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睁眼说瞎话也不过是这般了。
陈巍一听邱灵赋的声音头就大,又大怒道:“胡说八道!”
可邱灵赋这话忽然将在场的人点醒了,大家还对“邱心素失踪与花雨叶有关”产生怀疑的时候,差点没意识到这邱心素失踪,也是从那饭酒老儿嘴里传出来的。
可在那关于邱心素的消息接二连三从他嘴里说出后,不知不觉中,却已经接受了早先“邱心素失踪”这一说法。
陈巍却第一个为饭酒老儿辩解的:“这可不光是饭酒老儿说了,这一路上大小说书的都有传闻,就算邱心素没失踪,恐怕也出了什么问题才是!要不怎么会凭空生起这么多消息来!”
果然是三人成虎,众人皆是点头称是。一路上确实处处流传,全天下都知邱心素失踪了,又怎么会是假的。至于说是饭酒老儿那传出的,这也是说不准的。这消息四通八达,一呼百应,谁知道谁是呼,谁又是应呢?
许碧川微微一笑,却不问那饭酒老儿之事,只道:“恕许某好奇,陈盟主为何对孙掌门有如此偏见?”
邱小石邱灵赋对视一眼,邱灵赋了然一笑,这陈巍麻烦大了,他哪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言论,就是当着花雨叶幕后师爷的面说出来的,要是知道了,那说出来的狂气怕是也要收敛几分。
毫不知情的陈巍怎么会把许碧川这一大老爷们与花雨叶联想在一起,他只一腔怨怒道:“哪个孙掌门?孙巧娘还是孙倾红?哼,反正这母女两人同是骄纵跋扈,无论哪一个,都不曾把我这青山盟放在眼里!成天派一些女人来插手我青山盟周边,手申得可真长。这样的事放在你们那,你们受的了?”
“受得了啊。”邱灵赋不嫌事儿大,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众人朝他看去,只看到那净色无尘的脸上一副坦荡的神色。邱小石第一次坐在这么多名声在外的武林豪杰中间,看他们齐刷刷看过来,不由得觉得丢脸,又去拉那邱灵赋。
“小石,你为什么老拉我?我挡着你八卦的视线了吗?”邱灵赋却道,他倒是脸皮厚觉得无所谓,而邱小石听他这么点名道姓的,反而脸红得跟个熟透的虾子一般。
邱灵赋又自顾自接着理所当然道,“西南高山巍峨,花雨叶弟子要往来紫霄等其他门派,必须借道青山盟,可你们作为地主,放任周边不入流的寨子对花雨叶弟子预谋不轨,还帮这些小寨隐瞒罪行,花雨叶的姑娘们还要忍让不成?要是我——”邱灵赋瞥了他一眼,眼底露出兴奋的精光“我就先把这些小寨子铲平了,再不顺眼把那什么靠山一道铲了,省得前者太寂寞!”
邱灵赋当着这陈巍的面说出这些话,陈巍自然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他是放任那些小寨子胡作非为,不过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在他眼里这些走江湖的女人都是胆大嚣张不入流的,坐视不理给点教训甚得他心。而今被邱灵赋这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呛,更是暴怒:“邱小公子,你这话,得在真有本事能铲除我青山盟的时候再说,不然听起来就是个笑话。”
......这句话有些耳熟,阿魄那臭要饭的好像也对他说过,不过这会儿听到这话,邱灵赋却完全不放在心上。不似阿魄那般,说着这话,又直直看进自己,把自己生生看得心生不安得羞愧起来。所以此时陈巍放出这等狠话,对邱灵赋无赖的厚脸皮是丝毫不起作用。
“我说的就是笑话啊!”邱灵赋语气里满是让人牙痒痒的挑衅,“笑你们青山盟连周边的小寨子的能力都没有。你们青山盟,不会每天就开开山,种种树,打打猎吧?”
