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身后传来一阵轻咳,公孙辅回头公孙大人正站在不远处,抬手扔了一物过来便转身走了。
公孙辅打开一看,不大的袋子里俱是金银,一时心涩难言,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万分不舍。
“要走就走!走了就别再回来!我就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爹!”公孙辅哽咽唤了一声,终是松了手,跑出去许远却又忽然回头喊道,“谢谢爹!爹娘多保重!”
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父亲抬袖抹了抹眼角。老公孙平日即便再苛责,此刻也难免舐犊情深。
走了也好,走了一了百了!悬了那么久的心,终于得以放下,公孙良也未尝不是松了一口气。
京城是一个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有时候,它快得让你无法想象。
“皇上有旨!皇上有旨!”一人纵马扬鞭长呼疾驰,萧青篱同公孙辅还在等着开城门。
马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寿安勒紧缰绳那马打着响鼻绕了几个圈子,终于在萧青篱面前停住。
寿安翻身而下,手持金黄卷轴高声道,“皇上有旨!萧大人接旨!”
此时天色尚昏,等着出城的人并不多。此刻全都齐刷刷地看过来,不出片刻,尽都跪了满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剩下公孙辅同萧青篱突兀地站在人群中。公孙辅愣了一瞬,猛然笑起来向前去扯他,“寿安别闹了,这时候传什么旨!”
然而寿安退了一步,公孙辅摸了个空,一时伫在原地,好不尴尬。
萧青篱拉了他跪下,握了握他的手,轻轻摇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侍郎萧青篱涉嫌国库失窃一案,今革去官职,暂且收监,听候发落!”
天,闷得很。
小皇帝在殿中坐卧难安,忍了许久终是妥协道,“他怎么样了?”
“公孙大人么?先前在城门闹了一场,如今林大人已经在安抚了!”
“可是那个守城官林峰?”
“回皇上,正是!”
“是么,我听闻他却是个急脾气的……”过了半晌,又补了一句,“回头替我赏银千两!”
不过午时,竟已是街传巷闻,人尽皆知。
“哎呦喂,你是没看着啊!那人刚宣完旨,便被公孙大人一把抢了过来,撕了个稀巴烂啊!什么?我怎么知道的?还不是我那个败家媳妇吵着要回娘家,我去送她,可不就赶上了!要我说啊,这人啊,真是一个命,你说说萧大人,多好的一个官啊,这怎么也想不开呢,哎,可惜了可惜了啊!”
“我听说他盗得可是国库,国库啊!那是皇上的钱,这也敢惦记着!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我就说嘛!干嘛非得一大清早的摸黑走啊!合着是犯了大事了!赶着逃命呢!这被逮回去了!得判多大的刑啊!”
“可不是嘛!所以我就说你们没见着啊!那士兵上去抓的时候,公孙大人一把扑上去撂翻了一个!好家伙!我瞅着他细皮嫩肉,弱鸡似的,劲儿还不小!两三个人都拦不住,衣服头发全扯散了都不松手!好家伙!跟不要命了似得!”
“唉,你说这公孙大人好端端地掺和这档子闲事做什么!这要是旁人还不赶紧撇清了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人面带得色,四处看了看靠近了众人,悄声道,“我听说啊,这公孙大人啊,是喜欢男人的,保不齐啊,这萧大人就是其中一个呢!”
众人附和着点头。却又有另一人神秘道,“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听说啊,是咱们皇上看上了公孙大人,公孙大人不肯,这才同萧大人约好了私奔,皇上一怒之下,便寻了由头把萧大人抓回去了!”
大家又了然般相视而笑。
“这么说的话,那萧大人岂不是冤得很吗!”
“可不是嘛!哎!可惜了这么个好官啊!”
流言总是传得又快又没根据,然而其中也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尤其是皇家丑闻,人们更是津津乐道,不论真假,人们总是更乐于去看身居高位的人出丑。也许这样,能让他们找回一些平衡感。
“皇上!如今外面已经越传越乱了!再这样下去,太后那边只怕是……”
“由他们去吧!”
八月的天气蒸笼似得,闷极了!不同于架着烈火来烤那样焦灼,它似乎更愿意盖严了屉笼来蒸,恨不能将你全身的水分都蒸干了才好!
