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安是承天帝千娇百宠的老来子,却难得没有盛气凌人傲慢之态,他苦恼叹气:“你起来吧,哎,今天不能出去玩了。”
容佑棠仍跪着,直到赵泽雍开了口才起身。
“来,你过来坐,一起吃早膳,好好地跟我说说民间的趣事。”赵泽安兴致勃勃地招手。
容佑棠后背微微冒汗,既不能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也不好大咧咧跟亲王皇子同桌用膳,心想:唉,原来九皇子是这样性格,目前看来挺好的一小孩,可据前世记忆,开年元宵节时,他会在外出赏灯时遇袭身亡……
思及此,容佑棠不禁怔愣,心情复杂——不管谁想做皇帝,九殿下还只是个孩子,何必害他呢?
正当容佑棠神思时,赵泽雍发了话:“既然小九喜欢,你就坐下吧,不必拘礼。”
其实庆王很宠弟弟,只是有些时候不得不强硬狠心。
下人立即上了一副碗筷,容佑棠道谢后入座。然而,当他的深呼吸还卡在胸口时,门外又有小厮禀告说:“殿下,六殿下与七殿下同时到访,并领着平南侯外孙周明杰周公子,您看是?”
什么?周明杰?
容佑棠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要知道周明杰就是他的好大哥、周仁霖的嫡长子!
我暂时不能露面啊!!!
容佑棠叫苦不迭,正当他疯狂想办法时,门口已经传来一阵得意笑声:“哈哈哈,可见我们来得巧了,三哥——咦?”
第5章 诱惑
赵泽武见到容佑棠,明显愣了一下,兴奋地动动眉毛,然后才接下去说:“三哥这儿可真热闹,不介意弟弟一起用膳吧?今儿起得早,家里没胃口吃。”
这当然得同意。
赵泽雍点头:“六弟七弟,坐吧。”下人忙给看座上了碗筷,不可避免的,郭达早起身见了礼,但只有赵泽文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免礼,郭二公子也在啊。”
至于赵泽武?他压根就没搭理郭达,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容佑棠身上了,屈尊纡贵陪坐末席,风度翩翩一笑,问:“这位是?”
容佑棠心里大呼倒霉,极端憎恶那露骨下流的眼神,无奈不能表现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泽安就代为回答:“七哥,他是我和三哥请来的客人。”
其中,“我和三哥”格外咬了重音。
因为赵泽安年纪小,率真耿直,尚不懂得掩饰,所以众人都听得出来其中的告诫之意。
“哦?”赵泽武浑不在意地笑笑,厚着脸皮暧昧地说:“倒是被三哥九弟抢了先了,我原本也准备邀他回家……谈谈心的。”说着身体就歪了过去,放浪形骸且毫不掩饰。
滚!谁他妈要跟你谈心?
容佑棠本能地挪动闪避,他旁边是郭达,郭达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有心想帮,却越不过身份等级去,爱莫能助。
这七皇子赵泽武,乃是出了名的色中恶鬼,男女不忌,荒诞淫乱,令人不齿。
“你那日受伤好了没?我瞧瞧。”赵泽武抬手就想拽容佑棠的胳膊,后者直接站起来后退,忍气道:“不敢劳动七殿下。”
“七哥!”赵泽安沉不住气,已经生气了。
“小武!”赵泽文厌烦地喝止,打从心底里觉得双胞胎长得太像简直是灾难——因为总有人把他俩认错、把赵泽武做的龌龊事按在他头上。
“七弟,可是膳食不合胃口?我见你一筷子没动。”庆王面无表情地问。
“嘿嘿嘿,没有的事儿,三哥您接着吃,不用管我。”赵泽武讪笑。
看到容佑棠绷紧发白的脸,赵泽雍无法坐视不理,毕竟人是他请来的,遂开口:“小九怎么不吃?别只顾着发呆。”然后面朝容佑棠说:“小九喜欢你,劝他用些清淡开胃可好?”
容佑棠如蒙大赦,立即答应:“好!”而后马上走到赵泽安身边去——此时此刻,只要能离赵泽武远些,伺候早膳算什么?
就算大丈夫能屈能升,那也是有底线的。
容佑棠挺感激庆王,毕竟论亲疏,这几个姓赵的可是兄弟,庆王能愿意为无关轻重的人解围,实属难得。
“嗯……我想喝莲子百合粥。”赵泽安认同了三哥的做法,牢牢把住容佑棠,像条护食的小狗,引得他胞兄疑惑地看了好几眼,心想:平时也不见这小子对客人这么维护啊?
“啊哈哈,行,行吧!咱先用膳。”赵泽武被晾在一旁,脸色当然不好看,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当着主人的面调戏其客人,只能干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东西。
容佑棠一边给九皇子盛粥舀汤,一边不安地想:周明杰人呢?他不是来了吗?
