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玉扬眉,想了想道:“你是说心灵感应啊?那怎么我没有。”
看看,王爷竟然耍起了孩子脾气。
“我有就可以。”岳戈轻手轻脚为沈顾玉上药,他的手掌宽大,带着一层茧子,有些交界地的粗蛮,但是,与之相反的是,他给沈顾玉上药的动作,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南方三月的柔絮。
“我有感应就好,我保护你。”岳戈说完,最后一圈绷带也跟着缠好,为沈顾玉包上伤口,没起身,微微仰起头,一双黝黑的双眼看进了沈顾玉的眼底,那盈盈表面后,是暗淡的失落。
“为什么生气难过?”岳戈问道,“你在,讨厌谁?”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对于岳戈精准到可怕的直觉,沈顾玉还是很难以坦然接受。
“就是知道。”岳戈口气确定。
沈顾玉脸色一怔,又不由想起了太后说的,要用苏正威胁他。
一直压抑的杀气再次涌进胸口……
“不生气。”岳戈忽然抬手,揉了揉沈顾玉皱起的眉头,口气认真说道:“我帮你,杀了他。 ”
“……”
沈顾玉愣了愣,忽然轻笑出声,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份酸涩。
“除了顾爷爷,你是第二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顾爷爷?
岳戈记得这个名字,曾经沈顾玉被淫,毒弄的神志不清时的时候,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顾爷爷是谁?”岳戈问道。
沈顾玉沉默,安静望着岳戈,却一言不发了。
岳戈静静等着沈顾玉,可对方就是闭合上的蚌珠,没了下文。
岳戈自然不会强迫沈顾玉说下去,不过脸上,也难免有些失落闪过。
收拾了一下药箱,岳戈就要站起身。
沈顾玉却一把按住他:“等等。”
岳戈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微微歪头,不解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沈顾玉。
“就一会儿。”沈顾玉说着,忽然弯下身去。伸手将岳戈环抱住,头抵着头,发丝交缠,脸碰着脸,呼吸缠绵。
沈顾玉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迫扔进雪地中的冬眠中的小动物,只能靠着岳戈取暖。
岳戈安静地由沈顾玉抱着,遵循本能一般轻轻伸出手,在沈顾玉后背笨拙地拍着。
“顾玉……”声音带着从没有过的温柔。
“嗯……”轻轻回答。
“不要怕。”
“……嗯……”
沈顾玉将头更贴进岳戈……对方暖热的气息,轻缓的语调,甚至是笨拙的大手,无一不令人沉迷。沉迷到想与他更接近,沉迷到想将自己的痛苦难过说与他听,世间万万千千人,只说与他听,只展与他看……
“岳戈……”沈顾玉轻声喃喃,“你要听故事吗?”
岳戈顿了顿,回抱紧了沈顾玉:“是你的,我听。”
“你啊……”沈顾玉无奈有带着放纵,像一只猫咪一样,蹭了蹭岳戈的脸颊,而后,伴随着一声低哀的轻叹,“你知道的吧?我身上有个奴隶印记。”
岳戈点头,他也有。
“我曾经……”沈顾玉顿了顿,声音微微低沉,“我曾经是一个奴隶。”
那是他最晦涩,最痛苦,最想毁灭的过去。沈顾玉本以为这些痛苦都会随着他刻意的遗忘,永远不会在被提起,可今天,他却意外的想将这件事,说给怀里的这人。
“我父亲,本是朝中一名官员,母亲也是大家闺秀,他们两人十分恩爱。可以说,我们一家三口很幸福。可这种幸福只持续到我十一岁那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卡在这里……会被画圈圈诅咒吧?/(ㄒoㄒ)/~~
岳戈:(#‵′)(圈圈圈圈……………………)
第43章 模样勾人
“十一岁那年……我全家获罪,我被流放西北荒漠,当时跟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个老人,我叫他顾爷爷……”
沈顾玉声音轻缓,微沉,慢慢说着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曾经,十几年了,他以为他的记忆或许模糊了,可悲哀的是,曾经的画面像是在眼前展开的画轴一般,缓缓呈现……当时的情景,甚至每个人说话的神态,腔调,表情……都那么清晰……
那年,他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少爷,一夕之间被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
沈顾玉要学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艰难的一件事,就是放下他与生俱来的富家子的骄傲矜持,学会跪下双膝,任人践踏,这样他才能在那终年苦寒的流放地,得到一份施舍的粮食,从而活下来……
