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日屋内的人只剩下他和淇哥,他这一生才算真正开始。
时过一月,期间他们被迫灌下许多药丸或者药汤,运气好时便什么事都没发生,运气坏时便能疼得汗流满面满地打滚。
更有些严重的,当场便翻了白眼,见佛祖去了。
屋内的人有些受了身体上的折磨,要还没死就扔回来继续灌药,若是撑不到最后,便是直接丢到山后的悬崖下,任其腐烂。
人数一日日消减,直到那一日,屋内只剩下华钰辰和淇哥。他们一宿未眠,睁着眼睛静默着看屋内慢慢亮起来。
鬼龙须又来了。
华钰辰听到了开锁的声音,身子一抖,一把抱住淇哥,带着哭腔问道:“淇哥,怎么办?要怎么办!”
淇哥拍了拍华钰辰的背,至今唯一一次的把华钰辰当小孩一般温柔哄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是个死。”
华钰辰抬眼看淇哥,发现他竟是笑得无所畏惧。
门开了,鬼龙须进门来,看到屋内只有两个男孩时,皱起了眉头。他比起男人,当然是比较喜欢女人的,虽然他没上过男人,可也没那么讲究,非女人不可。
他缓步走上前,随手指了指华钰辰,对外面的弟子道:“就他了。”
华钰辰浑身一震,一把抓住淇哥的手臂,仿佛淇哥是那根救命的稻草,死死抓着,红着眼眶说不出话。
淇哥低眸沉默一瞬,抬头对鬼龙须道:“慢着。”
鬼龙须和华钰辰皆是一愣,鬼龙须挑眉问道:“怎么?”
“我这人别的不行,偏偏就脸长得不男不女。”淇哥咽了咽口水,有些说不出下半句话,“要不,你换一个?”
鬼龙须挑起淇哥的下巴,饶有兴趣的瞧着,眼睛再一斜,与边上的华钰辰相比,果然是这眼前的人要更好看些,这张脸,貌似比女子还好看些。
鬼龙须想不到还有上杆子找虐的,便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淇哥看了华钰辰一眼,低声回道:“兄弟。”
鬼龙须心道,怪不得如此相像。
“行吧。”鬼龙须直起身来,笑道,“你这哥哥想救弟弟,我也不好不给你这机会。跟我出来吧。”
淇哥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全身力气站起来,一旁的华钰辰惊恐的拉住他,瞪着双眼睛盯着淇哥,死命的摇头。
华钰辰知道自己懦弱怕死,他不敢去面对死亡,却也不想淇哥替自己去。
淇哥挣脱不开,干脆一巴掌打蒙了华钰辰,趁着华钰辰还在晃神中便疾步走了出去。
华钰辰看着淇哥垮过那门槛,消失在视线中。
待陈旧的门重新关上,待生锈的锁重新安上,待黑暗再次降临,华钰辰仍是望着淇哥离开的方向,不肯移开。
淇哥这人最恨自己失了男人本性,即使做不了人上人,那也宁愿沿街乞讨,宁愿随人使唤,也不愿委身于另一个男人的身下承欢。他忽然想到那时淇哥将油饼呼在那个男人脸上的情景,那个被人多说一句便气得动手的淇哥,适才那个义无反顾踏出门槛的淇哥。
华钰辰只觉心里一酸,眼泪便下来了。
这几日,华钰辰照常被迫喝了药,有时疼得咬破了嘴唇也不多哼一声。对于这个充满药味的房间竟也麻木了,鼻息间再也嗅不到什么刺鼻药味,只溢满自己口中的血腥味。
这么些天,他也算是没了希望,他知道淇哥是回不来了,这昏暗湿冷的房间只剩他一个人。
早在魔岭被屠时他便苟活至今,何必呢?不如早死早超生,死个痛快。
他猛地呕出那苦涩的药汤,难受得泪涕齐下,待吐干净了才用袖子擦了擦脸,却发现一片血红,竟是流了鼻血和血泪。
华钰辰惊慌失措的往后挪了挪,那一滩药水在他眼里好比碰不得的□□。
他又抬手擦了擦脸,看着满手的粘腻的鲜血又觉好笑起来。说什么死得痛快,只是流了血便慌成这副德行,真到了鬼门关前,包不定哭着求着鬼差放他回来。
房门打开了,一人走近华钰辰,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哼笑道:“啧啧,这七窍都流了四窍,跟鬼似的。”
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惊得华钰辰瞪大了眼,当淇哥戏谑的笑容出现在眼前时,他是喜忧参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因为,淇哥穿着赤骆堂的服饰。
华钰辰想站起来,无奈刚疼得浑身虚汗无力,只得扒拉着淇哥的衣服起来。
那衣服领子被扯得开了些,他眼尖,扫到了淇哥脖子上红红紫紫的小点。华钰辰在醉乡楼待过一段时间,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此时看到,便将那只有一半是喜悦又给冲淡了不少。
“我还以为你……”华钰辰红了眼眶,前半句话刚出口便再说不出口,只换了另个话题,“你怎么穿着他们的衣服?”