小皇帝走过去推开了窗子,却连一丝风都没有透进来,极目望过去窗外的树叶却连动也不动一下,它们无言地笑,无言地看我们上蹿下跳百爪挠心,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偶或上苍悲悯,送了一丝风来,却还是夹杂着满含恶意的热气,扑面而来的,让人止不住的暴躁。你甚至可以听到风中他得意的咯吱笑声,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带着不算恶意的恶意,笑得放纵,张狂!
第17章 第 17 章 雷雨交加
然而其实从那里,他并不能看到跪在殿外的公孙辅。小皇帝千方百计盼他来求自己。然而事到临头,他真的来了,小皇帝却怯了,不敢见他了!
他害怕倘若他当真应了自己,自己又该当如何?他不敢想自己是否真的狠得下心来?甚至不愿想。
小皇帝太爱他了,以至于不愿去迫他,更不敢,不肯!然而让他就这样放过萧青篱看他们双宿双1飞,他到底还是做不到的!
“他还在吗?”
“在的!回皇上,在的!”福安回得极快且热情,“要不要我去宣大人进来?”
小皇帝似乎想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低声道,“……去吧。”
大约是跪得太久,公孙辅起身时居然踉跄一下,险些栽倒。福安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他,“大人小心些……大人可别同皇上闹别扭了,你一会儿说几句软话,咱们皇上啊,指定就心软了……你不知道啊,这两天皇上都茶饭不思坐卧不安的,心里也难受得紧呢!”
福安并不明白公孙辅为什么会被拒之门外,也不明白平日宠他的皇上今日为什么会舍得任他长跪宫门,只当是两人闹了别扭。
公孙辅瞧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扶着他手慢慢往里走去。
“你下去吧!”
福安张张嘴,还想留下说几句好话,听皇上辇他便觉得有些委屈。不由又低了头瘪嘴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小皇帝跟公孙辅。气氛铁一般地沉默。小皇帝只盯着桌上书简发怔,任由公孙辅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皇上……”
“爱卿别急!”公孙辅不过刚开口便被打断了,“容朕批完这些奏折再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爱卿若累了,便自行坐吧!”
公孙辅看了一眼,不远处确实放了红木椅子。不过他依旧站着没动。
小皇帝好似当真忘了他的存在,竟也专心阅起奏章。
不知不觉,时间却也过得飞快。沙漏也已补了几壶。小皇帝似乎终于看完,伸个懒腰,抬眼望过去窗外竟已一片漆黑。
何时殿中点的灯,他竟全不知晓。公孙辅正窝在椅子里打着盹。小皇帝小心翼翼下阶来,取了披风盖在他身上。
公孙辅却猛然惊醒而起,抹了抹嘴角迷瞪看着眼前的小皇帝,一时有些忘了自己来干什么了。
“饿了吧!我们先吃饭!”说着小皇帝径直向殿外走去。
“皇上!”
小皇帝扭头看他一眼,笑了笑,“你不饿我也饿了,你总不是要我空着肚子听你求情吧!”
公孙辅心虚。垂下头不再言语。
“多吃点这个!你从前不是最爱吃了吗!你看看,你都瘦了!”小皇帝一刻不停地往他碗里夹着菜。
使得公孙辅甚至都无从下筷。不由停箸跪地呼拜,“皇上,你知道青篱他是无辜的……”
“青篱?我不喜欢你这样叫他。”小皇帝亦停下。
“是,”公孙辅恭敬极了,“萧大人他是无辜的,他向来清廉高洁,怎会偷盗国库!”
“叫我小晔,好吗?你从前总是这么叫我的。”小皇帝似乎心思全不在其上,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小晔,”公孙辅将头低得更低,身子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
小皇帝似乎很愉悦,弯下身子来,双手捧着他后脑,将他按进自己怀里,深深嗅了嗅,柔声道,“我早想这样抱着你了!”
公孙辅抖得更厉害。小皇帝顺着他头发,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是,你不会伤害我,你只会上我! ——调皮的字幕君)
公孙辅不言,闭着眼睛紧张地摒着气,过了许久,才镇定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喘了半晌,复又抬头道,“若是、若是……你可愿放过他?”
小皇帝震惊,旋即不得已般苦笑,“在你心里,我居然已经这样不堪吗?”
公孙辅侧头不语,小皇帝更加难受,也随着他跪在地上,头枕在他肩上,拥得更紧,两人锯隼般贴合地紧密无缝。
公孙辅大睁着双目,手脚无处安放。
“别怕,我不会迫你的。”小皇帝轻轻拍着他,低声呢喃,“你知道吗?我多想效仿汉哀帝,只可惜,你却不愿做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