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氏楼下瞧见伊潇,不可谓是不意外,一如最后一次在看守所门前那般冲着她微微勾起唇角,绽出如沐春风的笑意。
她说,“嗨,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严嘉凌也笑着道,“是啊,好久不见,潇潇你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呢?”
“不是你在找我吗?”原来她都知道。
她们就像一对老朋友在午后偶然相遇,严嘉凌说要尽地主之谊请她喝茶,她便欣然接受,于是她俩第一次安安静静地坐在茶吧里分享这些年来彼此的经历。
“你的谢警官呢?怎么没瞧见她,你们还好吧?”严嘉凌将一杯沏好的绿茶放置对面那人的手中,又给自己则点了一杯果汁,她发现与二小姐近得多了自己愈发是喜甜了。
“我们很好,她上半年申请参加了维和部队,暂时不在国内……”女人吹了吹那淡绿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脸上依旧是一片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听此,严嘉凌稍稍有些震惊,不过略一沉思这倒像是谢楚璇的风格,随即看着伊潇,轻扬唇角,意味深长地道了句,“所以你就出来重操旧业了?”
对此,伊潇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地一笑,两人心知肚明说得是什么事,只都不点破,严嘉凌在试探,而她这避而不谈算是承认了这一指控。
“她是我的朋友能不能麻烦你把她还回来?”兴许是觉着这个理由不够充分,继续道,“她是一个好人,没干过什么坏事,且热衷公益,总体上来说算是个善良的大好青年,你偷走她是会折辱你侠盗威名的!”
“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没有人是会在自己脸上刻上‘好人 ’两个字的!况且人已经不在我的手中……”伊潇一摊手,标准的美式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我猜你一定没有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走吧?她其实跟你、我一样,有一个特殊的情人,她们刚刚经历了生死,她的爱人好不容易从死神的手里把她抢了回来,现在又要忍受生离之苦,以己度人,若是你同谢警官这般又是作何感受?”
“以己度人?”伊潇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般说,两道柳眉微微蹙起,沉思片刻,她确实没有问过那个姑娘愿不愿意跟她走,虽然雇主说那是个昏迷已久的病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下手之前她还是给那女孩打了一定计量的麻醉。现在听严嘉凌这般说倒是说明这女孩昏迷之事确有蹊跷。念及此转而一笑道,“叱咤风云的黑道大姐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细腻?”说着意尤未明地冲严嘉凌戴在指尖处的指环努了努嘴,“看来你是找到良人嫁了……”
“那是自然的,你以为我会吊死在你那棵歪脖子树上吗?”严嘉凌抚上那简单的不带一丝纹路的白金指环,不自觉地露出丝愉悦的笑容,就连眼角都带着柔情。
这自然是陈二宝送的婚戒,据说二小姐花了整整一个月工资买得,当然与她自己送给秦夜凝的那颗粉钻没法儿比。
记得秦姑娘给她的时候很是臭屁,那天两人相约逛街,一般她俩逛街,都是严老大出力出钱,二宝只负责挑自己喜欢的就行。可偏那日她们整整挑了一整天陈家囡囡都没挑出一件钟意的,严嘉凌在一旁干着急,最后在一个首饰柜台二小姐总算是挑出了个指环,说实话,严嘉凌看一眼就知道那戒指不适合秦夜凝,但又不好拂她的逆,没想到二姑娘竟然将戒指戴到了她的左手无名指,然后悲剧地发现那戒指戴上以后就摘不下来了。
“就是它了,戴上它,你活着是我秦夜凝的人,死了也是我老陈家的鬼!”那时秦姑娘刷卡签单的动作特别帅气,至今记忆犹新,那一刻,咱们的严老大就似那怀春少女,瞬时被二宝的一举一动所倾倒。
正想着陈二宝,二宝便来了电话,严美人眉眼都在欢愉地飞舞,道了声抱歉,便接通了手机。
“亲爱的你在哪儿呢?”
“在和朋友喝茶……”严美人见对面的女人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两颊一红,低了声音继续道,“你呢,在干嘛?”
“你猜猜啊,你的朋友……是男人还是女人?我见过吗?”
