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篱,你别怕,我已经求了皇上了,你会没事的。”
“傻瓜!”萧青篱含笑斥他一句,隔栏握住他手,“我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照顾自己就是,你看你都瘦了!”
“青篱说什么话!什么叫不用担心!你现在在牢里生死难测,我怎么不担心!”公孙辅气急了,自己整日忧心地食难下咽,他倒好,一句不用担心,说得云淡风轻,“……总之,我会再去求皇上的,你好好保重才对,别等我救出你时少胳膊缺腿半死不活的,我可不想后半辈子跟个残废过!”
“唉,你啊!我该拿你怎么才好!”萧青篱无奈叹息,捧着他脸庞,如何也看不够,“……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心中可当真是爱着我的?”
“你什么意思你!”公孙辅更气,索性推开他,退出去老远,“我这样为你劳心费力,你却要来怀疑我吗!好啊!那我就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可满意了!”
“是吗,”萧青篱笑了,带着满足,带着释然,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听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如今就是死,也无憾了!”
“你……”
“好了!别气了!”萧青篱轻轻招手,柔声道,“你过来,我同你说。”
公孙辅纵气,却到底不舍得浪费这难得的相见,噘着嘴不情不愿一步步挪了过去。
“你啊,总是太迷糊,许多事都看不明白。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凡事多留个心眼,旁人说什么,你也多记着些,皇上并不会总护你一辈子的,更何况,有些事情,是即便是皇上也无法解决的,莫不说有此一遭,皇上是否会有所忌讳……”
说着说着,萧青篱忽然掩面抱头蹲了下来,半晌才哭泣般低声道,“真可恨这两年我为什么没能多教你些东西!”
“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即便是判了死刑,还得等秋后问斩呢!你放心,我总会有法子的!”公孙辅亦蹲下来手伸进去,顺着他头顶,向萧青篱平素经常做的那样,只是萧青篱久未梳洗,那头发摸起来居然有一股油腻腻的感觉。
萧青篱捉住他手,拽着站了起来,“你听着,接下来我说的你可要记好。我的事,你莫再去求了,生死有命,你若是为此惹怒了皇上却得不偿失了!另外,皇上的话,你尚且可以相信。但若太后同你说什么,你切不可信,她憎你日久,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定不会放过的,总而言之,即便她许诺放我出去,你也切不能信,知道吗?”
公孙辅不语。若是太后真能许他,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是要试一试的!
“你听到了吗?”萧青篱捏着他手,使劲儿晃了晃。公孙辅才终于点头。萧青篱犹不放心,又重复道,“一定要记住,千万别犯傻!”
“好,我知道了!”公孙辅极其认真看他,“我只有一句话同你说,一定好好保重!等我救你出来!”语罢即转身,走出许远又停下,道,“若是、若是……青篱会不会嫌弃我!”
萧青篱愕然,随即笑了,往前走了几步,在最靠近他的地方喊道,“……小辅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爱卿此番来,可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小皇帝对着殿下的公孙辅,语气轻佻地让人有些不适应。公孙辅别扭地动了动身子,最终叩首道,“……是!”
“嗬!”小皇帝笑得有些难看,低喃了一声,“是吗?”旋即下阶来,停在他面前,又问了一遍,“……爱卿可是真的想好了?”
小皇帝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使人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公孙辅更为不安地挪了挪膝盖,却还是道了声“是!”
小皇帝不再言语,倾身下来,贴着他面颊亲了一下他耳侧,公孙辅大怵,反射般躲开了。小皇帝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带些悲哀,带些自嘲,“真是可笑,朕怎么会觉得你是爱着朕的呢!”
小皇帝同他一样,也跪了下来,将他抱进怀里,枕着他肩窝。过了许久许久,才低声道,“……朕听说尧光有柄传世名剑,你去替朕寻了来吧!”
公孙辅大惑,未解其意。
小皇帝轻嗬,低笑道,“还是这样没长进……不过这样也好,你去替朕寻回宝剑,朕便饶过萧青篱。”
“此言当真?”公孙辅猛然跳了起来,将小皇帝掀翻在地,小皇帝一声哀号,公孙辅连忙又手忙脚乱扶了他起来,连声直道“对不起”!
“爱卿这过河拆桥,略快些了吧!”小皇帝揉着手腕轻声笑道,好似平常打趣一般,公孙辅一时局促,满面通红,不知怎么言语,半晌,猛然抱住小皇帝,笑道,“……小晔!我就知道小晔最好了!”
