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卷这种事怎可劳动皇妹你?我已着人去办了,皇妹星夜从明州赶来定是累了,坐在此处歇息下。”三殿下道。
越州城风雨起时,长平公主正奉命巡视东南海军,刚巡视到明州便遭遇恶劣天气,明州海军大将经验丰富,即刻将这类天气的特征细细告知长平公主,并预言此番的风雨较往年猛烈,依他的经验判断,届时浙东道不少州县都会有水漫之灾祸。
长平公主即刻将此事上报,同时利用手中现有的调动权,命各处守军届时协助州府县府参与救灾,维护浙东道的稳定。
各处守军大都领命,城内积水起时纷纷出动,长平公主亦带随身护卫军随时待命,以便赶往灾患最严重地区。
一更天的时候,公主的护卫军忽然拔营直奔越州城。
三殿下因此番秋闱的主考官大部分都被四殿下的人掌握而闷闷不乐,便出来散了心,正巧夜宿越州城,见夜里狂风暴雨,便断定贡院会出事。他按兵不动,命人紧盯贡院,准备等里头闹翻天了再进去一举拿下主考官。
谁知长平公主竟然也到了,三殿下奇怪的同时,立刻采取行动跟着进了贡院。见公主的护卫军瞬间将贡院的乱势稳定了下来,便赶忙出手抢夺胜利的果实。
长平公主亦知三殿下的用意,也没多管,好处让三殿下拿了便拿了,反正给了她也无用,她只需要管好要管的人。
现在见三殿下要揽去收卷的活,她索性也一并给了出去。她这样忽然出现在越州城本就惹人注意,若是还执意收卷,愈加引人瞩目了,不如不做。
便道:“坐就不必了,我去别处看看,人留给你一半。”说着就干净利落的走了。
三殿下一面高兴,一面还笑叹了句:“皇妹,你真是闲不住呐。”
此时陆放舟正站在答题的板上,便是有溇山特质的雨布,他的处境也不太好,雨实在太大,头顶漏得厉害,脚下的水也涨得飞快,水上还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泡烂的食物就不说了,还有恭房里溢出来的那些,看着就反胃。
他吐了吐已然干燥的舌头,抱紧了怀里的食物和考卷,伸出头去张嘴接了下天落水喝。还要挨上两天一夜,其他还好,干净的水可要成问题了喽,趁现在赶紧喝几口。
他周围的考生可就没他这么镇定,这些人的卷子基本都湿了,今年秋闱算是彻底泡汤了,卷子湿了还不给走,闹了还被训斥,更有甚者还被判了扰乱考场秩序的罪。
这可是大罪,会被剥夺三年后参与秋闱的资格。
这些人愈加愤怒,与考场内维护秩序的官兵据理力争起来,官兵非但没有理会他们,还将他们暴力驱赶回去,下手颇重。
陆放舟看着奇怪,回忆了翻乡试的规矩,主动弃考是即刻就可以离场的,便是深夜也可以走,毕竟有些时候离场是突发恶疾,要是深夜不给走,会出人命的。
然而此刻考场却强拦着不给走,还以要求离场的考生过多,恐扰乱秩序为由阻止。要知道越不给走,秩序会越乱,也不知道主考官是怎么想的?
陆放舟想着紧了紧自己的雨布,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坐了下来。
对面几间也有个考生如陆放舟这般处理,裹着雨布靠着墙坐着,两人百无聊赖就开始聊天,反正这会乱糟糟的,官兵也不管不了他们俩说话这种事。
“坐着吧,熬着吧,我敢断定今年这场的秋闱只要活着出去就能中举,说不定还能去长安城参加会试呢。”那人的声音并不响,嘴唇上还裂了条缝,显然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陆放舟见状忙说了句:“你接口雨水喝啊,嘴唇都裂了。”
那人闻言伸舌头舔了舔嘴唇:“不管用,不是缺水,是饿的。”
“你没带够吃的?”陆放舟奇怪。
“本来是够的,都是你小子害的,头一天就吃那么香的东西,害得我饿得要死就多吃了些,结果……现在没了。”那人说着咽了咽口水。
陆放舟不由笑:“多吃也不可能饿成这样,还有两天一夜,起码六顿饭,你一口气能吃那么多?”
“切,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带足了一天三顿的吃食?我娘就给我烙了九个饼,一天一个。我头一天吃掉了三个,你说我饿不饿?”那人瞪了陆放舟一眼,眼神中倒无埋怨的意思,纯粹就是瞪。
陆放舟愣了愣,他小时候听过寒门学子赴考的折子戏,来了古代因为不常去县学,故而没接触过,现在亲眼见到了,还是有些震撼的。一天一个饼,就算是再好吃的饼,他也挨不了这九天。
没吃饱的人生是不幸福的,是做不好事的。
于是翻了翻怀里的吃食,找出了包椒桃片,对着那人晃了晃:“我这有包糕,要不要?”
