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严小刀对凌河的连环计表示钦佩信服,难怪柳姑娘不顾个人安危为他们报讯,瞄到杀手动静不惜从高空坠下为他们示警。他又问: “你怎么提前预知游灏东会跟麦先生做那事?”
“我并不能提前确定。”凌河轻巧而不屑地道,“但这些人上了‘云端号’就是做这桩龌龊不堪的人肉买卖,录下他跟谁都是大有用处的备份,赶上谁就录谁。当然,其他人房间里我也录了,存档有备无患。”
严小刀对凌河某些时候表达出的无情无义和不择手段深感皮肤血管发冷,尽管洗澡水是热的,但又想不出理由来反对。
“还记得蕙真在你房里点了一杯拿破仑吗?”凌河靠近他,声音温柔,“对游公子得手了就点拿破仑,如果录的其他几人,就点芝华士或者勃艮第。”
严小刀恍然大悟,冷笑道:“然后,你在我眼皮底下,跟她玩儿了一个‘摔杯为号’。”
“是。我欺瞒你但当时并无意害你,小刀,你还生我气吗?”凌河聊着前情,脑子已经在片刻须臾之间走神了,流连着严小刀的脸和鼻尖那颗小痣。
确实,那时的凌公子,将全盘计划欺瞒着他,却并没有意图下手害他。
“好歹一个姑娘家,你派遣她在渡边那个下流东西身边做那种以色侍人的生意,于心何忍?”严小刀终于憋不住道出他的价值三观。
凌河蹙眉,也是忍不住了:“你这么看我?我认识蕙真时,她就一直在渡边身边好几年了,我没有逼她做那种事!她想要脱离火坑,我随时可以助她脱困。”
两人近在咫尺,鼻息可闻,互相之间皮肤的温度都可以感知,讲话不知不觉变成知心达意的耳语。
凌河什么时候在他面前乖巧得像一只猫,严总都不习惯了!然而他确实行动不便,拖着伤腿由凌河轻挪慢捻将他扶进浴缸,一只右脚翘在外面。
凌河却还不回避,眉间眼底描摹着严小刀的脸和身躯,神情竟是近乎猖獗的崇拜和发痴。严小刀身材是极好的,无论从男人还是女人的品味眼光看去,每一分每一块肌肉的分布都恰到好处,线条干净利落,横卧在一池温水中。这样健美又极致诱惑的男性躯体,在各种高热量垃圾食品、添加剂和地沟油填塞毒害的一代肥胖虚弱人群中,当真已经不多见了。
严小刀不看对方,好些天没沾水了,他觉着自己身上都快馊了。终于泡进浴缸,迅速拨开头顶的花洒,将全身沐浴在淋漓的水雾中,洗涮个酣畅痛快。
没有筹划,没有预谋,凌河的眼眸卷起两丛墨绿的漩涡,在凝视中悄悄荡起浪花。小朵的浪花越聚越多,终于化作澎湃的波涛汪洋。替小刀冲净头发泡沫时再控制不住内心一重一重的万水千山,凌河蓦地往前一跪,下巴磕在严小刀肩膀上,将滚烫的嘴唇用力摁上他的后颈,只一下就像皮肤拥有磁力产生强烈的互相吸引,黏住了扯不开!
凌河轻抖着在他后颈和肩膀上印下一片细细密密的吻,寻觅渴望已久的热度,刚才还信誓旦旦地吼“我又不会强暴你”,这才几分钟,就要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吃进去打脸了。
严小刀挺直着脊梁,不暴露丝毫的孱弱病容或者迁就姿态,调开视线不看对方。凌河陷入舌尖深吻撩热他的后颈终于控制不住开始追逐他的嘴唇时他猛地偏过头去,拒绝与对方接吻,在忍无可忍躲无处躲的情形下沉声开口:“凌老板。”
凌河发出深重的喘息,分明就是成年男子长期遏制正常的人性和欲望终于厚积薄发的动静:“小刀……”
两人撤开几尺之距,身体突然失去期待已久的亲密接触,皮肉都叫嚣着发冷,心与口无法从一而终。
严小刀神情凝重,正色凛然:“凌先生,终于也轮到我在你面前卸下脸面和尊严,跟你说这番话,现在是我伤重残废无力自保、无路可走寸步难行,被迫寄人篱下看您凌老板的眼色和善心赏我一口饭吃,你今天出了这间浴室,我明天另外一只脚还能不能留在身上我都没有把握,你这会儿想干的事情,你觉着有意思吗?”
凌河:“……”
严小刀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便这并非他故意为之:“我算是凌老板你邀请下榻到此一游的客人,还是你一番妙计围而歼之的猎物俘虏?我被你软禁在家里,我是来陪你观鱼赏花儿或者跟你风花雪月的吗?……你想发泄找别人风流去!”
