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桑举着酒坛饮了一口,酒坛子遮着脸,余光里见朱离也举起喝了一大口,他伸手拉了一下朱离:“你别喝了!”
朱离在外人面前从未这样大笑过,从未这样豪饮过,从未这样一句话里能听出很多的情绪过,他却心里觉得一点一点空下去,惊慌地想逃出去,却还得稳坐着,与他觥筹交错。
朱离分外听话,立刻放下了酒坛,波光潋滟的眼眸望着他:“乌桑,你拿《仰止书》换了什么?”
是问这个,紧勒在乌桑心头的那根细线松了一下,勒出的血痕上有些疼,他又举坛而饮,却被朱离拦住了:“是给我的解药是不是?我那时恶心又嗜睡,其实是中了毒,对吧!”
他半个身子探过小桌凑过来,人就在乌桑跟前,乌桑咬牙才能下定决心伸手去推他:“你坐回去。”
朱离带着眩晕笑嘻嘻坐了回去,支着下巴看乌桑一人埋头苦饮,迷蒙的眸子一眨不眨停在乌桑手上,看了一阵便给自己斟了杯酒,仰头要饮时乌桑拉了一下他的手腕:“你不能再喝了!”
朱离目光停在乌桑手指上看了一会儿,又看着乌桑:“乌桑,你真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好人!”
“你……”乌桑往后退了一下,“喝多了?”
朱离笑了一阵:“嗯,看你在我眼前打转,脸上长了很多双眼睛,一只手还长了十根手指。”
乌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朱离伸手在空中抓了两下才捉住了乌桑的手腕,手指顺着乌桑的手指一根一根勾勒着:“十根细细长长的手指!”他含笑看着,叹息似的,“细细长长的手指,还有很多双会说话的眼睛!”
朱离说着,一下子坐直了,狠狠晃了一下,几乎是跌到了乌桑眼前,他像是要说一件大事一样兴奋地仰头看着乌桑:“乌桑,你的眼睛会说话!你知道吗?”
乌桑:“……”
他捏着朱离跌过来时挥舞的手臂,捏的特别紧,朱离却毫无反应,扒着他的肩头往上坐了一下:“真的,生气时是这样的!”他凑到乌桑跟前学着乌桑生气时的眼神,“愉快的时候是这样。”他又学了一下乌桑愉悦时的眼神,“拒绝的时候是这样的……”
乌桑眼前只剩下朱离一张轮廓柔和的脸,他飞扬的神色,他变换的眼眸,他的扬起的唇角,他……
像是一个被捆住的人挣脱了绳索一般,乌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将朱离推到了墙角,朱离后背磕在墙壁上,咚地一声,撞得这人愣了一下,却不知道叫疼。
而乌桑自己也像历经过一场战争,喘息着逼问朱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朱离被他的气势所摄,露出些在他身上从出现过的瑟缩,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可是你的眼睛真的会说话,你从来不知道么?”
乌桑觉得他要把朱离的手腕捏断了,可朱离却毫无知觉一般,靠着墙壁想了一下,恍然忆起一般轻轻啊了一声,又看着乌桑道:“你的肩头特别好看!”他迎着乌桑的目光,语气十分诚恳:“肩头的弧线特别……哎哟!好晕……”
他没能再说下去。
这时小桌成了累赘,乌桑踹了一脚,那小桌平着飞了出去,在地上滑了一阵,撞在墙壁上,桌上的菜碟还好着,只有两个酒坛晃了几晃,终于跌在地上摔碎了,一室暖热的酒香。
朱离被乌桑扑在身下,忽然挪动带来的眩晕叫他愣了好一阵,后来憋气似的哼了一声,手臂在空中无力地划了几下,像浮在水面上的人在划水。
其实亲吻激烈如撕咬,乌桑尝到了腥咸的血味,听到的呼吸急促地像是野兽的喘息,他脑海一般空白,直觉自己孤身一人挂在万丈悬崖上,一定要拼尽力气扛着疾风骤雨不停地攀登,才有活命的机会,一旦松手,就会悄无声息地坠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即使粉身碎骨,也无人知晓。
他放过朱离的唇,不敢去看朱离的眼神,他撕扯朱离的衣衫,几乎是咬在朱离的脖颈,朱离的肩头,他的手重重拂过朱离的胸膛,朱离的背,朱离深陷的腰窝,朱离的腿。
他不知自己是喝多了酒失去了感觉,还是只有用尽力气这样一种表达的方式,朱离的身上不像脸上那样肤色白皙,但他碰过的地方,却都在浅麦色肌肤上浮出一串伤痕来,青的,紫色,红的。
他将朱离的衣衫几乎褪尽。
而他大概是有了残缺,直到这时也听不到朱离的一点声音。
听不到这世上其他的声音了。
朱离浑身瘫软的任由乌桑将他翻过来又覆过去,一阵一阵的眩晕叫他无法开口,但侧卧的这个姿势持续了很久,他缓过来一些,似乎不那么晕了,他喘了两口气后叫了一声,轻声叫了一下:“乌桑?”
