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挑起眉头:“难道不是?”
“不是,”萧离恨笑不出了,“我只是个来喝酒的过客。”
“你的确喝了不少酒。”逍遥王沉声道,“酒的味道一定不错。”
萧离恨脸色一僵,运起功力,才发现丹田空空如也,内功竟没了:“看来我来错了地方,喝错了酒。”
逍遥王道:“不错。”
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萧离恨反而变得轻松起来,他挑了一个看起来很舒适的椅子坐下:“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一定不会回答我,是不是?”
逍遥王还是站在三层台阶上,他似乎很喜欢用这种方式凸显他高贵的地位:“不错。”
萧离恨道:“那我再问你,你让毒怪杀松风剑客,是因为你要亲手杀我,是不是?”
逍遥王点点头:“不错。”他要杀的人,绝不允许他人插手,松风剑客插手了,他就必须得死。
萧离恨捻着一粒花生米,目光注视着它:“我还是不明白。”
逍遥王道:“有什么不明白?”
萧离恨道:“毒怪为什么一定要死?他没有死的理由。”
逍遥王道:“你不必明白。”
萧离恨不看花生米了,他看向逍遥王:“那么我一定逃不出这里,是不是?”
逍遥王道:“你可以一试。”
萧离恨笑着摇摇头:“我不喜欢死得太狼狈。”
逍遥王面如冷霜:“那你最好不要动。”
“我不动。”萧离恨将花生米放进嘴里,“但我想临死前再喝一杯醉仙酿。”
逍遥王:“戌时正已过。”戌时过,闸口关,醉仙酿便不再卖。
萧离恨咀嚼着花生米,笑了:“没有美酒作陪,死了未免太寂寞。”
逍遥王额头青筋突突地跳,负起的手攒成了拳头,他快没有耐心了,高手就是一张弓,当其蓄满力量后,一定要射出利箭,否则就功亏一篑。
三位高手已经蓄势待发,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取下萧离恨的头颅。
逍遥王道:“我会在你坟头为你浇三杯醉仙酿。”
“死后的酒哪有活着时的好喝,”萧离恨笑道,“我不想死了。”
“但你却不得不死!”逍遥王喝声未落,三位高手同时出动。
这时候,萧离恨却唱起歌来。
“花似火,人如娇,
一夕梦枕到天关,
逍遥林里忘故乡。
死人骨,亡人葬,
萧萧魂吟夜未央,
喋血刀锋何时偿。”
“霜飞客”的剑刺到萧离恨胸前,“绣银针”的针围着萧离恨织一张针网,“拼命裘海”的虎啸狂吼笼罩着萧离恨的命门。
他已无路可退!
但萧离恨还是逃走了!
狂风呼啸大作,刚闭上的店门猛地敞开,众人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兵器相接声响,再回神时,黑影不见,萧离恨也不见了。
店门随狂风拍打着墙壁,发出的响声有如讽笑。
那么多高手在场,居然还被人从密不透风的攻击圈中将一个内功尽失的人带走,这是何等的讽刺与屈辱!
逍遥王那不可一世的神情裂出了豁口,他没看清来人是谁,那人轻功太快,剑更快。凭他眼力,只能勉强看到那人挥出剑风扫开银针,破开声浪,最后再一剑挡开刺向萧离恨胸口的剑。那人出手不止一次,但他只看得到一次,而且他连那人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他面色凝重,无论哪个王被人公然挑衅,滋味都是不好受的。
“葬花,是葬花!”有人大叫起来。
地上躺着一朵鲜艳的梅花,这是萧离恨的葬花。
当葬花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死亡。
逍遥王动了,他的脚向前移动了半分,半晌,又有意识地退了回来,故作冷静地负手而立。
他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他在寻找死人。
可是,到处都没有冰冷的尸体,只有活人的气息。
然后有人说话了。
“刚才那三位高手呢?”