字字肺腑真言,严小刀不假思索,都没打结巴。
凌河眼里并没有歉意和懊悔,将一番绮丽的真情脱口而出:“小刀,我知道你脚伤了一定怨恨我,我做的事我承担。我当你的另外一只脚,终生陪伴在你身边绝不离弃,对你绝不辜负不会变心。我们两个在一起,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每天给你做饭可好?”
你就是打算这样“承担”?
一开始都计划好了?
严小刀惊愕地琢磨凌河此时的自信超脱和理所当然,突然有些理解,凌河这个人有很严重的性情偏执,不走寻常路,脑回路颇有几分骨感清奇。一件事的缘由与最终结果之间某些必要的人之常情和推导逻辑关系,在属于凌先生的大跃进式的思维方式里,就是不存在也无所谓的。
所以,一个星期前你砍了我的脚,现在,你他妈想睡我?
你问问我胸口疼不疼我乐意吗?!
严小刀倘若不是对这张脸难舍旧情,就直接甩嘴骂三字经了。然而对着这张倾城的脸,他终究就是骂不出口。
第六十一章 不速之客
凌河对一个人许下不离不弃的终生之约, 也是平生第一次。只是, 这个时间节点选的太糟糕了。
凌河心知肚明自己做下的好事,垂下眼睫缄默片刻:“你要怎样才能点头愿意?”
严小刀还是不习惯对凌河冷言冷语, 调开视线说:“把我脚治好, 治回原样儿你放我走, 咱俩再谈其它。”
凌河猛然抬眼:“你还要回到戚宝山身边?你这样……你还能回去?”
没有什么比这话更戳严小刀的心,堪比一把利刃凶暴残忍地割开他的尊严。严小刀眼眶骤然发红, 哑声道:“没错, 我回不去了,戚爷也不会稀罕再养我一个残废, 我对他还有什么用?我有什么脸面回去?!”
有些心里话凌河只要不逼供, 严小刀都不愿开口剖白, 默默地把血含在嘴里吞进肚里。住进来这些天,凌总聘请的私人医师每天例行到访,足不出户就能给他诊断敷药。严小刀也问过那位医生,对方愈是对他善言安慰并且含糊其辞, 他心里愈发的清楚, 他右脚脚筋断了, 这脚没救了残了。
这些年在临湾码头呼风唤雨叱咤江湖的严小刀竟然变成一个瘸子,当年有多么牛逼哄哄现在就是多么的凄凉狼狈,那些心怀叵测的庸人平生最喜欢围观虎落平阳、见人落魄倒霉,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的手段一定无所不用其极!
他这些年出人头地的能耐、安身立命的本事,假若全部落成一场空,他还剩下什么?他一个响当当的爷们就要被迫委曲求全委身在凌河身边, 做对方豢养的金丝雀小白脸吃嗟来之食吗?你当我是简铭爵、麦允良那号人?
凌河不死心地问:“你的脚倘若治不回原样呢?”
严小刀反诘:“你也清楚明白治不回原样了?”
欲念和柔情化作一阵足以撕裂天空的电闪雷鸣,雷声咆哮着远去,身躯也迅速冰冷,凌河突然冷笑:“严小刀,我明白了。所以,你这人完好无损完美无缺的时候,你死心塌地跟着戚爷你一定不会跟我;现在你残了,终究还是不会选择跟我在一起。我第二次恳求你,你还是拒绝我。在你的光明坦途与大好前程里,就没有我这个人存在的位置。”
凌河说到某几个字胸口大恸,但没有多余的废话纠缠或者再次恳求,倏地站起身:“我是恶魔,我心如蛇蝎,我就是这个德性你受着吧。严小刀,假若我面前就只有这两个选择,你完好无损地跟在戚爷身边或者你一脚残缺留在我身边,我一定选择后者!”
伤人的话永远是一把双刃剑,左右开弓,一戳就是两个洞,对两个人都没有放过。
严小刀望着怒而冲破水雾离去的凌河的背影,有一刻的恍惚,这是凌河的真心话还是发怒时言不由衷的恶言恶语?这还是当初令他心动的那个美好的人吗……
当晚凌总臭脾气发作从浴室跑掉了,严小刀又不能自己爬出浴缸,还是苏小弟带几个汉子帮严总脱身,最终将他妥帖地安顿到大床上睡觉。
苏哲为他穿睡衣时,眼睛盯牢了某些凸显男性雄风的敏感部位,不停地放电和发花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滚到严小刀的胸沟和腹肌上。在苏小弟看来,这样的两人还要吵架斗气,他家凌总真是不谙风情兼暴殄天物啊。
苏哲恋恋不舍贴身服侍到深夜,恨不得要爬床求欢,终于被毛仙姑冲进来薅着他脖领子将他拖走。毛致秀嘲讽道:“你省省吧孩子,你解锁一百零八般姿势都没用,严先生不好你这个口味!”
苏哲埋汰自家的主子爷同样不留情面:“严先生怎么就专门好那个茅坑石头又臭又硬的一款呢?你说严先生是不是快要气昏头了,他还爱不爱咱家那位难伺候的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