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开始后悔没力劝花临风不要来此地。
“我没这么娇贵。”但花临风却笑了起来,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雾气打湿了他的头发,有几缕额发贴在脸上,再配上他那一脸红红绿绿的胭脂,倒有几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妖气了。
“倒是你,这儿你不必我熟,可别乱跑给我添麻烦。”花临风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替他择下不慎卡在发间的碎叶,道,“我去去就回。”
而早在对方朝自己伸出手来便莫名红了脸的江春哪里还顾及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不知所措地别过头露出两只绯红得可爱的耳朵,胡乱应承着。
见此花临风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柔声说了句“我走了”便转身准备离去。
谁知刚刚转过身,肩上却倏忽一重。
江春收回披好外袍的双手,红着脸嘱咐道:“快些回来。”
“知道了。”花临风对他又是一笑,见江春快要把头低得埋到地缝里去,这才收起戏弄的心思,三步并作一步地往山上走。
雾下得又快又浓,很快,花临风清瘦的身影便被吞没在了雾中。
山顶。
几团草丛,几颗树叶稀疏的云松,再加上几块没有署名的墓碑,便是这山顶的一切,实在没什么值得别人留恋的地方。
但花临风却是这儿的常客了。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墓碑前,抹了抹脸上的雾气,又用袖子擦了擦不知怎么弄到尘土的墓碑,直至擦干净了,才笑着跪下磕了个头,朗声道:“孩儿,给爹娘请安。”
……
雾开始散了,天却开始下起了小雨。
寒风夹着雨点击打在身上,是深入骨髓的寒冷。
但花临风还没回来。
江春从马车里翻出了毯子披到自己身上,望了眼毫无人迹的小道,权衡了花临风的命令与他的身子的轻重后,终究是咬着牙往山顶跑去。
但他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这样的花临风。
“无风山上闹鬼呢!失踪了好几个人呢……”
“我家隔壁的小虎子三天前去了那儿,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唉,我琢磨着不像鬼,倒像杀人的强盗。官府也不管管……”
到了如今,江春已经记不清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那几位老人的面孔,他记住的,只有其中一位老人口中提起的“杀人的强盗”。
当看到苍白着一张脸,被人绑起来拉着走的花临风时,江春差点怒喊出声,与强迫他的那几个大汉生死相搏。
但以一敌三显然并无胜算,故而江春只好强迫自己克制下来,非得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才肯行动。
若是身上带有多的钱财,倒是可以做一做调虎离山之计。奈何花临风先前太过“阔气”,恐怕那几个亡命之徒瞧不上这几两银子。
可他现在身上也就只有一张毯子跟银子,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倒不如趁现在那几个人没发现自己,自己先行下山叫人来帮忙来的好。况且花临风不是说过,不打没胜算的仗么?
自己若是贸贸然跑去救他,恐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被花临风叫骂是个蠢货。
……
但他还就是个蠢货。
江春一边想着,一边孤身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对迎面而来的三个大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来得真慢。”他道,荡了荡湿漉漉的衣裳,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端着一副肆意洒脱的模样,似乎这寒风酷雨,这刺骨的寒意,都侵不了他身体半分。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已经昏迷过去的花临风身上时,他还是卸下了平淡的伪装,不加掩饰地皱起了眉。
“你们谁把他打晕了?”江春问道,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扑面而来的威严叫人生畏。
对面三个大汉面面相觑,竟没人敢承认。
雨越下越大,毫不怜悯地击打着花临风单薄的身躯。
彻底没了耐心的江春冷冷一笑,捏了捏袖中的银子,道:“把人给我,你们走吧。”
胡音刚落,对面一个脾气暴躁的大汉当下怒笑出声,道:“毛都没长齐呢就想当好汉救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呵。”江春轻蔑一笑,眸中的同情与鄙视明晃晃得叫人怒不可遏,“那你们就来试试我的斤两吧。”
……
花临风挣扎着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置身于矮小的山洞内,旁边生着一堆柴火。
脑海中迅速闪过自己原路返回时,突然有人冒出来袭击自己的情景,花临风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几乎脱口而出某人的名字。
说是几乎,是因为当他看到眼前正坐着那人的时候,他硬生生把那两个字给吞回肚子里了。
江春见他清醒,面上闪过惊喜与激动,眼含热泪地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花临风面色凛然地质问道:“你怎么在这?他们人呢?发生了什么?”
