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裴子戚挪开视线:“不知殿下有没有需卑职帮忙之处?”
“有。”仉南把肉串递到他手中:“烤好了。”
裴子戚默了。他持起肉串,视线不经意扫向一侧,突然停了下来。他踱步走去,笑着说:“这位兄台,要不要与我们一起?”
彼时,时间仿佛静止下来,周遭变得静悄悄。一股死亡气息悄然滋生,绕开裴子戚将大汉团团包围,一点一点缠绕上去。大汉咽了咽唾液,连忙道:“裴大人请慢用,卑职乃戴罪之身,不敢逾越。”话语刚落,时间活了过来,气息荡然无存……
裴子戚笑了笑,持起肉串大口吃起来。不一会儿,就消灭了好几串。仉南温柔笑笑,起身道:“我去准备火锅食材。”说罢,他走到大汉面前,面无表情道:“你跟我一样来。”
大汉急忙起身,紧随三皇子身后。两人快速入了竹林,逐渐消逝了身影。系统说:“三皇子为什么带上他不带上你?他会不会是男小三?”
裴子戚顿了顿:“他们俩说悄悄话,为什么要带上我?”
系统啧一下:“那肯定是男小三了。没想到他是如此的渣男,我好喜欢!”
裴子戚:“……”
朝阳收了懒洋洋姿态,亮出灼热的爪牙。它透过茂密的竹林,星星点点落于林内。薄薄的迷雾悄悄散去,揭开了郁葱葱的面容。一阵徐风吹过,绿竹纷纷摇摆,‘沙沙’作响。
两道身影渐进渐行,一前一后。为首人身量很高,身形却是偏瘦;身后人矮了半个头颅,身形健硕、块头很大。为首人忽然停了脚步,淡道:“把衣服穿上,别给人看见了笑话。”
大汉拱手遵命,当即把衣袍穿好,玄色锦袍,大鹰位于胸前。两人错开站立,得相辉映。两只大鹰栩栩如生,仿佛结伴展翅,一个展开七翅,一个展开九翅。
仉南面无表情,高贵得不可侵犯。他背向大汉,一双眸子冷漠至极,静默站定。大汉恭敬站在身后,头颅稍稍垂下以示敬重。片响,仉南缓缓道:“你看见了什么?”
大汉一愣,又说:“卑职只瞧见了殿下一人,不知殿下想问什么?”
寒冰乍破,琥珀色的眸子恢复了波光。仉南轻浮唇角:“没有下一次。”
大汉赶忙跪下,一脸欣喜若狂:“卑职及兄弟们多谢殿下恩典!”没有下一次,那么这一次就算了。
“起来吧。”仉南转身将他扶起:“等会叫兄弟们去找食材,这样快一点。”
大汉点头应到,目光划过仉南颈间,猛地失神怔住。他脱口问道:“殿下,你脖子上的玉佩呢?”
仉南也是一愣,淡道:“送人了。”
大汉息了声息,后面就不是他该问的了。当年,云公子尚未及笄,三皇子便向皇后娘娘讨凤玉。至于送给谁,答案不言而喻。只可惜事与愿违,在云公子及笄前夕,三皇子出征了。
后来,云先锋为救殿下去世,云公子火速嫁于他人。凤玉就一直挂于三皇子脖间,多年不曾取下来。其实龙凤玉还有另一曾意思,龙玉象征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凤玉则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故而,皇子送凤玉象征着提亲,而对方接受则以示允诺。此乃皇子择妻的特殊方式,皇后把凤玉交于皇子,则表明了整个皇室的默许。仉氏皇族自古出痴情种,同时也出了太多悲剧,疯地疯了、殉情死地死了,还有相思到白头、孤苦到终老……
嘴巴是不能问,但可以用眼睛瞧。大汉组织士兵迅速找齐了食材,提着满手食材随三皇子回到了小竹屋。他不留痕迹地端详裴子戚,一遍又一遍,再三确认他身上没有凤玉后,才把目光悄然撤下。
裴子戚全程愉快地唰火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待到午后,三皇子果真与大汉一同离开,裴子戚装模作样恭送他离去。等他们离开后,他又赶紧回去补了一个午觉。醒来过后,他的度假生活正式开始了……
第二十一章
正午时分,酷阳悬挂天际,亮煌煌的、周边浮着眩光。天空灼得泛出浅白,云朵化成了滚烫的热气,将大地团团笼罩。静谧的街头,只有稀稀落落几人,任凭沸腾热气霸占整个街道。
一辆马车徐徐驶来,车身朴实无华,上头坐着一名车夫。他卷着裤腿儿,一只木头做的脚掌垂在马褡上。马车放缓了速度,停在了裴府大门前。一名男子从马车上下来,玉面桃目,唇角似笑非笑。他身着月白直裰,玉簪束发……怎么离去便怎么回来。
两侧朱门开启,祥伯连忙侧身恭候。裴子戚理了理袖口,阔步走向府内。待大门关闭,祥伯随在他身后汇报:“老爷,您不在这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有人来找上门。”
裴子戚笑了笑:“噢?看来,近来京中发生了大事。说说有哪些人来找我,挑重点的说。”
祥伯道:“二皇子来找过您一次,得知您离京后就没再来了。大皇子也来找过您,第一次是派人来的。得知您离京后,第二次又派人送了礼物来。陛下派人找过您三次,其中一次是孙公公亲自来的。”
裴子戚停了脚步,反问道:“三次?”
