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殿”在任极离去后寂静无声,所有朝臣都同那位大人一样呆若木鸡地目送任极离开,半晌后一片哗然,纷纷猜测是什么事让最近心情大好的皇上又变了脸,只是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只能大叹圣心难测,看来以后又得处处谨慎了。
任极在御花园来来回回也不知走了多少个圈,不知不觉已到午时。他正烦乱不堪,就听到一阵人声,莺声燕语的正是夏昭仪过来赏景散心,任极低咒一声,在夏昭仪还未发现前快步离开。
到最后,他仍是站到了偏殿外,四周的暗卫都已经按他的示意撤去,留他一人在殿外犹豫不决,暗骂什么狗屁宫帏,修得这么大,竟然没有他堂堂一国之君能待的地方!
偏殿不大,一眼几乎就能看个遍,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人影,就像是这里从未有人住过。任极没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握了起来,连走向殿内的脚步都有些僵硬。
推开的殿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浓烈的药味十分呛鼻,现在已是初夏,殿内却是门窗紧闭很闷热。
内间此刻没有人,帐幔都已放下,走到床边,服过药的莫纪寒睡得正熟,却不安稳。他的脸色依然苍白,闷热的空气也没能让他的脸添上点红晕,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紧皱的双眉在他的额间刻出深深的皱纹,显得分外憔悴消瘦。
任极站在床边看得有些发痴,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停在他额间,离紧皱的眉头不过毫厘,似是想将他紧皱的眉展平。想抽回手,手却不听使唤,就那么停在原处,呆呆的盯着莫纪寒的睡容。
外间又传来轻微的殿门开关声,声响惊动了发呆的任极,手也极快的收了回来。回头一看,原来是莫言端了香片进来。
莫言正低着头想心事,没发觉殿中多了一个人,等到她将香片放下打算走到床边看看莫纪寒时才发现任极正站在床边。
不过相隔一个上午就再次见到皇上是莫言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礼也未行安也未请只管站在原地发怔,下一刻就觉得胳膊被抓住,身子一轻眼前一花,人就已经站到了前厅中。
莫言被任极盯得背脊发凉,只觉得跪下去不去看他更好,只是任极正牢牢抓着她的胳膊,五指都几乎扣进肉里,让她不敢稍动,只能等着任极开口。
但任极一直没说话,莫言觉得自己几欲窒息,只好先开口道:“皇上,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去做么?”
“告诉朕,他最近情况如何?一丝一毫都不许漏。”
第 45 章
郑海刚刚从越宁手里接过线报,在任极常去的地方全都转了个遍却没发现人影,偏殿他也找了个遍,仍是不见踪迹,一问在值的暗卫竟然均也不知,心下立刻狂跳不安,掉头又将越宁拉回来,急召所有暗卫一个殿一个殿的搜过去,最后发现任极原来是在太医院中。
接到消息,郑海拉着越宁一边往太医院赶一边叹息:真没想到,皇上连太医院都要亲临了,看来这次怕是要掉下去。
郑海赶到太医院时,任极正站在太医院附设的偌大的药库里,杜太医正站在他身边,和着另一位太医院的管事手上拿着几样药草正在说话。
郑海看任极听得专注,犹豫了一会还是试探性的道:“皇上,越统领有事要报。”
谁知“皇上”两个字刚刚出口,剩下的话便被任极皇袍一挥全咽回肚子里:“朕有事,先候着。”
接着任极转头继续问道:“你是说朕的药库里居然没有那什么‘独龙珠’?”
杜太医摸着胡子:“薛大人掌握药库各色药材进出,若他说没有,那肯定便是没有了。这‘独龙珠’本就是药材中极稀罕的,生长不易,待到结果采摘时更是要求颇高,不光对气候有要求,在时间上更是早一刻晚一刻都不成,千金难求。”
薛大人跟着连连点头,道:“而且‘独龙珠’保存起来也非常讲究,若有一点差池,药性就会散尽,不过成株杂草罢了。老臣在药库四十年有余,也只有幸见过一株,是被圣祖德武先皇拿来与先凤庄太后续命所用。”
“你是说是朕的皇爷爷拿这药草给朕的皇奶奶用了么?”
