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少女能抵抗得住这种诱.惑?苏厉男似男却不是男,她也有怀.春的时候,尤其是对方是一个接受了她的上药,没排斥她的男人。
苏厉男脸上尴尬地晕开一抹红,她终究是要嫁人的,与其嫁一个三五粗汉子,不如嫁给她看得上的人。
药上好了,苏厉男松开秦世遗的手,她松得很慢很慢,仿佛在等待秦世遗反握住她的手,可惜榆木脑袋没有开窍,手心里的温度空了。
“如果你的剑铸好了,你会不会走?”苏厉男注视着秦世遗的眼睛,郑重问他。
秦世遗道:“走。”
苏厉男愕然:“你要去哪?”
秦世遗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苏厉男问:“一个人?”
秦世遗道:“一个人。”
苏厉男握紧手心里的绷带,仿佛握在秦世遗手上:“我自小都梦想着能出外闯荡江湖,可我一次也未离开过这里。”
秦世遗道:“脚在你身上,想走便走。”
苏厉男脸上浮现讥诮的冷笑:“无论我如何将自己当作男儿身,我骨子里都是女儿身,只要是女人,就必须听家训。”
“你便是你,无所谓男儿女儿。”
苏厉男愣住,半晌,她惊奇地道:“你再说一次。”
秦世遗道:“说多都一样。”
苏厉男道:“那你呢,你将我视为男儿,还是女儿?”
秦世遗淡淡瞥她一眼:“是男是女有何区别?你便是你。”
苏厉男欣喜若狂。在这一刻,她迷茫的人生找到了答案,她已不再迷茫,她便是她,无关其他。
她激动地锤了秦世遗一拳,这是男人向朋友表达兴奋的方式,她做出来,却有一分撒娇的味道。
这一拳也仿佛打在秦世遗心口上,让他心脏跳得几乎闯出胸腔。
“我们下山到城里去吧?”苏厉男心情愉快,她愉快的时候就想做些平时没做过的事,比如夜间出外游玩。苏成志正忙着处理苏忆柳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她,这是出外的好机会。
秦世遗看着苏厉男的眼睛,突然说了他自己都想不到的话。他点了头,说:“好。”
山上与山下,是天与地的极端。
山上没有人气,只有树木花草的灵气,一眼望去,不见人烟,不闻人声,这岂非便是不尽人间烟火的天?山下没有灵气,只有人气,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一日度一日,这才是地,人类生存之地。
他们便在地的领域里游玩。
街坊闹市,人来人往,喧嚣吵闹,络绎不绝。他们行进赌坊,走进酒楼,路过胭脂巷,穿过大街小巷,好玩的、有趣的,一个不落,都已玩遍。
苏厉男在笑,秦世遗脸上也有笑意。
他们心情很愉快,这兴许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玩得如此开心。
夜渐深,月渐沉,子时将至,他们拎着一坛未喝尽的酒,摇摇晃晃走回武林盟。
酒香,人更香,酒未醉人,人却醉。
苏厉男脸色潮红,柔若无骨地靠在秦世遗肩头,她经常喝酒,却第一次醉得这么不清醒。秦世遗不喝酒,他很清醒。
他知道按照发展,应该揽住少女的肩头,或者抱起少女,可是他在拒绝。
他的手无论如何都伸不出去。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做不到,但这并非身体违抗意志,而是意志本身就在排斥。
秦曼彤的话如警钟再次敲响,提醒他必须爱上苏厉男,让苏厉男也爱上他。
爱上后,做什么,做盟主的女婿?不,只是利用苏厉男,从盟主口中,问到风无痕的下落。
所有的一切只源于仇恨,而非情爱!
没有情爱的利用,岂非身体排斥,意志也排斥?
他没有扶苏厉男,他就站着等苏厉男酒醒。
花前月下,即便没有亲密举动,也充满暧昧。
但有人偏偏喜欢打断他们的好事。
杀气突然涌来!四面八方,凌厉逼人。
秦世遗目光一沉,杀气如同一张巨网将他们笼罩,居然毫无破绽,无处可逃。
他从不逃,只要有剑,就能杀出重围。可他手里已没有剑,剑客没有剑,就如同折断双翼的鸟,无法高飞。
幸好,他还有手和脚。他揽住苏厉男的腰,一提气,往西北角冲去。
这是杀气最薄弱的地方,他以为自己判断正确,却不知这里等着他的,是割向喉咙的刀。
刀锋颤动,眨眼已削向颈侧大动脉,他瞳孔一缩,凭空一个后翻,不料背后空门却有杆□□来。
他在半空,一手抱着苏厉男,他只剩一只手和一双腿。
他面色一沉,一掌拍开刀背,然后五指一拢,衔着刀背往身后一送,刀贴着他的背脊而过,撞上他背后的□□,只见银光迸射,两把武器擦碰出闪耀火光。
危险的战斗才刚揭幕。
秦世遗足尖刚点地,便有十把长短不一、形态各异的武器冲向他全身要害。总共十人,他们衣着不一、武功不一,却有共同的目的——杀了他!