“是三次,老奴没记错。”祥伯又道:“老奴也奇怪,往年陛下只派人来一次,今年怎么来了三次?老奴也旁敲侧击过缘由,可几位公公均是闭口不提。”
裴子戚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又道:“对了,杜小姐来过府上没?”
祥伯想了想,说:“没来过。”
裴子戚微微一诧,眉头不由拧住。他拧眉道:“你派人去孙府送份请帖,请孙大人过府一聚,再把大皇子送来的礼物放到书房来。”又说:“我去沐浴更衣,你下去吧。”
得了指令,祥伯当即告退。
裴子戚松开眉头,昂首目视天际,漆黑的眸子里暗涌动波光。右手指腹轻轻摩擦左手指关节……片响,他又轻笑一下,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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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内,一排排书架整齐排列,上面放着各色各样的禁书,反正没一本正经的。一旁的书房,一道修长身影端坐其内。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持夜翻书,时不时的摇头啧嘴。
忽地,一只纤纤素手夺走书籍:“好呀,孙翰成!不问自取,视为贼也!你这个刑部尚书怕是要坐到头了。”
孙翰成抬头看去,指了指隔壁的书屋:“裴子戚,你老实告诉我,隔壁的那些书你瞧了多少了?”
裴子戚愣了楞,老实道:“看了二三本了,怎么了?”
孙翰成大松口气:“还好只是两三本。再多看几本,合着我就该把你抓起来了。”
裴子戚挑起眉毛:“孙翰成我警告,你别打我书屋的注意。这些书我可收了好些年了……”
“行了行了,我不过随口说说,还当真以为我敢抓你啊!”他放下茶杯,“有些话虽说有些矫情,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实话。这京城离了谁都行,离了你裴子戚还真转下去了!”
裴子戚神情一凝,肃道:“计划是不是失败了?”
“正相反,计划不仅成功了,还非常的成功。”孙翰成讥笑一下:“杜家父女可比你预料中要凶狠千百倍。按照你的计划,在陛下去行宫避暑的路上,杜琼拦腰告御状。为了避免陛下怀疑,她怎么也得在侍卫手里受一点小伤。可到了计划当天,杜琼儿受得不是小伤了,而是要命的重伤了。”他顿了顿,“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杜琼儿撞上了长枪,举着杜淳的血书跪行走向陛下。长枪穿透了身体,她也没停下来,一直跪到了陛下面前。当时,陛下都震住了,血书上染了好鲜血……”
裴子戚放下手中书:“倒没让我失望,不枉费我费心点拨她一番。人蠢不打紧,只要对自己狠得下心,大事方可成。”
洛帝想要在大皇子婚事上添堵,人选千千万万,还不一定论得到她杜琼儿上场。她给洛帝留下的印象越深刻,临到关键洛帝才会越先考虑她。
孙翰成一惊:“杜淳也受了你点拨?”
裴子戚点点头。
孙翰成瞠目傻眼,片响才叹气说:“杜淳也是一个狠人。他的那一封血书,一字一句全是控诉大皇子所干下的坏事。陛下看后龙颜大怒,直接打道回京了。后又命人严查血书上的事,果真全是大皇子干的。陛下当场下令禁足大皇子,可又没有一个期限,这不等于变相幽禁了大皇子。”
裴子戚笑了笑:“我猜,最后陛下原谅了大皇子。”
“淑妃娘娘在南书房前跪一天一夜,陛下才改了口,把禁足时间改为了一个月。没过几天,陛下又下旨把杜琼儿许配给了大皇子。”说着,孙翰成笑了:“杜琼儿才检举大皇子恶行,一转眼又成了皇子妃,陛下是铁了心让大皇子后宅不安。不过,大皇子接旨了。”
裴子戚也笑笑:“他不接圣旨,恐怕禁足得再变幽禁。”
“对呀,他不是傻子。”孙翰成顿了顿,“不过我纳闷一件事。左右不过十天的时间,陛下又下另一道旨意,封大理寺少卿冯敬的女儿为大皇子侧妃,婚期定在这个月月底,比杜琼儿还要早入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