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膺问:“那这个人呢?”
“我们已经帮他包扎了伤口,留他在这吧,让群雄寨的人来处理。走吧。”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
石归庭:“……”
阿膺问:“这样好吗?”
黑衣人压低了声音说:“这有什么不好?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群雄寨的人咱们能得罪吗?这是人家的地盘,我们能安全经过这里,还是人家卖我的面子。熊老大你又不是没见过,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犯不着为这么个人得罪他。走,咱们赶紧走!”说罢吆喝起来:“都好了吧?出发喂——阿成,铓锣敲起来!”
石归庭心下黯然,马帮是云南的主要运输方式,遍布云南各地。马帮要想赚钱,就必须有着超强的人脉,熟悉各地的风土人情,语言习俗,还得熟悉各山头的强盗领主,否则不等货物送到地方,便已经人财两空了。
这群人跟自己无亲无故,自然不会涉险帮助自己,于是说:“多谢各位出手相助,石某人没齿难忘。若是能够逃出生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阿膺紧走两步,跟上黑衣人:“符哥,这人是个大夫,我想也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要是救了他,没准还能帮到我们呢。”然后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石归庭没听清。
黑衣人挑了下眉:“哦?大伙儿等一下。”又退回到石归庭身边:“听说你是个大夫,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怎么得罪了群雄寨的人?”
第2章 倒霉的大夫
石归庭说:“我叫石归庭,吴州平城人氏,祖上世代行医,我此番来贵地是为了游历,增长见识。前日行走至剑山附近的一个小镇,在路上救了一名中暑的孕妇,围观的人中有一人说家里有眷属生病,需要延请大夫,于是就请我去他家看病。
“我也没多想,就跟着他去了。孰料这人就是群雄寨的强盗,生病的是他们二当家抢来的小妾。那女子本是蒙化人氏,有次随着父母去永昌投亲,在路上遭遇群雄寨的强盗,父母被打死,自己被掳去做了强盗的小妾。”
石归庭叹口气,继续说:“那女子也不是犯什么重病,只是怀了身孕,因为身负家仇,所以不愿诞下仇人之子,想装病绝食,小产下那个胎儿。我知道情况之后,便想助她脱离困境,没想到事情败露,我未来得及逃脱,一直被追杀至此。”
黑衣人默然良久,群雄寨的人盘桓剑山良久,依仗剑山山势陡峻、易守难攻之便,对山下百姓和路上行人骚扰已久,官府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那女子后来怎样了?”白衣青年阿膺问。
石归庭摇摇头:“我今早被送下山时还是好好的,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谁知刚下山不久,就发现有人来追杀我,我慌忙中便逃进了山中,他们一直追赶着不放,后来我摔下来,就遇到你们了。唉!我没想到那女子如此心急,这么快就把药用了,还连累我至此。”
黑衣人问:“你给了她什么药?”
“回魂草。吃了药后会昏死,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三天之后会醒转。”石归庭说,其实说起来他挺肉疼的,那回魂草虽然是别人送的,但是也极为珍稀,没想到就这么给浪费了,自己也要因此赔上性命。
阿膺瞪圆了眼睛:“你还有回魂草?”
石归庭垂了头:“就只有一棵,现在已经没有了。”
阿膺一脸肉疼:“这么贵重的草药,你居然就这么给浪费了,唉——”
黑衣人说:“那药既然那么名贵,你如何舍得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用?”
石归庭咳了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回魂草到底有没有用,我就想试试,如果有用,也许能帮助她脱离苦海呢。”
黑衣人翻了个白眼:“就算她用了,群雄寨的人将她埋了,也没人能救得了她。”
石归庭有些尴尬:“是那女子说有人会帮她,我才愿意给她回魂草的。”
黑衣人不再理他,对另外一个人说:“阿成,将他扶起来,放到你的空驮上去。”
“好的,符哥。”一个敦实的西番小伙子跑了过来,“大夫你好,我叫劳成,你可以叫我阿成。”然后和阿膺一起,将石归庭扶上一匹原本驮粮食的公骡子身上。
所谓空驮,就是不运货物,而是装运锅碗瓢盆、粮食、马料等物品的骡马。每个马队都少不了这样的空驮,因为长期在路途中,吃住都在路上解决,所以每个马队都有几匹这样的骡马,装着足够的粮食和菜蔬,以免中途发生粮食马料短缺的情况。赶马的首要保证,就是人和牲口都不能饿肚子。
劳成回头问黑衣人:“符哥,我们要是碰上群雄寨的人怎么办?”