秦世遗认不得他们,却认得他们的武功,他们都是江湖上的高手,招招要命,老练无匹,他们明明是不同的人,却配合默契得如同一个人。
秦世遗没有剑,没有剑的他如何令人亡魂?
他杀不了人,纵使他的掌拍断了一人的胸骨,脚踢碎了一人的膝盖骨……重伤了每一个人,他还是杀不了人。
他们的武器有刀,有枪,有棍……却没有一把剑。他们就像算准了时机,非但要折他的翼,还要断了他的翼,让他永无飞起之日。
他们倒下,又站起来,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拼命,难道他们不怕死?不,他们怕,他们眼里充满恐惧,可他们却越杀越凶,招式越来越狠辣,就像真不怕死一样!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是不怕死的人,你永远也赢不了一个不怕死的人,更何况是十个!
苏厉男已被惊醒,可她没有带枪,秦世遗也没有剑,他们没有武器,莫非真要以血肉之躯来挡?
“秦世遗,原来没了剑,你便是一个废物!”突听一人冷笑,笑声震耳欲聋,人却在十丈之外。他不是来杀秦世遗的这十人,也不是来帮秦世遗的人。
他只是来看秦世遗丑态的人。
“你见过天下第一剑,却不知何为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的不是剑,是人!没有剑,也能使出天下第一剑!”
“你要剑,那我便给你剑。接着,这是你的剑!”
一把剑穿破空气,赫然扎入秦世遗脚下。
这是红剑,秦世遗的剑。
只要他拾起剑,他就是纵横江湖的剑亡魂,他就能杀了这十人。
可是他不敢捡。只要他捡,他的剑就不是剑,只是一个杀人工具,他也不是当世的名剑客,而是一个废物!
没有剑同样能杀人,苏成志莫非是靠剑杀人?不,他靠的是自己!
剑为人,人便是剑,人剑合一,方为天下第一剑!
秦世遗厉喝一声,双掌发力,全身力量蓄于四肢,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盈,目光变得异常锐利,他感觉身体已不是身体,而是一把剑,出鞘便能杀人的剑。
他骤然化身游龙,在刀光剑影中穿行,他的掌力大如山,足捷如脱兔,一招一式都化用“诗风剑法”,他不需要剑,他的四肢便是他的剑。
《蒹葭》“写”毕,剑招也毕。十个人,十具尸首,一个不少。秦世遗双手染满鲜血,他却感到无比轻松与恣意。
苏厉男捡起了剑,递给他,他拔开剑,才发现这不是他的红剑。
他怔住。
“萧离恨。”那人还在十丈之外,当他最后一字落下时,那人已站在他面前。
“随手捡来的剑,”萧离恨笑眼眯眯,“看来还入不了你的眼。”
秦世遗把剑丢给萧离恨,看着地上的尸首皱眉不语。
苏厉男脸色惨白,幸好她见过大世面,还算从容。她看到了秦世遗的血迹,细心地从怀里拿出一方丝娟,略踮起脚给秦世遗擦拭。
她的手却被夺了过去。萧离恨的脸贴在丝娟旁,笑得像只狐狸:“苏公子,我脸上也有血迹,何不帮我擦拭一下?”
“帮你?”苏厉男恼了,“你毁我枪,欺我祖母,我为何要帮你?”
“哎,女人为何如此蛮不讲理,”萧离恨摇头轻叹,“我不毁你的枪,等你毁了我朋友?那你日后还如何见到如此俊的男儿郎?至于欺你祖母,那更是冤枉,我从始至终都是真心实意,送来的也是本人,你们不信,难道怪我?”
“胡说八道!”苏厉男脸色迅速涨红,她偷偷瞄了一眼秦世遗,“谁要见他,我巴不得一个都不见。”
“那正好,你不见,我见。”萧离恨抢过她的丝娟,随意往脸上抹了一下,然后递给秦世遗,“上面沾了我的汗水,要不要?”
秦世遗扫了眼萧离恨脸上的热汗,又看向丝娟,毫不理会地走了。
苏厉男怔住,萧离恨却笑了。
“好,不跟兄弟抢东西的,才是好兄弟,走,我请你喝酒。”
两个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苏厉男看着他们的背影,黯然地咬紧下唇,这时秦世遗突然回头,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