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说,“让我靠一会儿。”
她没有地方去,只能靠在这儿了。
慕良站直了身子,在大街上两人靠在一起其实是不该的,可他还是站直了让兰沁禾靠着。
“我以为你是来劝我的”肩上的女子开口。
慕良摇了摇头,“娘娘要做什么,臣只管在后面跟着就是了。”
他劝不动。
就如两人第一次在绮水楼私会,兰沁禾恼他干涉一样,他的娘娘从没有面上看起来的好说话,骨子里是比万清兰国骑都要固执的刚强。
兰沁禾闭上了眼,她脸上的笑意收了,压抑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慕良便知道自己的话说对了。
“娘娘,今晚去臣那里吧。”他抚上了兰沁禾的后背,贴近了她的耳间低语,“让臣为您解乏。”
女子闭着眼颔首,随他上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
回了千岁府,在兰沁禾去沐浴的时间里,慕良将屋子里的一些公文奏疏全都藏了起来。他白日里思量了许久,摸透了兰沁禾现在想要什么。
这种时候比起劝她放弃或是同她商量对策,不如和往常一样装作无事发生。
她需要的是休息,渴望在纷繁复杂的政事之中得到片刻的喘息。
而处理这样的疲惫,正是慕良最擅长的绝技,他就是靠着这一点捋顺了皇帝的皮毛,让皇帝彻底厌烦了政事,将一切大权都交到了自己手里。
当对象换成了兰沁禾,慕良就更加有胜算了。
兰沁禾此时的确身心俱疲,她清洗完身子,披了件单衣走了出来。
女子低挽着松松的发髻——除了入寝,兰沁禾是不会放任自己披头散发的。她眉眼带倦,唇畔固然还有两分浅笑,看起来却愈加疲惫。
慕良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此时的娘娘脆弱而迷茫,像是暴雨中的花茎,被大雨打击得弯了腰,却还死死坚持着不被折断。
他应该为娘娘而感到痛苦,可慕良却诡异地升起了兴奋。
上位向来都是趁虚而入的,一旦娘娘能在他这里尝到舒心的滋味,日后娘娘难受一日便会想念他一日。
骨子里的恶性又一次蹿了上来,慕良垂着手,乖巧地站在软塌前,按捺住了龌龊的窃喜。
“娘娘……”出口的声音含着丝丝的颤抖,说不清到底是羞怯还是激动。“让臣帮你按按肩吧。”他低眉顺眼的,甚至连看都不敢僭越一眼。
兰沁禾有些新奇,他们私下的接触里慕良一直都是腼腆矜持的,对待自己就像是对待铁烙,有一点触碰都会受惊。
她于是依言趴在了软塌上,弯着眸子看向了慕良,“那就劳烦你了。”
慕良应了一声,用热水浸泡了手再擦干,把整只手都烫热后抚上了兰沁禾的后肩。
“唔……”
打从第一下,兰沁禾就溢出了呻.吟,炙热的手指捏住了僵硬的肌肉,在慕良富有技巧的按捏之下,一股酸麻的感觉遍布全身。
“臣弄疼您了吗?”听到声响后慕良马上问道,那一声轻喘听得他面红耳赤,指尖上的力道也瞬间泄了。
娘娘到底是和皇帝不一样的,他没法那么冷静。
“不疼,很舒服。”兰沁禾趴着,主动撩开了自己的长发,“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公公有这等本事。”
慕良于是继续了手上的动作,他一边体会着手下凝脂似的触感,一边红着脸回答兰沁禾的话,“万岁爷身边的奴才多少都要学点伺候人的本事,娘娘若是喜欢,臣每日都来帮您按。”
他说完过了片刻,又极为小声地补了一句,“只希望娘娘能够在臣身边松快一会儿……”
兰沁禾扬唇,旋即感慨,“天下之大,也只有在公公身边能让我喘息片刻了。”
她闭着眼睛,后背酥麻一片,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可脑中依旧不停回想今日白天的一切。
太后那里是说不通了,她是不是该明日再去圣上面前进谏。当今圣上并不醉心朝政,将所有事物都交给内阁和司礼监处理,除非火烧眉毛的急事,,其他一律不管不问。
但是一旦确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皇帝通常还是会答应的。
兰沁禾思忖着该如何谏言,才能使自己的方案得到皇帝的认同。
改革向来并非一日之事,兰沁禾最终的目的也绝不是只收一成皇税。她想从这里打破一个口子,只要能够征收一项田税,日后就能收齐全部田税,再往后商税盐铁税就都能慢慢收起来,到那时西朝何愁银米不足?