而,沈顾玉一直学不会这件事。
他学不来奴颜媚骨,即使被看押之人的皮鞭抽的皮开肉绽,即使没有饭吃,即使被撕掉棉衣,扔进冰天雪地里……沈顾玉冻得失去了所有知觉,但是膝盖还是僵直地挺着……
直到做苦力回来的顾爷爷,含着泪将他抱回屋内……
命运改变的那天,也是在沈顾玉生活了两年多的这间破屋内。
这已经是沈顾玉不知第几次从鬼门关走回来了。
这次,他被看押们结结实实绑在树上,他们把他当作模型,要用他堆雪人。
沈顾玉被绑地死紧,绳子将他累成一截一截的,全身除了手指,一动不能动,任由看押大笑着,将大把的雪从他的脚底堆到了他的脖颈,脸庞,头顶……最后只留下一双眼睛。
丝丝寒雪不停地钻进沈顾玉皮肤,可被捆绑的已经麻木身体,却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
沈顾玉睁着一双大眼,因为消瘦的关系,那双眼显得异常可怖,死死盯着眼前的看押们,依旧是倔强,没有恐惧,更没有顺服……
“低贱的狗!!都两年了!你还敢这么嚣张的看老子!”一个看押抓起一把雪,“嘭”地一声,直接拍在沈顾玉的眼上……
顿时,一阵晕眩……
等再次醒来,身下还是那张熟悉的冷硬的床板。
窗外天色暗得像是化不开的浓稠墨汁,今夜的星光没有半分施舍。只有呼啸的风声,将破旧的窗户被吹的“吱呀呀”地作响,
沈顾玉眨了眨那双精致的大眼,又有些恹恹的半闭上,浑身一阵冰凉,躺在散发着潮霉的被褥里。
“小少爷……”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顾爷爷弯着佝偻的背,走到床前,伸出一双同样苍老的手,握住了沈顾玉的手,脸色一阵心疼。
沈顾玉那曾经白嫩的手腕,只剩蜡黄的皮包骨头,在昏黄的油灯下,如同干枯的鬼爪。
“小少爷……我刚喂你吃了药……”顾爷爷轻轻摸了摸沈顾玉的额头,“舒服点了吗?”
沈顾玉四肢冻得麻木,浑身没有知觉,根本没有不知道舒服是什么感觉,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舒服了……”
“小少爷……”顾爷爷叹着气,粗厉的手指摩挲着沈顾玉枯枝的一样手,似乎想给他带去一点温暖,哪怕只是一点……
“顾爷爷,刚才昏迷,我做了一个梦。”沈顾玉眨了眨眼,忽然说道。
“梦到老爷和夫人了?”顾爷爷给他掖了掖被角。
“不,是梦见他了,我梦见他来救我了……” 沈顾玉睁着空洞的大眼,声音有些恍惚,喃喃发问,“顾爷爷,他说过会来救我,可是,都两年了……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顾爷爷一怔,颤抖的闭上眼:“那位……也是身不由己吧……”
沈顾玉眨了眨眼,缓缓闭上,仿佛眼中最后一丝火苗熄灭了,含糊回了一句:“嗯……”
顾爷爷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其实,老奴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老奴不得不说了……”
沈顾玉温顺,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顾爷爷,你说。”
“小少爷,你不能这么倔强了……有时候顺着他们一点,也是可以的。老奴年纪大了,不是每次都能护着你的。老奴只担心,老奴死了以后,你可怎么啊……”
沈顾玉安静的听完。摇了摇头,声音像是猫崽儿一样弱软,语调却如磐石一般坚韧:“娘妻说过,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我是娘妻的孩子,我一直记得娘妻的话。”
“可老爷也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沈顾玉顿了顿:“可是……要我讨好他们,我宁愿死……”
“是吗!!!”沈顾玉的话刚落音,破旧的大门就被人“砰”的一脚踢开!!
风雪肆无忌惮地涌进屋子。
沈顾玉撑起虚弱的身子,看向门口,是一个醉醺醺的男人,那是其中的一个看押。
看押脚步虚浮地走进屋子,手中的酒坛子砸在屋中仅有的一张破旧桌子上,桌子一阵摇晃!
看押仰头灌了一口酒,迈着踉跄的步子,缓缓靠近床边,对着沈顾玉的眼睛冒着绿光,酒气冲天的脸上是毫无掩饰的下流与邪恶:“你好大的傲气啊!让你讨好我们,你还想死?!哈哈!你死之前,也随了老子的愿吧!
看押继续步步逼近,打着酒嗝:“你知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勾人的脸!虽然瘦了吧唧,可勾人就是勾人!”
顾爷爷脸色发白,他下意识将沈顾玉牢牢护在身后:“周看押,你醉了!你忘了上面的命令了!任何人!绝对不能对我家小少爷起不轨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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