他刚这么一想,就听赵泽文说:“小九,姨妈从泸川带了不少土物回来,特命你明杰表哥给送来了些,其中有高原矮马,甚有趣,现都停在前堂,你想放哪儿?”这话虽然是对幺弟说的,但他余光却扫向赵泽雍。
姨妈?明杰表哥?
赵泽雍和郭达听得那叫一个刺耳。容佑棠则想:周明杰虽然登了庆王府的门,却只能和拜礼一起待在前堂,以他的傲性,一定觉得憋屈透了……
“啊?我、那个……”赵泽安没敢表态,怯生生看三哥,经过数次教训后,他已经知道兄长的逆鳞了。
“周夫人有心了。”赵泽雍神态自若,淡淡回绝:“可惜前阵子小九才得了一匹小红马,马不在多,没得浪费了,麻烦六弟转告周公子带回去吧。”
胡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小红马!
容佑棠同情地看着九皇子惊诧控诉的眼神,可怜的对矮马充满好奇的小孩儿,还得忍痛附和胞兄:“是的,六哥,我、我已经有小红马了。”呜呜呜~
赵泽文总控制不住去观察庆王表情,面上大度地说:“没关系,等下次得了好东西,哥哥再给你送来。”
“多谢六哥。”
这一顿早膳,吃得每个人都消化不良。
饭后,赵泽雍嘱咐道:“小九,我们要去商量万寿节诸事宜,你的客人,自个儿招呼着,不准淘气。”语毕,赵泽雍给容佑棠递了一个“明白?”的眼神。
容佑棠心领神会,悄悄点了点头,和九皇子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下一刻
“噢!!!”
赵泽安一蹦三尺高,活像脱缰野马般,掉头往后冲,快活地喊:“他们都走啦!哈哈哈,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玩儿!”
下人没一个劝得住的,只能紧跟着。
容佑棠也放松不少,笑着跟了上去。赵泽安一口气跑回书房,自顾自踩着凳子从高架上书本后拽出个匣子,容佑棠忙上前扶了一把,说:“殿下小心。”
“没事儿。”赵泽安捧着匣子,打开之前,神神秘秘地问:“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容佑棠思考片刻,认真地猜:“能让殿下如此珍藏宝爱之物,不一定价值连城,但必定是独一无二的。”
赵泽安一怔,继而低头,小心打开朱红镶珠嵌玉的匣盖,小声说:“你猜对了。”
开盖后,只见不大的匣子里头,整整齐齐放着一个九连环、几个胖乎乎的泥人儿、一个羊脂白玉佩,然后是一副粗糙的弹弓。
“这九连环三哥给的,小时候他总瞧不起我,笑我解不出来。”赵泽安抱怨着说,手指又一点:“看,这五个泥人儿你觉得像谁?”
容佑棠仔细端详,而后忍笑摇头:“看不出来啊。”
“哼~”赵泽安脸上愤愤然,力道却放得很轻,手指头将那泥人一戳,说:“这是三哥从西北带回来的,说是口述我的模样叫人捏的,连捏五个,却没一个像的!哎,手艺忒差劲了。”
“这竟是庆王殿下从西北带回来的?千里迢迢,一定很不容易吧?”容佑棠是真羡慕,旁观者清,他看得出来庆王对胞弟是极疼爱的。
赵泽安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哼声,接下去介绍:“这个玉佩、这个玉佩……是母妃留给我的,外祖母说,母妃怀着我的时候,得了这块美玉,让人雕成这福禄平安式样,亲自祝祷,又去请高僧开光……”赵泽安说不下去了,眼神落寞又茫然。
成国朝野皆知,淑妃娘娘孕育九皇子时,不幸受惊,早产且难产,一命呜呼了。
容佑棠自身也是生母早亡,很能感同身受,他沉默片刻,没去追问,而是转移话题道:“那弹弓呢?也是庆王殿下送的吗?”
谁知,赵泽安却摇摇头:“这个不是。”看起来更不开心了。
小孩心思,不熟悉猜不出来。
容佑棠只能耐心陪伴,而且突然觉得九皇子有些可怜:以他的身份,肯定拥有无数宝贝,但他珍藏的却是这些旧物。
怎么说也有十岁了,九殿下肯定早明白自己只是寄养在皇后膝下而已,他的外家是定北侯府而非平南侯府、他的亲哥是赵泽雍而非皇后之子……
所以,其实他对庆王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疏离厌烦?
容佑棠顺势深入想了一想。
幸而小孩子心思不重,哀哀发呆片刻后,赵泽安很快打起精神,拿起弹弓,期待地看着容佑棠:“你会玩这个吗?”
容佑棠莞尔:“略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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