“说来话长。”淇哥笑了笑,“反正老子保了条命回来,值。”
华钰辰只觉淇哥那笑容皮笑肉不笑,假得很,又无奈得很。
淇哥看了一眼外面,拍拍华钰辰的肩膀道:“行了,你没死就行,我得回去禀报情况,就先走了。明天你还得继续喝药,抓紧时间休息吧。”
华钰辰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淇哥把房门关好,锁落下后便无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只觉心里疼得紧,憋得慌,他蜷起身体,将脸埋在臂弯里无声落泪。
华钰辰又喝了几天药,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好在还能苟延残喘,死不了。
恕不知那鬼龙须食髓知味,自那人尝得男人□□之味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淇哥人长得好,放眼望去竟也没什么人要长得好过他,正好对上了鬼龙须的胃口,便整日被鬼龙须压身下肆意妄为。
淇哥虽恨之入骨,却也借此保了自己一条命。那华钰辰也能沾着点好,给他喝的药毒性没那么烈。
淇哥跟那些赤骆堂弟子混得不错,闲聊间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原来这赤骆堂私底下专抓少男少女来炼药,不知一种为人所称赞的奇药究竟是害死了多少人才问世。
他被看得紧,加之他原本是被抓来试药的,现在成了鬼龙须的徒弟,难免引人注意,若是他逃了,恐怕还没出赤骆堂的大门便被抓回来。
华钰辰一月内瘦成了皮包骨,再好看的人也瘦脱了人样。鬼古办事回来,得鬼龙须的允许去牢房里挑人,进门一看,发现只剩个骨头架的男孩躺地上,当下便没了兴致。
鬼古出了屋,淇哥赶紧关上了门,安静的立在一旁。鬼古斜眼一瞅,发觉这小弟子长得还真是不错,就是有些面生,便随口问了一句:“我怎么没见过你?”
“嗯,我是新来的。”淇哥低眉道,“是堂主新收的弟子。”
“这样啊。”鬼古有些失望的轻叹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换口味了?”随即便大笑起来。淇哥无言的握紧了拳头,仍是低着头。
鬼古笑够了,便对旁边的鲤对和桔子说道:“里面那个,处理了。”
第38章 第 38 章
淇哥浑身一颤,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鬼古。
处理了,意味着拿去做人彘。
鲤对和桔子点点头,目送鬼古离开。
那鲤对性子懒惰,还有些洁癖,想着自己晚饭还没吃,干不了这种倒胃口的活,便跟桔子偷个懒道:“我昨晚睡不好,头疼了一天,这事你做吧。”
桔子有些不情愿,不满道:“我一人怎么行?”
“他不是人么?”鲤对眼睛瞥了淇哥一眼,打了个哈欠,迷糊道,“行了,我去休息休息。记住,千万做好了,免得师父责骂。”
鲤对和桔子虽然都是鬼古的徒弟,但鲤对在制药方面比桔子有天赋,脑子也聪明,相比桔子这个学东西又慢并且脑袋不灵光的徒弟来说,鬼古当然是多在意鲤对多些。
桔子不敢跟鲤对作对,只好等鲤对走了之后再嘀咕他几句。
桔子瞥了一眼一旁不说话的淇哥,叹道:“行吧,你过来帮我吧。”
“现在?”淇哥略惊,侧头看了看天色,为难道,“这眼瞅着快吃完晚饭了,做完那活还有胃口吃么?屋里那人又跑不了,要不等吃过饭再来吧。”
桔子皱眉想了想,觉着这话也有道理,便道:“嗯,也对。不过吃得快些,得把这事解决早些,免得师父知道了,还得挨一顿骂。”
淇哥笑着称是,和桔子出了牢房。淇哥和桔子分道扬镳之后,便又折回了牢房,一把将还在昏睡的华钰辰拍醒。
这华钰辰眼睛还没睁开就被淇哥拉起来往屋外拖,惊得一下醒了神,扯着淇哥的手问道:“淇哥你这是干嘛?”
淇哥脚步不停,嘴里解释道:“跑路。”
“跑路?”华钰辰脚步跟上了,跟着淇哥出了牢房,心下有些慌张,问道,“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说,保命要紧。”淇哥拉着华钰辰走了小道,亏得他这几日也没闲着,专想着怎么逃,把赤骆堂大小通道给摸了个遍,哪些地方好走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正值晚饭时间,道上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淇哥哪个地方都踩了点,大门肯定是不能硬闯,后门也有弟子看守,看来看去,除了后山的悬崖外,也没什么可以选择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