薛大人称是道:“回皇上,确是,那已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朕怎么还是没有得见皇奶奶一面?我记得我出生的时候,她像是已经去世有四年了吧。”
“回皇上,先凤庄太后当时因为心绞之症心脉损伤甚巨,已是气若游丝吐血不止,当年见过那鲜血淋漓场面的人无不惊心,而那一株‘独龙珠’足足延她十年阳寿,让她康复得与常人无异,虽然到底称不上仙丹,但灵药却是当得的。”
杜太医轻叹一气:“这‘独龙珠’要五十年才成株,当年那株收进宫时是四十七年前。唉,看来……”
后面的话被任极横里打断:“你们,给朕好好说说这‘独龙珠’。”
两人遵旨,将“独龙珠”细细说了一遍,任极听得眉头大皱:“这么麻烦?”
杜太医听他语气不对,直觉此事不易成,只是暂时也无可奈何,只能道:“所以此药才如此稀有,价贵赤金,除了疗伤效果非常外这便是最大的原因了。”
任极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后便没再说话,只盯着从杜太医手上拿过的几味药材出神,越宁在旁边等的有些耐不住,轻轻拉了郑海的袖子一把。
郑海知他是在催促,但看任极的样子又不敢贸然打扰,只好满面为难的摇头。两人私下里如此几番之后,连郑海也等得有些受不了了,又被越宁再三催促,只好壮起胆子轻咳一声小声道:“皇上,越统领有事要禀。”
说完之后见任极没有反应,无奈之下又把声音拔高了些:“皇上,越统领有事启奏。”
任极思绪被打断,猛地抬头道:“你们怎么来了?”
郑海和越宁对看一眼,郑海小心道:“皇上,奴才和越将军已经候着将近一个时辰了。”
任极挑挑眉,脸上划过些微的波动又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是有什么事情要报?”
越宁踏前一步跪奏道:“回皇上,是臣的部下无意中发现的,后宫的几个妃子里似是有异动。”
“你是说那些女人?”
越宁表情有些尴尬,俯身道:“臣逾矩,请皇上降罪。”
“降罪?你们难道还敢做什么不成?回朕的话。”
“是。回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晚巡查的时候,秦忠发现有人半夜自‘风倚宫’中出来,全身裹的一件大麾瞧不清面目,但从步态身形看是个女人,当时便觉有异,所以一路跟着,发现她走的全是宫中鲜为人知的小径秘道,直往‘未浠宫’去的。”
“你说‘风倚宫’?朕要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董贞妃的寝宫吧。”
“是,正是董贞妃的。那女人的模样秦忠在她回宫后也瞧清了,是董贞妃的贴身侍女若樱。”
“是么?大半夜的跑去冷宫,是去见什么人么。”
“皇上圣明,确是见人的。只是当时秦武只有一人,所以选择跟踪若樱,不过他将另一人的身形和举止声音的特征都记了下来,经过几日的排查,发现是新进宫的一个小宫监,目前正在夏昭仪的身边服侍。”
“董贞妃?夏昭仪?”任极不屑的哼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还当那个女人与旁里的有些不同,看来是我的想多了。她这装腔作势的功夫,看来练得不错。”
这番话越宁没听明白,郑海却是心知肚明,最近最得任极宠幸的正是董贞妃,那些话显然就是说她的,看来,这位自己曾经看好的皇后人选是没那个福气了,恐怕夏昭仪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该是要换个巴结的对象了。
一想到这里,郑海将后宫若干妃嫔全在脑海里过了个遍,顿时苦恼起来,这皇上看似也没对别的女人有什么特别兴趣,这未来的皇后人选该是谁呢?’
边想边忍不住在偷偷打眼看任极,只见这皇上仍是一脸的漫不经心,然而手上却是紧紧握着那几株药草。
郑海盯着任极的手,没来由的在心里打个突,事情要真像他想的那样发展,到最后可该怎么收场?
越宁只关心当下,见任极不说话,便接道:“皇上,秦忠报给我后我便下令将董贞妃和夏昭仪都监视了起来,现在要把那个宫女和宫监一并抓起来将事情问清楚么?”
任极随意摆手,换了副颇有兴致的表情:“不用,这宫里一向无趣得紧,难得有人要闹腾,反正这都是想给朕看的,朕若不瞧瞧热闹岂非太对不起她们,什么都别做,等着看好戏才有意思。”
接着又道:“还有事情么?没有就退下吧,朕还有些事情。”
越宁郑海正待退下,忽又听任极道:“啊,越宁,你先留下。”
越宁便留在原地待命,岂料任极在盯着手里的药草发了会呆后又挥挥手:“现在说也无用,你先退下,等有事朕再传你。”
越宁满头雾水,告退后便离开,见郑海正站在药库外侍候着,便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这才小声道:“郑公公,皇上今天怎么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