说着邱灵赋想象着眼前这魁梧的中年侠士不过是个村野农夫,路上有人打招呼便道一句“陈大巍,砍柴呢?”,不由得把自己逗乐了。
第11章 十一、紫域(七)
众人看邱灵赋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笑个不停,自己脸上神色虽严肃,但心里却当着热闹。
这陈巍一向自大,看他吃瘪倒是有趣。
这邱灵赋这话说得许碧川自然解气。那陈巍不知怎地,老是看不顺也瞧不起花雨叶女子,每次花雨叶的姑娘前往青山盟方向总要被挑一杠。但许碧川却苦笑,这孙巧娘也是个坐不住的,她当初得知花雨叶女子被欺负,冲动鲁莽,所下的决定和邱灵赋所说的一般霸道。要不是自己拦着,恐怕孙巧娘早就亲自出马把青山盟铲平了。
而孙巧娘也知自己这般脾性不适合当掌门,恰好又在门外收养了个极具天赋的孩子,便早早把下一任掌门物色好了。这孩子几经许碧川和诸多花雨叶姐妹栽培,便成了如今的掌门孙倾红。
孙倾红遇事自然谈不上冲动,可遇到这种门内弟子受欺侮之事,自然也不会手软,便几次派了左右护法,前去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轻视女子的寨子。那些寨子被打得屁滚尿流,便去找那背后靠山陈巍诉苦。陈巍早看花雨叶不爽,如今又觉得被明着挑衅,自然记恨在心。
现在这急样,估计是看有和花雨叶能扯上边的坏事,想来掺一脚解解气。
可此时,在这几个门派面前,许碧川可不能把自己当做那花雨叶的师爷。此时他只有一个身份,便是这嚣张惹事的邱小少爷的朋友。
他做出一份严肃的神态,对邱灵赋道:“邱小少爷,这是花雨叶与他们青山盟的事,我们外人还是少说为好。”
脸上又挂满了真诚的歉疚之色,对那陈巍道:“陈盟主,我这小友对江湖事一窍不通,多说几句逞了口舌之快,还望见谅。”
陈盟主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和陌生人吵架给别人看热闹的,他哼了一声,也不明着回应,却是扭过头,摆起身为盟主的大架子,当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再与那邱灵赋计较了。
邱灵赋也白了他一眼,头扭向另一边,傲气得不行,仿佛自己退步也仅仅是碍于许碧川的面子罢了。可这一扭头,又看到那二楼柱子背后遮遮掩掩的一道人影,那人见他望来便一愣,随即又一笑,整个人浑身上下灰扑扑的,似乎只有那双眼睛如星海夺目。
这人该是又看了一场好戏!
邱灵赋不自在地又把头扭回来一些,心里算计着自己要是嚷上一句那处有人,阿魄究竟来不来的及跑掉?
谈到这里,气氛僵硬,大家喝茶不是,挑起话头也不是,却是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邱灵赋毫无影响地在那吧唧吧唧,吃着桌上几乎无人问津的点心,大口喝着那沁香清脾的茶水。邱小石早就坐立难安,上半身端正坐着,却在桌子下一个劲儿地用手肘捅着邱灵赋。
丁宫主和那廖掌柜算是半个同行,他看这气氛僵持,为了掩盖邱灵赋那夸张吞咽食物的声音似得,便闲聊一般同那廖掌柜说道:“说起饭酒老儿,我听说此人脾气古怪,方才廖掌柜也说他昨夜似乎是一言不合伤了人,也是给廖掌柜留下了个烂摊子。你们薛其大掌柜给这饭酒老儿提供了去处,是有情有义,收留后又处处容忍,实在是大度。同是做这招待百姓的活儿,恕丁某多事,多说一句,这般长此以往,怕是对江海楼名声不好。”
廖掌柜摇摇头:“丁宫主湘水宫为江湖门派,武力震慑让江湖混混难以惹是生非,可客人却的大多是老百姓。江海楼虽不入江湖,可薛其大掌柜这出海纳百川,却受不少江湖人或文人才子喜爱。湘水宫求的是安稳平静,江海楼却意在阔达广纳。江海楼走这道,自然少不了惹是生非的乱子,这便是我和伙计们要去善后处理的事了。”他抬起老眼深深看了丁宫主一眼,“你我所忙之事不同,这也是情理之中,并无不妥。就像丁宫主,虽无须处理这方面的事,但却是得忙于重点处理严教弟子行为规范,好让尚武的江湖之道能护百姓一方安宁。像我等,本就不如丁宫主这般侠义。”
没想到这看似平平的廖掌柜说起道理来却是一语惊人,真不愧是紫江筑的掌柜,把这一身铜臭味半点武艺没长进的湘水宫,也说得如同身负江湖之重担一般。
可丁宫主也不知是多想了还是心里有鬼,看到廖掌柜那针对自己的一眼,却觉得讽刺一般,脸上要笑不笑,硬是挤出友善来:“不不不,廖掌柜谬赞了,这不过是我们的责任所在罢了。”说着又话锋一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倒苦水一般,“说起来,我们湘水宫虽求安稳平静,不过也不是没出过收拾不了的大乱子。有的经人刻意一传,闹得满城议论沸沸扬扬,止也止不住。唉,说起来我们湘水宫还是不能像真正江湖门派那般将非议置之度外,毕竟身在朝市。”
这生意经扯得实在无味,邱灵赋打了个哈欠,私下扯了扯许碧川的衣袖,许碧川一看,那双困顿无神的眼意思明确:我想要走了。
可那边翁一苇摸着胡须的手一顿:“丁宫主说的是一年前关于白家的那个传闻?”
陈巍经这么一点,也神色不自在道:“白家有幸存的仆人喝醉了,在湘水宫酒楼大闹惹事。是这一件吗?”
邱灵赋瞧这些人脸上微妙的变化,心里敏锐察觉是趣事一件,便又安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