他由衷地称赞:“乌桑,还有,你知道么?你的腿特别长!乌桑?”
乌桑的脸不知何时凑到了他眼前,深深的望着他。
朱离伸手碰了碰乌桑的眼眸:“你看,你的眼睛又在说话了!你不高兴,是因为冷么?”他似乎觉得冷了。
他又晕了一下,撞在乌桑胸口上,冷是不冷了,却挤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也晕的几乎说不出话。过了一阵,他才觉得脖颈里有些冰凉的痒,那些湿滑的水珠顺着脖颈流到他的胸前,他的锁骨上,他想伸手摸一下,但挣了好几次都没挣动,四肢几乎是软的,他没再挣动。
夜已深了,乌桑才将朱离从怀里拉出来,他替他穿上那些被他一手剥离的衣衫,将他摆正房在床榻上,替他盖上了薄被。
他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朱离,摸了摸朱离的额头,捏了捏朱离的耳垂,过了很久,亲吻朱离的额头,而后提剑离去。
外面弦月将逝,天色将明,万籁俱静。
朱家少爷是那天边的弦月,他还在地上的泥塘里挣扎着,中间隔着的距离他费尽力气都数不尽。
世上道路千万,他们中间却隔着千万条不同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再次相见,只怕朱家少爷会拔剑相向,那就青山不改,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腊月二十八了啊,大家过年好,过年期间应该不会上网啦,万一有个评论,我也回复不上,过完年回来再回复。
不知道会掉多少收藏o(╯□╰)o我就多吃点肉做好心理建设接受打击吧。
过年回来应该就是第二卷了。
过年好过年好过年好过年好,不想文的事情,燥起来!
☆、贺新郎
田庄里的下人到涛小筑去伺候时,推门只闻见一屋子的酒腥味,地上一堆酒坛子摔破后的残渣,旁边一片碗碟跌碎的狼藉。
少东家的脸色沉的像雷雨天的黑云,还冻着了似的衣领系到了脖颈上,包裹的特别严实。
仆人狐疑地望了眼外面的天色,今天是个晴日,田庄上虽然凉快些,但也不至于冷啊,但朱离甚少露面,他摸不清少东家的脾性,不敢随意搭话,只得紧闭了门窗,送上热水来供少东家沐浴更衣。
昨晚伺候的时候明明听涛小筑里是两个人,怎么现今一个人不见了,也不见少东家问上一句!
奇怪归奇怪,这仆人很懂得少言多动的道理,手脚勤快地伺候着,一句话也不问。
待要送田庄的客人们回去时,少东家已收拾齐整,连脸上的笑容都整齐又可亲,抱拳侃侃而谈,自如又潇洒,可衣衫的领子还是堆在脖颈上,生怕领口里灌风似的,系得很紧。
总有人为显机灵,小跑着送上一件披风:“少爷您别嫌弃,田庄上冷,穿着御寒。”
朱离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干净,语气淡淡地:“谁说我冷了?”
这话虽说不严厉,却惊得献殷勤的人一个劲的赔罪。
直到送完别人,朱离也走了,田庄上的人才松一口气。
朱离却弃了马车,捡了匹脚程快的马,一径骑了出去。此时清风拂面,已有一丝爽意,吹的他疼痛欲裂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清早醒来时先被宿醉后的疲倦与浑身的疼痛折腾地来了几分脾气,又发现不见了乌桑,接着便发现自己手腕上两道紫痕,之后又发现这痕迹不止手腕上有,他身上到处都有,还有些看都不能看的痕迹!
一件接着一件,他都不知道自己气的是哪一件,只是他平日里极克制一个人,也忍不住砸了杯碗菜碟!
可惜醉后他脑海里空空如也,对昨晚的事情他能起的都不是关键,关键的地方一点也记不起了。
可他再怎么醉了撒疯,也知道这一身青紫红伤绝不是自己能弄上去的,他还能给自己大腿上咬出牙印,嘬出红印子来么?
想起这来他又气又恼,又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
乌桑要是在他跟前,他难保不会一剑取了这人性命!知道跑,且算他乌桑识相!
及至进了徐州城,朱离才找出点别的事情来分散心神,不至于一直纠结昨晚的事情。
他先去给父亲挑了一方纸镇,给母亲挑了一只手镯,便又拐到了胭脂铺子里去。
他在这里买了几盒脂膏,耐不住掌柜的推荐,更拿了几盒脂粉口脂,又去开了许些当季滋补的药品,买了两件小玩意,带着这些东西去了徐州城西的朱唇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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