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入空城 (苏子羽)

　　此刻在无衣面前传话的这名暗卫正是夜，一个直接隶属听命于未辰的暗卫。这样一个高于皇宫大内中任何一名侍卫存在的暗卫此刻竟被派到了无衣的身边相助左右，可见皇上对于这件事情是有多么的看重。
　　在听到夜的话后，无衣那隐在袖中的双手无意识的动了动，微阖着的双眼遮起了眼底的神色。似乎是对夜话语中所透露出的信息是意料之中，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匪夷所思。“你所说的风云宫宫主指的是谁？”
　　仿佛过去了好久，无衣才慢慢地开口打破了此间的沉默。明明心里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却还是犹不死心的要从夜的口中确认。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问着自己，若真是他，你又该怎么办？
　　是了，自己该怎么办呢？对于那人明明不过是一个交情不浅的友人罢了，在事关自己的生死大事面前本该毫不犹豫的选择只顾自己，可是此时此刻的犹疑又是为何？突然之间竟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了。
　　此时的无衣才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一股慌乱给包围了起来，袖中的双手慢慢的握紧。“正是大人房中的那位。”身后传来夜那样毫无疑问的答案。终究还是将无衣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给破灭了。
　　再毋庸置疑，夜所指的那位风云宫宫主定是慕千城无疑。在得到了这个答案后的无衣心中却无丝毫因找到风云宫宫主的喜悦，半分都没有要因为如愿世间再无未言此人的结果而感到高兴。
　　无衣此刻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慕千城，这个在自己面前随性多样的慕千城，还有那在众人面前一副鬼面遮容，生杀予夺的风云宫宫主。慕千城，那个在江湖之上威名远播的风云宫宫主是否又是你的另一面？
　　闭上双眼也挡不住无衣眉间紧紧皱起的悲伤，那是被欺骗后的心寒。想起先前自己曾试探慕千城的话语在此刻想来岂不是笑话一场。他既是风云宫宫主，那他手上所持的那块令牌岂非就是风云令！
　　“我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齐齐涌上心头的事情。无衣对着夜淡淡开口，此时此刻他绝对不能让身后的人看出来什么。
　　“是。”闻言退下的夜在临走时狐疑的看了无衣一眼，似是对于无衣的话感到意外。原本以为无衣在沉默了那么长的时间里一定是在思考着对策，却不料自己竟然只等到了一句让自己回去复命的话来。
　　摇了摇头没有再去多想，他还要去将这里的事情放消息给风云宫呢！虽然不知道皇上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是作为暗卫的使命便是誓忠。对于主子的命令只有服从。
　　在夜离去后无衣猛然间身形一晃，不稳的伸出手去扶住了桌角。刚刚在夜面前故作出来的镇定在此时全部都于顷刻之间崩塌。闭上眼口中喃喃的重复着那个名字，“慕千城，千城。”唇齿之间留下的都是属于这个名字的苦涩。


第9章 落子成局
　　翌日清晨。宿醉醒来的慕千城在书房里找到了那一夜未眠直到天方明时才浅眠睡下的无衣，看到那伏在桌案上浅眠着的人时慕千城不由得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似乎是没有料到无衣竟会在书房之中将息了一晚。
　　无声的叹息一声，在看到无衣眼睫下的乌青时眼中顿时浮起了一抹疼惜。看这模样，想来是这一夜都不曾睡下吧！想伸出手去将无衣鬓边那被风拂起的发丝给捋起，却突然间在离无衣不过半分的距离时停住了手。
　　看着那猝不及防间紧紧皱起的眉宇的无衣慢慢的将手放了下来。睡梦中还能令你如此愁眉不展的事情，无衣，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同我说起？“少爷。”张伯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搅散了慕千城的沉思，同样也扰醒了那本就浅眠着的无衣。
　　“醒了？”看着眼前悠悠醒转的无衣淡淡开口，神色自然的转头看向门旁的张伯。
　　似乎是对于慕千城出现在眼前的一幕有些始料未及，无衣微微一怔的应了一声，“嗯。”然后记忆慢慢回笼，昨日于一夕之间知道的所有真相，还有适才那在梦中的一切。无一不再提醒着自己眼前的人已非先前的慕千城了。
　　他是风云宫宫主，是自己即将与之对立的风云宫主慕千城。微微敛起目光，不发一语的低眉沉默起来。无衣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慕千城，故作不知的继续与他笑谈无衣做不到，可若要直截了当的言明无衣却又不想。
　　或者该说不敢。因为无衣不知道自己若是这样做了的后果会是什么，是和慕千城彻底决裂吗？他不想，至少此刻无衣并不希望这样的结果会这么快的到来。于是便唯有沉默以对。