那人并未立刻答应,而是紧了紧自己的雨布,“切”了声:“不吃嗟来之食。”说完还偷偷瞄着陆放舟,嘴巴无意识的咽口水。
陆放舟笑了,开始拆包装:“真不吃?很香的。”说着咔吧一声咬了下去。
那人见状眼睛都直了,再也不装了,左右仔细看了看,然后勾手:“丢块给我,就一块,多我也不要,眼神准点,别丢到水里,别浪费!”
陆放舟听了故意晃了晃,嘀咕了声:“我眼神不太好的。”
那人急了:“不太好就慢着来,还要熬两天一夜呢,吃的东西可不能坏。”
陆放舟遂瞅准了丢过去,那人忙着接住,接完还先检查包着卷子的雨布袋湿了没,确定无恙后才开始吃椒桃片:“我说,你哪买的?真是好吃,将来我要是有钱了,就去买。”
“家里人做的,买不到。”陆放舟得意笑,嘿嘿,溇琰做的,谁也买不到。
那人鄙视的看了陆放舟一眼:“家里娘子做的?就知道欺负光棍。”
并不是娘子,可比娘子还要好上一万倍~~~陆放舟笑得愈加得意,那人又鄙视了一阵,完了正经了脸色道:“我可跟你说:今天这贡院里头邪乎,回头会出大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去参与,就管自己坐着,你家里头还有娘子,她还等着你回去呢。”
陆放舟听了忙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当然也坐着,我家里还有老母呢。”那人说道,还放低声音叮嘱了句,“都机灵点,那些人湿了卷子又不给出去,到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抢了你的卷子弄湿是小事,抢走了吃的就麻烦了。”
陆放舟一听秒懂,忙换了个缩身的动作,先装病装虚弱再说。
那人一见赞了句,也跟着装了起来。
果然不多时,一个狼狈的书生被一群愤怒的人追了过来,书生一面趟水跑一面大喊:“你们不能这样,你们的卷子湿了是你们没保管好,我的没湿是我保管得好,你们凭什么要弄湿我的卷子?”
“横竖都是要死的,要死就一起死。”愤怒的人群说道。
书生紧接着惨叫,他的卷子已然被他们抢走,绝望的书生趴在水里痛哭,一个惊雷下来他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陆放舟,丧心病狂的喊了起来:“你们不是要抢卷子吗?这里还有一个!来呀!”
喊声立刻吸引到了其他人,陆放舟一见就爆了声粗,正准备逃,就听到对面有一人站了起来,飞速的跑了,就是方才那个吃了他的椒桃片的。
那人一面跑一面给陆放舟眼色,让他别动。
陆放舟一愣,立刻明白了那人的意思,那人是想帮他引开这群愤怒的书生。陆放舟感动万分,完了并未按那人的意思待着不动,他陆放舟可做不出这种坐享其成的事情。不就是一张一卷子吗?今年不中,三年后再说。
当即就喊:“我这也有!来呀。”
书生群立刻被分散了开来,一群人开始追陆放舟,陆放舟养精蓄锐了这么多天,体力好出很多,书生一开始追不上他,可架不住书生越来越多,眼见着就要被追上,一群官兵赶了过来。
领头的一声喝:“拿下闹事的!其余速回远处。”
一群士兵身形矫健的冲了上去,将闹事的书生押了起来,秩序立刻就恢复了,陆放舟趟着水走回了原地,迎面走来方才帮他引开人的那个书生,书生冲着他得意的笑:“湿了没?”
“没!”陆放舟摇头,他的雨布袋特殊,湿不了。
那人也得意的说:“我的也没湿。”
两人方回,考场前就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三殿□□恤众位学子,宁担重则,破例提前收卷,众学子在卷舍前静候交卷!”
考场内立刻零零碎碎传出感激之言,陆放舟那人赶紧各自回去待好。
收卷队伍很快到了他们这边,竟是三殿下亲自来收,他身后随从举了把特别大的伞,半个伞骨就可以将整个卷舍遮盖起来,考生交卷的时候完全不用担心卷舍漏了,取出卷子的时候会湿掉。
陆放舟见到这把伞的时候暗奇怪了下,嵊县夏日日头毒,他也想做些这样的伞供老师傅们暂时歇息,也曾询问过臻品斋掌柜是否有这样的伞。
掌柜的答复从未见过这样的伞。
然而三殿下此时却撑着这么一把,是臻品斋掌柜没见到过?有可能!不过这种伞特别笨重,三殿下出门居然会带着也是件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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