逍遥王身体一颤。
那三人不见了。
“找!”逍遥王神经一绷,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有人找遍了逍遥林,都没找到,那三人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了。
逍遥王终于动了,他愕然地走下三层台阶,立在那朵梅花前,梅花鲜艳如霜,白得像死亡的颜色。
他突然想起江湖上的传言。
“兵器谱排行第一的不是什么神刀利剑,而是一把刀——看不见的刀。没有人看到过这把刀,死人也不例外。”
“它不仅杀人于无形,还可毁尸灭迹,你根本不知道它杀过多少人,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可怕。我们唯一能知道的,是它的主人——”
“二十年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鬼面君子’风无痕。”
作者有话要说:
欲知萧离恨去向何处,又是何人救他,且听下回分解。
感谢蜜饯哒夫夫牌暗器阵╭(╯3╰)╮
第4章 第四章
“你杀了那三人。”
秦世遗走在前面,月光将他的背影拖得很长很长,仿佛要长过亘古的时间,长过千年的寂寞。
萧离恨的笑容没有改变:“我内力尽失。”
秦世遗握紧了手中剑,剑是红的,像血一样:“内力尽失的人无法杀人。”
“你看到我杀了人?”萧离恨的指尖轻轻摩挲起来。
秦世遗站定在月光下,血色的剑发出锃亮的光:“我看到了。”
萧离恨笑容不太好看了,如果别人说出这句话,他一定认为那人狂妄自大、不自量力,但从秦世遗口中说出来,他就知道这是真话,秦世遗一定不会说假话。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好像萧离恨知道一旦他承认自己杀了人,秦世遗就会拔.出那把剑一样,他莫名地了解秦世遗,哪怕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你不觉得我们做朋友,比做敌人好吗?”萧离恨叹口气,他手指垂到了大腿上,指尖屈起。他一向对自己的武功很有把握,但对手是秦世遗时,他的自信却有所动摇。秦世遗将背影留给敌人,是致命的错误,但秦世遗还是这么做了,说明秦世遗也很自信。
“没有必要,我们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里。”秦世遗还是背对着萧离恨,尽管如此,他的下盘下沉了半寸,背脊略微弯曲,呼吸变得很轻很缓,这是摆好攻击姿势的前奏,只要飘下一枚落叶,他就会化身猛豹跃至高空,扑杀向萧离恨。
萧离恨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语气轻松:“所以你救我,只是为了亲手杀我?”
秦世遗道:“不错。”
萧离恨问:“在醉仙居时,你为什么不动手?”
秦世遗道:“那时还没人买你的命。”
萧离恨一怔,大笑起来:“如果我问你是谁买我的命,又是为什么买,你一定不会告诉我,是不是?”
秦世遗手背的青筋凸起:“不错,你问完了么?”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萧离恨竖起一根指尖,笑得很开心,“你想不想知道你找的人在哪?”
秦世遗紧紧握着剑,除了指尖轻颤了一下外,没有太多的变化。他掩饰得很好,这是杀手必须培养出的习惯,但他忘了对手是谁。
萧离恨是易容高手,他不仅会将自己易容成不存在的人,也会易容成别人。观察别人的细微动作,是他必备的生存能力。
他当然看到了秦世遗的动摇,他一步一步走向秦世遗,直至四目相对。这是一双坚定的眼睛,里面沉淀着很多看不清的东西,比如鲜血,比如仇恨。
“你找那人找了十年,”萧离恨没有笑,当他认真说话的时候,一定是因为那些话很重要,“但你没有找到。”
秦世遗一震,他略比萧离恨高,他稍微低下头,认真地听:“你知道我要找谁。”
“这江湖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萧离恨不是自大,当一个人能随意易容成他人,混迹三教九流时,他的消息一定是最靠谱的,“你找的人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年,唯一知道他下落的人只有我。”
秦世遗握剑的手还是很稳,眉头却越皱越紧:“我凭什么信你?”
萧离恨笑了,丹凤眼弯起优美的弧度,一个男人有这么一对美丽的眼睛,实在太不合适,但他却有一种魔力,能让人觉得这是最适合他的眼睛。
“你应该听过他的故事,他有一把刀,”萧离恨道,“看不见的刀。”
秦世遗在听。
“为什么是刀,不是剑,或者棍棒?那肯定是因为有人见过,那么是谁见过呢?”萧离恨笑眯眯地,你很难在他眼里找到别的情绪。
秦世遗不说话,他呼吸频率却变快了。
“你看到我杀了人。”萧离恨笑道,“但你一定没看到我用了什么武器。”
秦世遗呼吸凝重,萧离恨没有说错,他眼力很好,江湖比他眼力好的不出十个,但他还是没看到萧离恨的武器,只能看到出手动作。
“看不见的刀,和我看不到的武器,”萧离恨道,“你想必知道了。”
“我知道了。”秦世遗是聪明人,他理解得很快。他没有追问,究竟萧离恨是风无痕,还是风无痕的什么人,因为萧离恨一定不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