这一点她想得到,皇室宗亲自然也想得到,只要开了这个头,后面的各项税收就会接踵而来,那就再不是几十万两的小钱了。
这便是为什么太后认定皇室不会答应这件事,一定要将兰沁禾的提议压下去。这个先河不能开,一开就是永无止境。
想着想着,兰沁禾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慕良见了心里一沉。
娘娘就是在他身边,也还是想着旁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弥漫起了酸涩嫉恨,若是从前娘娘凡事还会同他商量,可是这一次她把慕良撇到了外面,对他三缄其口。
娘娘是不信任自己了么,还觉得自己肯定没有同她一条心,所以说都懒得同自己说?
这样下去,若是哪日娘娘遇上了她心中的知音,她还会愿意来自己这里吗。
慕良只要一想那种场景,心脏就一阵闷疼窒息。
不……他无法接受娘娘弃自己而去,他不能离开娘娘,全天下再没有比娘娘更好的人了,他好不容易能够得到娘娘的垂怜,绝不想再回到从前在阴影里痴心妄想的日子。
“娘娘。”他搭上了兰沁禾的肩膀,俯身将脸贴在了女子的后颈。
“娘娘……”慕良一遍又一遍地低唤着,爱恋地埋头轻蹭,“您已经…许久没有让臣伺候您了。”
这大胆的举动把兰沁禾的思绪勾了回来,她从软塌上翻身,抱住了慕良的头,见他眸色似水,眼里蒙起了氤氲的暧昧,细想了一下上次和慕良欢好似乎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抱歉。”她歉意地笑了下,“最近事忙,忘记了你。”她仰头吻了吻慕良的额间,拉过他的手于自己十指相扣。
慕良微微别过头,抿唇不语,只是另一只手拉开了自己腰间的玉带。
他想要……想要娘娘。
……
在千岁府休息了一夜之后,兰沁禾调整好心态回到了公署。
是了,改革并非一日、一人之事,她做好了一生都不成功的准备,怎么能因为遇到第一次挫败就灰心丧气。
刚到了兵部,兵部尚书见了她就道,“方才内阁差人找你,说是有要紧的事,让你赶快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兰沁禾内心了然,说得应该就是商量收民税的事,今日她必须再争一次。
然而刚到了内阁,她赫然看见了主位上坐着一个不该在的人——
王瑞。
内阁的阁员都已到齐,殷姮站在最前面,她看到兰沁禾后冲她笑了笑。
“万阁老病重,圣上便请了上任首辅王阁老暂理阁中事物。”她对着所有人解释了一遍,“以后阁中的事物就都先请王阁老过目,一切都由他老人家来定夺。”
主座上的王瑞抬了抬眼,动作迟缓地摆手,“该如何还是如何,我老了,眼花耳鸣,担不起什么事了,主事照旧由殷阁老管,你们听她的吩咐就是了。”
第102章
王瑞的突然到来,让内阁的气氛为之一变。
他基本不参与会议,只是在一旁眯着眼坐着,等最后殷姮询问他时,再慢吞吞地反问一句,“殷阁老以为如何?”最后点点头,“那就按照殷阁老的意思办吧。”
今日照旧是讨论筹措军饷的问题。
殷姮将户部理出来的账册分发给众人,解释道,“目前的粮草还能支撑三个半月,如今已是十月,必须赶快抓紧置办新的粮草。今日我们就来议一下各项税收如何增添。”
刑部尚书问,“户部是怎么个说法?”
殷姮道,“寻常的田税应该是四十税一,户部算了一下,要为和西洋的买卖留出足够的时间,接下来的半年田税涨到三十税一。”
“那倒也不高。”杨士冼点头。
“是,三年大税刚过,农户们苦不堪言,我们就不再苛求田税了,将大头放在商税上面。”
“我不同意。”兰沁禾起身,“今年并非丰年,就是江浙两地的谷价都已然涨到了四十五一石,那些不产粮的省份甚至有的出现了六十一石,再要加重赋税,粮价愈涨,前方将士是吃饱了,百姓们还如何过年?”
“如何过不了年?”殷姮反问,“两汉唐宋皆是三十税一、甚至十五税一,就说文景之治时也是三十税一,百姓不也安居乐业?”
“局势不同。殷阁老也知三年大税刚过,这些年农户家里的壮丁多在前线打仗。倭患刚清,他们好不容易能够回家耕种,紧着鞑靼进犯,朝廷又颁布军令。三十税一是不高,但是如今田里的都是些鳏寡孤独老弱病残者,他们如何负担的起?”
殷姮深吸了一口气,凤眸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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