就成猴屁股了,面上却说:“刚刚好,小姐你就不用担心了。再说,这大晚上的也瞧不出呀。”
杜琼儿放下镜子,叹气说:“那就好。我就怕他瞧见,心里存下坏印象。我本与他就有许些误会……”
小绿连忙立于一侧,不再言语。她知道她家小姐又犯病了,犯了无药可救的相思病。说也奇怪,以前小姐提起裴子戚就咬牙切齿,现在却隔三差五过问他的事。这不,裴大人一回京,小姐就命人送了信想见他一面。
思及此,小绿忍不住叹气。小姐刚刚大病初愈,又即将成为皇子妃,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个男人,这算什么事?自从小姐去了裴府,就日日往裴府跑,起初脸上还有忿色,后来每次回来均是泛红脸颊……
杜琼儿又道:“小绿,我让你带的酒带了吗?”
小绿一肃,战战兢兢道:“带了。”又迟疑说:“小姐,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如果被人发现了……”
杜琼儿沉下面容:“小绿,你从小就伺候我,应该知晓我的性子。”她又叹气道:“我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了。欢喜只是欢喜,抵不过荣华富贵。此办法能保住荣华,又能实现欢喜,我不悔!”
小绿又是轻叹,那是杀头的大罪啊!
片会儿,一道欣长身影迈入竹亭。来人双目如星,唇角似笑非笑,手持玉扇道:“抱歉来晚了,车夫绕了一个道。”
杜琼儿连忙起身,笑道:“是我来早了,不是大人来晚了。”说着,她侧身行福礼,却被裴子戚抬手扶住:“你刚受了重伤,不必行这些虚礼。”
杜琼儿点点头,脸上漫起了红晕。只可惜胭脂太厚,瞧不出所以然,只有心头阵阵鼓颤。她坐回原处,“小绿,给裴大人斟一杯酒。”
裴子戚一愣,提起竹青衣摆,侧身坐下道:“杜小姐,这是?”
“感谢裴大人大恩,故备薄一酒。”杜琼儿笑道,“还望大人赏脸饮一杯。”
裴子戚笑笑,手指触向酒杯,却听见系统道:“等等。”须臾,系统又道:“好了,你可以喝了。喝了它,今晚你就需要被日了。”
裴子戚:“……”
系统说:“嗯,需要两个男人轮番日你。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找去三皇子,他一个人就能满足你。”末了又说:“这是系统分析出的结果,不是我瞎编的,你不能屏蔽我。”
裴子戚抬起头问:“杜小姐,你恨我吗?”
杜琼儿一怔,又马上笑道:“裴大人,怎么会如此说?小女子怎么会恨大人,感激还来不及。”
裴子戚也笑了,一字一句道:“感激到给我酒里下药?”
杜琼儿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来:“我对大人绝对没有恶意!”她紧咬下嘴唇,又道:“我可以对天起誓!我对大人一片真心,绝无恶意。”
裴子戚徐徐起身,居高临下看向她:“我见过不少过河拆桥的,还没见过河没过完就拆桥的。杜小姐,我提醒你一句,陛下能下旨也能收回成命。”
小绿急遽跪下,磕得‘咚咚’作响:“裴大人,小姐对您真的没有恶意。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她与您的孩子。”
裴子戚面无表情,又见杜琼儿垂下头颅,无力道:“大皇子对我厌恶,皇侧妃又比先我入府。若我不能在新婚夜一举怀男,今后皇府再也没我立足之地。裴大人,就算你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孩子……”
“我可怜你,谁又来可怜我?混淆皇室血脉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你自个作死不打紧,还妄想拉着我陪你一起死。”裴子戚冷笑道:“杜小姐你忘了吗?裴夫人与皇子妃,你选择的是皇子妃。”
杜琼儿慌然失措,拽着裴子戚的衣摆,声泪俱下:“裴大人,你救救我。我爹要去了,母家无权无势,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裴子戚一脸漠然,幽深的眸子无怒无悲。一个孩子,能将他与杜琼儿永远绑定。为了守护秘密,他对杜琼儿只能唯命是从,竭尽一切去满足她的野心。他失去的是整个人生,而对方得到永无止境的欲望。
片响,泪水洗去了胭脂,苍白的面容露了出来。裴子戚收了衣摆,端坐在竹椅上:“起来吧。”
杜琼儿跪在地上,拽着手绢继续低声哭泣。裴子戚笑了:“以爱之名行害之事。你赌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故而尽情作践自己,逼我向你妥协。杜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从一开始,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没有多余的关系。”
杜琼儿颤了颤身躯,依旧埋着头颅。
裴子戚又道:“你是我送进皇子府的,按理说我的确不会丢下你。可若你不配合,那一切就作罢。”说罢,他起身离去,头也不回。
杜琼急忙站起身,呼喊道:“裴大人,脚下留步。”
裴子戚站立原处,背向她道:“我只能保住你的皇子妃位,除此之外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更不会帮你杀人、害人。若你同意,可以听听我的条件;若不同意,就当从不曾相识。”
杜琼儿苦笑一下,望着裴子戚的背影,神情黯淡无光。她道:“我同意,不知裴大人需要我做何事?”
裴子戚转过身:“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好好做你的皇子妃。若真有事,届时我会派人去联系你。”
杜琼儿有些发蒙,脱口道:“大人……”
裴子戚又打断她:“回去吧,别惹人怀疑。”
杜琼儿凝望他半响,在丫鬟搀扶下才转身离去。裴子戚望着两道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又再次踏入亭内。他叹气说:“我有些后悔了。经点拨后,杜琼儿比以前聪明多了。”
系统:“后悔什么?后悔去点拨她?”
裴子戚悠悠道:“你以为我拒绝她,她就会死心不找其他男人了?”
系统默了几秒,说:“那大皇子头上有一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