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遗侧头看他,没有看剑:“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萧离恨笑了,“我就问你一句,这是不是你的剑?”
秦世遗剑眉微蹙,这理应是他的剑,但这把不是他的剑,他的剑杀不了人,这把剑却能杀人。
不能杀人的剑被他用来杀人,能杀人的剑难道就能被他用来救人?
“这不是我的剑。”秦世遗握起拳头,能杀人的剑不能救人,只会让他杀更多的人。
萧离恨笑开了:“好,很好,你总算明白了。真正的天下第一剑,不需要剑,从今往后,它就是你的剑。”他丢出来的,是一把木剑,没有剑鞘,没有剑格,没有开锋,甚至连剑头都平的。这不是红剑,却最似红剑。
木剑易折,比凡铁剑更难驾驭,但若连剑都保不住,谈何天下第一剑?
秦世遗收起了木剑,别在腰间,捡起红剑放在桌上。
萧离恨道:“你捡了红剑。”
秦世遗道:“是。”
萧离恨笑问:“为什么?”
秦世遗道:“这是祖师爷的剑。”
萧离恨道:“不是你的?”
秦世遗道:“不是。”
萧离恨问:“你的剑呢?”
秦世遗道:“这里。”
他握着的,是木剑。
萧离恨笑道:“你做了正确的选择。那么我再问你一事。”
秦世遗道:“你问。”
萧离恨道:“你爱不爱苏厉男?”
秦世遗表情凝滞。
爱?他根本不知何为爱,谈何爱。他亲近苏厉男,只是听从命令,根本不是出于真心,所以现在他选择了逃避,但苏成志却将机会送到他面前,要他接受,他该如何选择?
“你不必选择,你只需遵从你的意愿去做。”萧离恨的拳头抵住他的心口,“做你该做之事,没人可掌控你。”
秦世遗走了出去,在练武场见到了苏厉男。
苏厉男握着的还是枪,不是剑。她还是坚持选择了一条违背祖父的路,那么秦世遗呢,他要选择什么路?
苏厉男看到他,欣喜地走过来,叫了一声“秦大哥”,声音美若莺啼,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温柔的时候。
秦世遗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就像黑夜,你看不清也捉摸不透。
苏厉男低下头,讪讪地道:“你……你听祖父说了么?”
秦世遗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嗯。”
苏厉男抬起头,问道:“那你……你答应了么?”她是高兴的,无论哪个女子听到自己要跟一个才俊成亲,心情都会很好,可她看着秦世遗绷紧的脸色,她的心情一寸寸冷透。
“这是盟主帮我重铸的剑,这是他给我的武功心法。”秦世遗拿出来,递给她,“请帮我还给他,我秦世遗感激他的一番好意。”
苏厉男不蠢,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愕然地眼前的剑和武功心法,薄唇轻颤:“你……为什么?难道你连你的剑都不要了么?”
剑是冷的,秦世遗也是冷的,他把剑和武功心法放到了地上,转身走了:“这并非我的剑,不属于我的我不该拿。”
苏厉男不敢置信,她冲着秦世遗背影大喊:“为什么,我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愿意?”
秦世遗没有回答,他的身影已消失。他是剑客,一生都与死亡为武的剑客,能陪着他的只有剑和孤独。
苏厉男,他配不上。
幸好苏厉男不是孤独一人。
一人走到她身边,笑着摸她的头:“为一个臭男人伤心,羞也不羞?”
苏厉男抬头,就看到了萧离恨和煦的微笑:“是你?”
萧离恨笑道:“是我。”
苏厉男推开他,背过脸去,她不想自己的丑态被人看到:“你来干什么?”
萧离恨亲切地摸着她的头,就像大哥哥一样:“来安慰你。”
“你……”苏厉男很想发火,却突然气笑了,“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萧离恨道:“我安慰人,只有两种方式,一是甜言蜜语。”
苏厉男问:“二呢?”
萧离恨摇头道:“你不会想知道。”
苏厉男气道:“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萧离恨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了。”他凑到苏厉男耳边轻声道,“美酒和女人。”
苏厉男气恼地推开他:“臭男人。”
“哎,”萧离恨笑着摇头,“女人心,真难懂,我说的可是实话。”
苏厉男咬了咬唇,道:“那你陪我去个地方。”
萧离恨道:“何处?”
苏厉男道:“赌坊。”
赌坊,进得去的人,未必出得来,这是让人堕落的地方,只有节制的人,才出得来。他们不正是需要堕落?