“……”江春起身的动作滞在半空,他抿着唇坐回地上,一声不发地拨弄火堆。
“怎么不回答我?”花临风皱着眉问道。
江春抬起头,一脸委屈:“在想怎么长话短说地回答你的问题,免得又被你教训。”
“……”花临风噎了一下,表情多了几分不自然,他道,“你说就是了,我不怪你。”
于是江春就从在马车旁边等他开始说起,花临风见他越扯越多,而且还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径直问道:“你是怎么救回我的?”
“还能怎么救?”江春回道,然后停下话来拨了两下火堆,接着道:“打肿脸充胖子,用剩下的银子耍了把把戏,才把你给救回来的呗。”
说着,他露出得意的表情,“满春楼我也不是白呆的,好歹学到了唬人的本事。”
“那些不入流的本事有什么好学的?”花临风皱着眉微喝道,见江春面上露出受伤的表情,便顿了顿,转移话题问道:“马车可还在?”
江春摇了摇头。
花临风头疼了。
一开始只是精神上,但渐渐的竟发展到了身体上。
初始他还能忍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刺痛逐渐蔓延至全身,他疼得把嘴唇都咬出血来,才忍不住呻|吟出声。
“你呀,怎就这么喜欢逞强呢?”江春见了,有些无奈地上前扶住他。
“这里不能呆。”花临风说。山洞过于湿冷,尽管生起了火堆,也终究抵抗不住钻骨的寒意。
“外边还下着雨呢。”江春道,见花临风认命般地闭上眼,试图独自熬过这个难关,忍不住自嘲地轻笑出声,说,“我来帮你吧。”
花临风睁开眼,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的防备。
“不必了。”他回道。
然而回应他的是不容反抗的拥抱,他一惊,正想反抗,那人的身躯却又退开了去,只有一张温暖的毯子留在他的身上。
“……”许久的沉默过后,花临风轻声道了谢。
然而这次不管他等了多久,再没听到那人温声回他一句“不必客气”,他看到的,只是某人背对着自己的背影。
见此,花临风不禁笑了,无奈道:“生气便生气,背对着我作甚?”
发觉自己这个行为也颇为幼稚的江春僵了僵身子,哼了两声倒是转回身来了。
“夜里冷,你把毯子给我,你怎么办?”花临风又问。
江春梗着脖子回道:“你是主子我是小厮,有好东西当然得给你了。”
知道对方还在说气话的花临风又是一笑,倒也不反驳,反而顺着他的话道:“那主子说的话,你是不是要听?”
江春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花临风掀起毯子的一角,露出自己的一半身子:“过来。”
“……”江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绯红,在花临风催促的眼神下,他慢吞吞地挪过去,与那个他一直想靠近却又不敢靠太近的人贴着身子坐在了一起。
柔软的毯子搭在他的肩上,随之某个熟悉的身躯也靠在了他的身上。
江春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却又担心因此被对方听见自己嚣张无比的心跳声。
“暖不?”一道低沉的嗓音顺着他的脊梁骨传达他的大脑,酥麻得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身子。
“……暖。”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回道。
第9章 第九章
雨下了一夜,尽管有江春与毯子为自己取暖,花临风在半夜的时候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疼了起来。
次日天刚放晴,江春便背着花临风下了山,到客栈那儿雇了辆马车准备启程回府。
谁知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回了家,花临风却发起了高烧。
初始花临风只是用湿巾降温,奈何病情来势汹汹,体温有增无减。
眼见着床上的人开始说起了胡话,江春只好把人放进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满春楼。
自从季棋治好花临风的“相思病”后,他便受掌柜的所邀在楼内暂住几日。
许是苦尽甘来,焦急的江春刚把人抱进满春楼,便恰好碰见季棋从二楼上慢悠悠下来。
“季棋!”江春见到他兴奋地大喊,却把季棋吓了一跳,差点脚下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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