黑衣人说:“就说我们不知道这个人是他们要找的人,如果事情真的没法收拾,就把他给群雄寨好了。”
石归庭刚刚庆幸自己可以逃出生天,这下子心又掉到冰窟里去了。他估计这个黑衣人就是这个马队的马锅头——亦即马队的领头人,他知道马帮出门在外,最要紧的就是保证马队的安全,使货物顺利到达雇主手里。自己这样的情况,对马帮来说就是个隐患,若是危害到马帮的利益,被舍弃掉是肯定的,于是只好暗暗祈求不要遇上群雄寨的强盗。
他坐在骡子背上,看了下整个马队,总共有七八十匹马、二三十个人的样子,这样的马队,规模已经算得上中等了。每匹马背上都有一个马驮子,货物包装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装的什么。
劳成牵着石归庭坐着的那匹骡子,后面跟着另外三匹骡马,走在队伍的前列,这几匹骡马就是他负责照顾的,通常称作一把。而走在马队最前头的则是那个黑衣人。
走了不多久,黑衣人示意大家停下来歇脚,将马背上的驮子都卸下来,让马也休息一下。
劳成将石归庭也扶下骡子,让骡子休息一下。这时前头有几匹马迎面而来,拉住缰绳在马队前停住了。石归庭一看,血液瞬间凝结成了冰,领头的那人正是当初请他去山上的那个强盗。
那人一看黑衣人,跳下马来,举手抱拳:“原来是符锅头,幸会幸会,在下群雄寨的向青。我们正在找一个人,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汉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作儒生打扮,外地口音,不知符锅头可否见过?”
符锅头也没有多加隐瞒:“我们在路边捡到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那向青顺着符锅头的指点看过来,面色一喜,打个哈哈:“我们要找的正是此人。多谢符锅头,我将人带走了,回去定然会向大当家的禀告,一定会记得符锅头的好处。”
符锅头笑一笑:“好说。只是想知道这个人不知如何冒犯了群雄寨?”
向青皱了眉头说:“说起来极其可恨,我本以为请了个大夫回来给二当家的小夫人治病,不想他竟同小夫人串通起来,谋害了二当家。这人是我请回来的,谁曾想会惹下这么大的乱子,这让我日后怎么在群雄寨混下去,所以为了将功赎罪,我请命前来追拿此人。”
石归庭此时已经如坠冰窟,全身没有一处能够动弹,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只有死路一条了。这么想着,不由得心如死灰。
符锅头也锁起眉头:“二当家是如何死的?”
向青说:“我们抓了小夫人,说是给二当家服了穿肠的毒药,那毒药,就是这个姓石的大夫给的。自古天下只有救人的大夫,谁曾想竟有杀人的郎中!”
符锅头问:“二当家身上可有其他的伤口?”
向青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符锅头,这人我们可以带走了吗?”
符锅头说:“可以。不过我许久没有拜会熊大当家了,可否跟随一起去拜会一下?”
向青见符锅头如此爽快地答应给人,心下十分高兴,便痛快地答应下来。
符锅头叫来阿膺:“你们先将马队带到流云驿,在那等我,我晚上就会赶到。”
阿膺点点头:“好,符哥你万事小心。”
“我省得。”符鸣又对向青说,“这个人从山上摔下来,受了伤,行动不便,我借匹骡子送他上山吧。”
向青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反正他是要抓人,如今人抓到了,才不管是怎么上的山呢,有人帮忙送他上山,岂不是更方便?
符锅头和劳成又合力将石归庭扶上骡子,又从头骡三妞背上取下一个口小腹大的皮褡裢,挂在自己肩上,牵着石归庭的骡子,跟着向青一行人往群雄寨去了。
这剑山山陡林密,长满了原始的林木,高原的烈日也照不进厚实的密林,就算是大白日也显得阴森怖人,林中更有猛兽盘踞。群雄寨就修建在剑山顶峰南面的开阔平台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处本是一处寺院,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强盗窝,常年有山贼在此盘踞。行人至此,不是成群结队的不敢过山。
遇到那讲情义的山贼首领,群雄寨的山贼们只劫富济贫;遇到那穷凶极恶的首领,那群雄寨就成了当地的百姓一大祸患。如今的山贼首领熊老大,就是那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为祸当地百姓已有数年之久,人们对此莫不道路以目,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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