　　“少爷，该用膳了。”像是没有察觉到慕千城和无衣之间那微妙的气氛的存在的张伯向着无衣慢慢开口，话落不等无衣回答就又朝着慕千城看去，“慕公子也一起……”张伯刚刚开口就被慕千城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开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行离开了。”在察觉到无衣的闪躲之后慕千城不等张伯的话说完变抢先开口辞行了。虽然不知道无衣这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从无衣对自己的态度来看慕千城直觉上认为这件事情必定是和自己有关的。
　　毫无依据的就是这样想了。临行前深深的看了那仍旧低眉不语的无衣一眼才离开。“这……”看着慕千城那干脆利落的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的张伯一时之间竟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看向无衣。
　　在感受到慕千城离去的无衣仿佛一瞬间脱力了一般，放松身子任由自己仰躺在了椅子之上。闭上眼在此间响起那夹杂着深深地无力的声音，“张伯，千城就是。”这时的无衣就像是一个无所依附的孤木一般想要迫切的寻找到彼岸停歇一下。
　　“慕公子怎么了？”听出了无衣语气中那无可奈何的无能为力，张伯隐约间想到了什么，“少爷，那风云宫宫主……？”虽然对这个结果难以置信，但除此之外张伯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能令无衣这副表情的事情了。
　　不出预料的听到张伯猜中自己所指的意思，无衣犹未睁眼的点了点头回答张伯的话。这世间，除了自小就陪在自己身边的张伯如今还能有谁让无衣信任的呢？所以这件事情，他除了告诉张伯就再无他人了。
　　看到无衣那含着无力地点头，张伯眼中的担忧更甚。他如何不知道少爷心中的两难，一边是少爷一心所求的尘世再生，一边又是这个少爷生命中唯一一个相交的友人慕千城。两者相较，本是鱼和熊掌之择啊！
　　“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少爷打算怎么做呢？”即便是再怎样难以抉择的事情最终都还是要选择的。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连带着淡淡的叹息从无衣的口中说出，终究还是选择了吧。其实鱼和熊掌看似难选，只不过是基于这两者在相同的基础上而言的。一旦可以分出个高下利害之时，便在不会那么令人犹疑了。
　　人皆如此。只不过是局中之人不自知罢了。
　　从无衣那里离去的慕千城直接回了风云宫，人还未进门就看到陆离急色匆匆的向着自己对面而来，“宫主，红衣来信请求面见宫主。”陆离在看到慕千城后便直接行礼向慕千城说明事情。
　　“红衣？出什么事了？”听到陆离的禀报慕千城疑惑的问了一声，自己昨日方才见过红衣。怎么不过隔了一日就又出事了呢？
　　“信中并未提到，不过红衣此次飞鸽传书的信鸽乃是花满楼中的雪鸽。如此看来事情并不简单，所以才会这样十万火急动用雪鸽前来送信。”花满路中的雪鸽是红衣自己养的，专门是用来传递十分重要且等不得的情报的。
　　听到陆离的回话慕千城也不再耽搁的直接转身直奔花满楼去了，身后的陆离随后跟上。一路施展轻功，如上次一样在进到房间之后慕千城就又戴上了那副鬼面。
　　看着在屋内来回徘徊着的红衣淡淡开口，“红衣。”步履从容地走到软塌之前坐下，才不慌不忙的看着一旁的红衣。
　　“宫主。”在见到慕千城来了之后红衣随即就施了一礼，然后就直接将自己先前得到的消息禀报给了慕千城。“之前花满楼得到消息，皇上似乎是派了一个人安插在了宫主的身边伺机动作。”
　　“嗯？”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慕千城闻言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疑惑，他自己竟都不知身旁何时被安插了一个人。更何况他身边从不曾有过别人，就算是整个风云宫中人也从未见过他鬼面之下的真容。
　　放眼整个江湖，知道他身份且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除了风云宫的陆离之外再无二人。难不成这皇上的暗线正是陆离不成？有些嘲笑的勾起了面具下的薄唇，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唇边的弧度慢慢的放了下来。
　　“皇上安插的那名线人可知其名姓？”慕千城本来懒散的身子慢慢的僵硬了起来，他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但还是要听一听红衣的答案才能死心。
　　“这……回宫主，此事关乎到十几年前的那桩旧事了。”想了想，红衣还是决定要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全部告诉宫主，但却只听到慕千城那毫无情绪的声音，“长话短说，我只要结果。”此时此刻的慕千城还有什么心情去追问那些积年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