听筒里的声音稍有变化,严嘉凌听不出二宝语气中的异样,见不到她此刻黑沉阴郁的脸,只是秦姑娘很少过问她的事,这番热情的追问她朋友的事还是头一次,再看对坐那妖媚的姑娘,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二小姐了,若说是女性朋友,囡囡肯定要吃味,若说是男性朋友,她又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所以一时踌躇难免,只怔怔地瞪着笑意盈盈的伊潇,这女人好像会读心术一般看出了她的为难,却提高了嗓音道,“这茶真不错,嘉凌你要不要试试?”那声嘉凌当真是能柔得渗出水来。
这个恶趣的女人就是故意的,严嘉凌万分懊恼自己识人不清,不过伊潇这一出声,她倒不用再犹豫了,“是个普通的女性朋友……”
只听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是吗?”随后肩上一沉,一个身影欺近她的身侧,伴随着淡淡的幽香,耳上一热,严嘉凌大惊失色地看向身侧的女人,见是同样拿着手机的陈家二宝才暗暗舒了口气,“淘气!”言语中的宠溺丝毫不加掩饰。
“淘气,也是被你宠坏的!”二宝得意一笑,这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严嘉凌口中所说的那位普通女性朋友。
一瞧这位朋友还真是一点也不普通,眼如媚丝,唇若朱樱,那张脸不似妖精那般妖艳明媚,也不似江总那般端庄清雅,却自带着三分邪魅,七分妖娆,只一个照面二小姐就敢断定此女生得祸国殃民绝非善类。
“你好,我叫秦夜凝,是小凌子的女朋友,不普通的那种!”说完秦姑娘破天荒地伸出胳膊作势竟要与不善的女人握手。
一句小凌子已道出了两人的亲密,这“不普通”更是言明两人的关系,即便对面这女人真是严嘉凌的新欢,二小姐也要人知道自己是大,她是小。同一个可能是“丈夫”偷腥对象的女人扯头发,滚地,撒泼那是掉份儿的事,二姑娘才不是那蠢笨的女人,不屑做这样的事。在敌人面前必须将城墙砌得牢不可破,固若金汤,至于之后的账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你好,伊潇,是嘉凌的女性朋友,再普通不过的那一种!”
两手相握,秦夜凝稍微一愣,一来是为女人那俏皮的话语,二来是因为握在手里的那只手不仅没有让她生厌,还隐隐的有些喜欢,柔弱无骨,指若葱根说得就是这双手吧。
之前除了家里人和严嘉凌还有易大小姐那波人几乎很少与人有身体接触,与一个素未见面的陌生人更是没有过,若是不小心与人接触,那二小姐之后必定要清洗几遍,尤其是那接触部位。这样不抵触一个外人的亲近确实是稀罕的第一次。
陈二宝这些年败家下来不是白败的,到底是个识货儿的主,只她不知眼下被她称叹的手是在美国大都会投保,价值三千万美金,堪称史上最贵的一双手。
闲话莫说,两人这般寒暄,严嘉凌绅士很是自动自觉地替她家二宝拉开了椅子,待入座又点了几份她爱吃的小点儿。二小姐见她如此殷勤,才略略顺了口气。
三人又聊了些旁得,原以为严美人已够风趣幽默的了,没想到还有个比她更贫更会讨人欢心的女人,秦姑娘被这两人的无厘头逗得前俯后仰,连连喝水以做掩饰免得自己不雅地笑瘫到地上。这水一喝多,储水器压力过大,便欲外漏,秦夜凝借故去洗手间解决问题。
严美人痴痴地望着二小姐远去的背影这一幕正好落在伊潇的眼里,这回她倒没了调侃之意,只诚恳地说道,“真替你高兴,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她是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姑娘,你们很配……”
“我自己挑的女人,怎么能不喜欢……”说着收回了追随的目光转而看向伊潇,“之前我说得事,你再考虑一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今你我功德圆满,难道你忍心有情人不成眷属?”
闻言,伊潇蹙紧眉头思怵良久才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我确实不知她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但我可以保证她不会有危险……”
“我很好奇,那个人出了什么条件能让你出手?”自从当年一别,她再没听说过“无影”的名字,严嘉凌也曾私下打探过她们,却始终没有结果,原以为这位世纪大盗就此销声匿迹,却没想她竟然出现在这小小的A市,还大费周章地偷了易大小姐。
“只不过是为了还一份情罢了……”
钱债易还,人情难还,这般讲便说得通了,严嘉凌会意点了点头。不想伊潇又道,“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能认出我来,我自认伪装功夫即便不是天下第一那也是第二,你又是如何识破的?”
“容貌可以改变,眼神却是一个人的精髓,无论怎么修饰都无法改变的。不过你也算有心了,第一日化妆成护工,第二日化妆成一名家属……若非你无意间抬头看了眼摄像头,我恐怕也瞧不出来……”
两人聊了会儿,见秦夜凝回来就不再提那件事,只聊了些有趣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故友重聚再是不舍也有分离的时刻,分别时严嘉凌取下一直挂在头颈处的项链交到伊潇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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