“小晔?真没想到我今生居然还能再听你唤我一声小晔!”
“那是自然!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小晔!等青篱出来了,我们再一同喝酒!一同赏花灯!一同抓流氓!”似乎真的已经救出了萧青篱一般,公孙辅又开始变得欢快。
“我们有抓过流氓?”小皇帝诧异,怎么,他却不记得了!
“没有啊,不过我早想做了!”公孙辅转身跑了开,“我这便回去!我这便去尧光去!”
不顾小皇帝在他身后喊着“小心点”!一路长奔,恨不能长了翅膀即刻飞到尧光去!
小皇帝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颓然,低语道,“子甫,我这样做可是对的?”
然而并不会有人回答他,空空荡荡的大殿,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影子,在烛光下摇摆不定。小皇帝似乎累极,居然席地而坐。
头埋在臂弯里,也不知坐了多久,只觉起身时脚底一阵酸麻,即刻对着殿外呼道,“寿安!寿安!”
作者有话要说:
诶,儿子啊,你这么傻,一定不是娘亲的错!
第20章 第 20 章 日正中天
“皇儿终于舍得露面了啊!”太后靠在榻上,一边有小宫女恭敬的打着扇,“……哀家可是在等着皇儿的交代!”
“让母后费心了!”小皇帝请了安,坐在一侧,“……儿臣已安置妥当了,三日后赐酒!”
“赐酒?!”太后震惊,坐起身来,厌烦推开一边的小宫女,“皇儿可是要赐死萧大人?即便是犯了死罪,也还有三司会审,等到秋后问斩!皇儿这样,岂不是胡闹!”
“皇儿等不及了!”
“什么等不及了!你全当哀家老糊涂了么!什么国库失窃!还不全是为了一个公孙辅!为着儿女私情!皇帝连朝纲大义都不顾了!甚至于草菅人命的事都敢做了!皇儿这样,又跟那些暴君昏君有何异!”
“儿臣情愿做一个昏君!”
太后猛怔,随即大怒,“胡闹!你平日里再怎么纵他容他,哀家也便作罢了,可如今你居然拿这江山也这般儿戏,你叫哀家怎么能置之不理!这公孙辅,哀家再容不得他!”说到此,太后猛然想起什么,“……你杀了他的心上人,就不怕他同你闹个天翻地覆!”
“儿臣已遣他出城了!等他回来,此事的风头也早已过了,儿臣只同他说放萧青篱出京了,届时最坏、最坏不过是他海角天涯去寻他罢了……不过日子那么长,儿臣总会有法子叫他回心转意的!”
“嗬!皇儿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太后那一声冷笑刺得小皇帝格外难受,使得他移开了目光,默然不语。如此坐了片刻,小皇帝总觉得哪里不对,又逡巡一周,这才发觉平日伺候太后的常永安并不在。
小皇帝对他并无多大好感,但却记忆深刻!
油嘴滑舌,两面三刀,十足的小人。时常附在太后耳边出些馊主意,可谓太后的心腹了!然而今日居然不在,实在是奇了!小皇帝不由发问,“怎么今日没见安公公!”
“难为皇儿还留心着哀家宫里的人!”迟了片刻,才又接着道,“……前段日子永安母亲病重了,哀家便放他回家了!”
“母后仁慈!”
太后摆手,连声直道,“皇儿去吧!哀家看着啊,闹心!”
小皇帝终是不能再说什么!然而心里总是不安。
三日后,又是一个艳阳天,恨不能将你蒸干的艳阳天。
“皇上,您看这……”
小皇帝看了一眼,毒酒,匕首,白绫,一应俱全。又垂了头,低声道,“……去吧!”
城外的天跟城内一样的热,热得人食难下咽汗湿重衣。公孙辅不得不停下来略事休整。
喝了口水,温热温热的;挥了挥扇,死累死累的;又抬头望了望天,可晴可晴的。实在无奈又垂下头来,将脚边的草一根一根拔得干净。
一个人赶路实在是无聊得很。公孙辅正如此想着,便来人了。还是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公孙大人!公孙大人!老奴可算是赶上您了!”
公孙辅循目望过去,一人正驾着马朝他赶来,登时喜上眉梢,可算是来个说话的了!不由挥手遥应道,“这儿!这儿!我在这儿!”
公孙辅兴冲冲拉了他下来,拿衣袖抹着他脸上汗珠,笑道,“哎呦,安公公!你怎么来了!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常永安居然面不改色,甚至于笑了笑,“杂家此次乃是奉旨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