他们去了,金银珠宝像纸一样撒得漫天都是,但他们高兴,只要高兴做什么都值得。
这大概也是苏厉男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了。她笑得很开心,走了一个臭男人,还有一个对她好的男人,她为什么非要选择那个臭男人。
于是一颗心逐渐向萧离恨靠拢,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岂非爱得快,变得也快?
放纵的时刻结束,他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武林盟。
这个夜却没有平静下来。
女人的惨叫刺破空气,男人粗鲁的骂声跟着响起,萧离恨脚步一顿,道:“这似乎是你祖父母的声音。”
苏厉男脸色一变,咬紧了下唇:“不,不是,只是后厨的张麻子跟他夫人的吵闹声。”
“你有个习惯,”萧离恨道,“说谎时会咬下唇。”
“你怎么知道……”苏厉男一顿,看到萧离恨的笑,才惊觉自己上当了,“我、我不是……”
男人女人的吵闹声很响,然而整个武林盟的人都像聋子一样,眼不动嘴不动,低头匆匆行过。这是麻木的表现,只有经常出现这种情况,才能让他们如此习以为常。
“你很爱这个家,你也爱你的祖父母,因为他们是你仅有的亲人。”萧离恨道,“可是你对他们见死不救。”
“不是!”苏厉男焦急否认,“我当然爱他们,我也想救,可是、可是我无能为力!祖父喝了酒就是个疯子,疯子疯的时候没人能阻止他,我也不能!”
萧离恨问:“为什么不能?”
苏厉男道:“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剑!”
萧离恨问:“没人能阻挡天下第一剑?”
苏厉男坚定地道:“没有人。”
萧离恨笑了,他笑得很开心,苏厉男却仿佛看到鬼的阴笑,浑身发颤。
“世上有人能挡下天下第一剑。”
苏厉男的呼吸瞬间凝滞,她在发抖,抖得非常厉害,连声音也在发颤:“谁?”
萧离恨扬起嘴角,大大地笑:“我。”
苏厉男不相信,世上恐怕也绝不会有人相信,有人能挡下天下第一剑。
她很恐惧,如果天下第一剑被挡下,天下第一剑会如何?如果天下第一剑没被挡下,那么欲挡下天下第一剑的人又会如何?
手心是她的祖父,手背是她刚喜欢的男人,她不用选,答案自然是自小带大自己的祖父,哪怕这个祖父是个疯子,也是值得尊敬的疯子。她当然也不想萧离恨死,至少萧离恨待她不错,不是?
所以她奔去找了秦世遗,若说世上有谁能救下萧离恨,那一定是秦世遗。
秦世遗没有救萧离恨的理由,但他却想看天下第一剑的一战。
只听一声剑鸣,天地风云变化,苏厉男还没动,秦世遗人已远在五丈之外。
天下第一剑很快,它绝不等人,秦世遗快,剑更快!
这一剑刺了出去,灌透雷霆万钧之力,但秦世遗看到的不止一剑,而是百剑!百剑密如织网,形如雨下,雨突然落下时,有谁能躲得开?又如何躲得开?
这才是真正致命的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剑不是一剑,而是百剑,在瞬息间变化莫测的百剑。没有人能想象这一剑的力量和速度,秦世遗也想不到。
在苏成志面前的萧离恨呢,他想得到么?
剑尖就在他咽喉的方寸之间,他根本没有时间想。
他也无需想。
他出手了,动作很慢很慢,左掌以极缓的速度拍向苏成志咽喉,右掌呢?右掌一动不动。难道这是要与苏成志同归于尽?
苏成志脸上浮现讥诮的笑意,没人可妄想与他同归于尽,他们之中一定只有一个人死。
是,他们没有同归于尽,但死的那个人不是萧离恨,是他!
他想不到,秦世遗想不到,谁都想不到。
在生死一刻,萧离恨突然抬起右手,以两指之力夹住剑尖,同时左手翻出一物,刺入苏成志的喉咙!
苏成志双眼死鱼般凸出,他不相信,死也不相信,世上居然有能接下他的剑的人,更不相信他会死在这人手下!他喉咙发出“赫赫”的声音,他想说话,可是只要他动一下嘴,喉咙里的异物就会切割咽喉。但他不能不说,不说,他死不瞑目,用尽全力发出了短促的几个字:“风无……刀……”
——风无痕,看不见的刀。
别人认不出,他认得出,这就是传闻中看不见的刀!
作者有话要说:
欲知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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